網絡流與公共事件“網絡化”及其政治生態意義:網絡環境下的國家安全(三,上)_風聞
善水居主人-新华远谋策论2021-07-28 13:20
1,前言:網絡流的安全含義
從宏觀上説,金球網絡不僅包括互聯網和其他信息系統,也包括更為廣泛的網絡成分。它的運作由若干個“流動”範疇組成。這些“流動”有的是有形的,例加人員,商品;也可以是無形的,例如貨幣,人員間傳播的思想觀念,或對電腦和通訊信息的控制。這樣形成的三種形式的流動(有形物流動,無形物流動和網絡信息流動)日益被看作是21世紀安全衝突的主要內容和首選方式。通過網絡流動的無形物中,最核心的是金融資產和思想觀念。金融資產作為無形物在網絡上的流動,常常會引起足以產生金融恐慌、資產貶值、經濟衰退的混亂局面。所謂“思想觀念",是指在人們之間傳播的概念和感受。互聯網很容易促使流行觀念的傳播,提供雙向傳播這些觀念的即時渠道。在網絡時代,一個思想或觀念只需48小時就能傳遍全球。現在每個人都能即時地將他的思想和觀念傳遍全世界,不管是個人的妄想,道聽途説的故事,抑或政治要求和願望。現在,陰謀學説和虛假事實能在幾天內傳遍全球, 受眾數量常常以數百萬人計,這是過去任何時代望塵莫及的。
由於網絡起着沒有過濾功能的擴音器的作用,所以如此廣泛、迅速的"網絡流”就會引發嚴重的社會文化與政治安全問題。有些國家已經把分歧言論、褻瀆神明的説辭、無節制的拜金思想和色情傳播等,看作是對其文化,制度合理性,乃至對其國家安全的一種威脅。在有些場合,關於某些話題的網絡流(也稱為比特流),即使不一定非法,也會對國家安全產生直接或間接的威脅。例如,通過互聯網流動和傳播的機密數據、密碼信息、敏感技術的設計資料(如超型計算機)、核武器機密、如何製造炸彈或化學和生物武器的資料、揭示具體目標弱點的信息(這些信息有許多都是目標單位本身在互聯網上披露的,如核動力工廠的控制室圖表等)等,都可能使業已存在的潛在威脅暴露為嚴重的國家安全問題。
由此可見,全球網絡這個複雜系統是一柄雙刄劍。它既是權力源,也是威脅源;它能推動社會的進步和發展,但同時也會給社會帶來衝擊甚或破壞,它可能幫助維繫社會的和諧、穩定,也可能加劇矛盾和動盪,它有助於促進和平,也可能打破戰爭的天平,甚至會影響國家或非國家行為者發動戰爭的方式,從而影響和改變政治過程與安全格局。所以,網絡流既能帶來陽光,也會帶來烏雲和突發的風暴。這個由許多因素和過程組成的複雜系統正在迅速成為全球安全事務的重要變量和影響因素。
網絡流的另一個重要安全影響是,它能引發網絡公共事件,並能通過網絡這個無時不在、無處不達的網絡平台發酵、擴散,而釀成社會事件,影響社會的安全穩定。本文即打算集中探討網絡流引發公共事件以及公共事件網絡化的機理和政治生態意義。
2,網絡公共事件及其特點
(1)何謂網絡公共事件?
“公共事件”這一概念的外延相對寬泛,它主要指與公共事務和公共利益相關的事件,包括了社會事件、社會熱點問題、社會政策和社會決策、社會衝突、社會活動,也包括公眾人物的所言所行等等。從我國近幾年發生的網絡事件來看,主要有這樣幾種類型:針對社會不公平現象批評行政不作為或不當作為的事件;針對關乎多數公眾利益的決議或政策進行熱議的事件;由網絡謠言引發的羣體性事件;討伐社會醜惡現象的輿情事件;以及關乎民生和個人命運的個體事件而擴大到引起許多人關注的事件等。
“網絡公共事件”則是由個人以及各種社會羣體構成的公眾,在一定的社會空間內,通過網絡平台對自己關心或與自身利益緊密相關的各種公共事務或事件展開的信息交流、傳播以及對事件的追問、討論、探索和質疑。這種追問、討論、探索和質疑是人們在事件的刺激下,通過網絡手段和平台表達的對該事件的所有認知、態度、情感和行為傾向的集合,常常涉及大量非特指網民和公眾,引發不同網民羣體之間的意見爭論以及不同網絡論壇和多種媒體形式之間互動、交流的意見、輿論,會在整體媒體環境中形成鋪天蓋地的共同議論聲勢。當事件的網絡追問、質疑之聲超越傳統媒體並不斷擴大升級時,旋成為網絡公共事件。
在大多數情祝下,網絡公共事件表現為介入主體所持有的多種情緒、態度和意見交錯的總和,是通過網絡生成、交流、擴散、推演的輿情。除與事件直接相關的信息外,往往裹挾着相關的歷史議題和所涉事件之外網民借題發揮引發的非直接相關的輿論,甚至形成羣體性的輿論行動和場外效應。
(2)網絡公共事件的特點:突發性、推演性和不可控性
網絡公共事件之所以具有突發性,是因為事件的發生往往都是始料未及的,它多起因於小事件,但進入網絡以後,由於網絡的放大作用和參與羣體的多樣化和代表性,便會迅速發酵而成為突發事件。這裏不需要傳統媒體的層層審查把關,每個網民都是記者,都可以通過博客、跟帖等方式直接發表意見和建議。網絡的快速傳播,更使“網絡曝光”具有傳統媒體無法企及的快速影響力。網絡事件的形成往往非常迅速,一個熱點事件的發生,加上網民情緒的宣泄,在很短時間內可以點燃輿論的導火索。所以,突發性是一切網絡公共事件的共同特徵。換句話説,任何事件如果不能在網絡空間引起關注並迅速成為越來越多的人捲入的事件,它就不能成為公共事件。從這個角度看,網絡事件的突發性與事件本身的公共性有直接關聯。
推演性是由網絡這個平台的性質決定的。網絡輿論有別於傳統意義上的媒體輿論。網絡輿論表達的自由化、互動的思想交流以及由於信息自由共享等特徵所帶來的網絡公眾意見表達的匿名化、自由化、廣域化和多樣化,以及在輿論形成過程中網民、網絡媒體以及傳統媒體、社會公眾和社會機構等方面各種合力的互動博弈,產生蝴蝶效應使事件不斷升級並最終形成網絡風暴。在此過程中,事件往往會經歷一系列推演過程:發端(事件突發的始點:質疑事實一一拒絕忽悠,網民要真相),到推波助瀾(事件擴大的機理:網絡“圍觀”與輿情“發酵”),到事件引爆(精英推動,使局部事件發展為社會事件),到通過主流化和“公共想像”形成輿論主題,直至社會羣體事件從虛擬走向現實,通過網絡實施救助,或付諸行動。並非所有事件都會經歷以上的全過程,但其演化邏輯大體如此。
網絡事件從發生到最終了結,一般會經歷網絡曝光、網絡發酵,到傳統媒體跟進、社會各界關注各過程,完整地表現網絡輿論發展為社會輿論和公共事件的樣式。演化的每一步都不可預料,難以控制。從這些推演過程中,我們看到網絡事件突發難以預料、傳播途徑難以控制、影響方式潛移默化、情緒對立、後果難控等特點。特別是傳播媒介的多元互動,層層發酵,輿情放大,事件升級,最雅以控制。
網絡事件的上述特點啓示我們:在網絡時代,所有網民都可以利用互聯網具有的匿名性、隱蔽性進行無限制、無控制的“自由”傳播,甚至發酵、放大、變形,給我們對網絡輿情的控制和引導帶來困難和挑戰。網絡的匿名性、隱蔽性,容易助長民意表達中的非理性力量,以致出現有違於民主精神的暴力傾向。單純看,一些由網絡炒熱的事件,其實就是普通的事件。然而,多元主體參與後,網絡把現實中分散的人們及信息積聚起來,一旦形成共鳴,就會產生巨大的力量,使事件從網絡事件轉化為具有廣泛影響力的社會事件。
3,公共事件“網絡化”的時代特徵和趨勢
我們所處的時代,是公共事件正在被“網絡化”的時代。互聯網成為輿論的“主流媒介”,網絡公民社會逐步成形。這是我們這個時代無法抗拒的特點。
互聯網催生的是一個全新的、沒有中心的平等、透明的信息空間。網絡媒體顯示出類似“公共領域”的作用,論壇、微博這些信息技術平台具有獨立自由的空間,所以又被稱為“自媒體”,使網絡成為真正高效的賦權工具。越來越多“沉默”的人通過網絡發聲,網絡使他們從邊緣走向了主流,從幕後走向了前台,從沉默走向了疾呼。同時,使網絡成為了聲音的廣場,思想的集散地,成為一種生活方式,並開始通過網絡這種自媒體干預生活,從虛擬走向現實。經此,網絡公民社會逐步成形。
“人人都有麥克風”的潮流,正在將網絡變成一種全民化的輿論工具,各個羣體都能利用網絡信息手段發聲。在中國,互聯網已經發展成為輿論的“主流媒介”。互聯網匿名性的優勢又使得網絡輿論的話題範圍更廣,禁忌更少。因此,網絡已經成為反應社會輿情最主要的媒介和思想文化信息的集散地。伴隨着網民數量的增加,網絡輿情與現實社會輿情逐漸走向趨同,網絡輿論成為社會輿論的一個縮影。
回顧近 10多年中國網絡世界的發展,我們看到,早期,在“網絡推手的推動下,公共事件中網民的主體性並沒有得到張揚,開始是隨大流起鬨,是某一主題獲得較大範圍的網民關注,成為一時的話題,其角色就是“哄客”,其本質是“非理性下的羣體歇斯底里”。隨着網民主體性的覺醒,以及網絡搜索技術的進步,特別是“人肉搜索”的出現與發展,網絡成了人們宣泄的工具,從謾罵,到人身攻擊,再到揭露隱私,甚至直接在現實世界中進行攻擊,其角色就是“網絡暴民”,其暴戾的心態和行為方式是被壓抑的主體性的階段性爆發,其中包含着不少負能量。
但發展到目前這一階段,雖然一些網絡公共事件背後,依然有“網絡推手”的影子,“網絡謠言“的來襲,和“寂寞黨”的騷擾,但是網民主體性的正能量正在得到釋放和發揮。網絡監督的主旋律是明確的:每一個網民就像一個個攝像頭,監督腐敗官員的無良,跟蹤公權力的姿意妄為,暴露社會的黑惡行為,還原事件真相,給弱勢羣體以公正。近些年來的一系列網絡公共事件就是這一主旋律的最好説明。當然,一些所謂“大V”和“新三反分子”的蓄謀以及他們利用網絡平台推波助瀾,搞亂局勢,則又當別論。對此,我們在下面再做討論。
這裏表現出幾個新趨勢:民意表達越來越向網絡傾斜,從而使公共事件不斷“網絡化”,網絡輿論“去精英化”,網絡成為突發公共事件策源地和放大器,致使網絡“壓力集團”成為重要的社會力量。
(1)民意表達越來越向網絡傾斜
當前,由於社會階層分化,理想和現實的差距,極易造成民眾“相對的被剝奪感”,引發情緒淤積,此時尤其需要暢通的民意表達渠道。然而現階段中國常規的體現政府公信力的民意表達渠道有時會出現阻賽,結果民意表達就被“擠壓"到道德約束、行政約束、社會秩序約束相對較弱的網絡世界中,以網絡輿論事件的形式釋放出來。即使是與歐美互聯網絡高度發達的國家相比較,社會公眾通過網絡對社會議題等進行討論的激烈程度、範圍廣度以及對事件解決的推動力,也是“風景中國獨好”。
從政治層面上看,出現這種現象主要有兩方面的原因。一方面是公眾社會參與熱情的高漲。這其中有國家對公眾主張公民權利的鼓勵和公眾社會公共事務參與意識覺醒的因素,也有自身利益方面的因素。不同社會羣體間的利益分化和利益衝突成為民眾參與行為高漲的直接原因。由於經濟利益導致的社會衝實近年來不斷出現,民眾開始學習使用各種參與形式維護自己的權益。因為這幾個因素的綜合,公眾在權利主張方面比以往更加主動,他們通過各種途徑表達自己的心聲,而這其中,網絡是最為便捷和快速的途徑。
另一方面,國家對公眾言論所給予的自由度更加寬鬆。只要是有益於黨和政府、有利於社會的話題,公眾都能自由地進行討論。曾經的中央領導在考察人民日報社時的講話中,把網絡看作“思想文化信息的集散地和社會輿論的放大器”,還有“必須加強主流媒體建設和新興媒體建設,形成輿論引導新格局”和“把握媒體分眾化、對象化的新趨勢”的表述,表明國家對網絡傳播的重視以及對網絡民意的尊重。
網絡傳播互動性和開放性強的特點,為大眾提供了平等的發言平台,任何用户都可以自由地發佈自己所掌握的信息,使人類進入了“個人傳播”時代。這種傳播方式改変了傳統的傳播話語的分配.使得話語權實現了空前的普及。有專家指出,我們已經從“大喇叭時代”(曾經一度在中國,每個村頭、每條街道、每個車間、每個人頭攢動的椅角旮旯,都會豎立着一個個“大喇叭”。“大喇叭”的那頭連着政府、公共機構和集體代言人,這頭對着你我他。“喇叭”是中國媒介史的重要隱喻一一它幾乎依照政府的行政網絡層層蔓延分佈,其最根本的功能在於向民眾“喊話”,而不是“對話”。) 進入了“網絡麥克風時代”,形象地概括了這個羣體話語權時代的特點一一在網絡時代,每個人都可能成為信息渠道,都可能成為意見表達的主體,就像每個人面前都有一個麥克風。
大量網絡突發公共事件的發生表明,我國的網絡承載着更多的民意表達、情緒宣泄功能。公共事件背後,往往是圍繞着網絡這條民意表達新途徑的磨合與碰撞。正因為如此,在我國出現了公共事件“網絡化”的趨勢。
(2)網絡輿論“去精英化”
網絡技術(平台、 博客、論壇……) 把話語權還給毎個公民個體,相對弱化了個體的社會身份。通過網絡,每個人都可能成為信息渠道,都可能成為意見表達的主體,每個人都可以為事件設置議程。這樣,網絡輿論和網絡公共事件的傳播過程就具有了“去精英化”特點。在傳統媒體中,人們更多看見或聽見的是知名人士、專業人士等精英羣體的聲音,而網絡使普通人的聲音得以傳播。從某種意義上講,這是個體話語權的解放。
傳統媒體是點對面的傳播,代表了一種層層把關的精英話語。而網絡傳播的內容來自於草根,大眾的發言權相對更充分。近幾年,草根力量已經開始和傳統精英爭奪話語權,“輿論導向”逐漸從精英走向大眾。長期被忽視的草根的聲音在網絡這個“人人都有麥克風”的平台上被重新展現,並不斷壯大,在一些與傳統精英存在着價值觀分歧的問題領域,越來越多地發出自己的聲音。
(3)網絡成為公共事件的策源地和放大器
互聯網作為思想文化信息的集散地和社會輿論的放大器,正在改變着我們黨和樣眾之間的互動方式,給執政黨建設帶來重大機遇,也提出了新的課題。
網民情緒共振度強烈的爭議性話題和負面性新聞信息,一旦進入網民視閾,極易刺痛網民“繃得最緊的那根弦”,引起網民的心理共鳴,進而引起網民的意見嘯聚,成為網絡熱點事件。迄今發生的重要的突發公共事件基本上都是發端於互聯網,平息於互聯網。互聯網已經成為社會公眾輿論的“主流媒介”。在傳播過程方面,互聯網從公共事件的發端,到推波助瀾,再到最後輿論主題的形成,都發揮着非常重要的作用。近年來伴隨着中國網民人數的快速增加,公民通過互聯網更加寬泛和深入地參與到影響廣大羣眾的事務當中。網絡作為維護權益新工具已經成為公眾的普遍認識。從已經發生的與公共事件相關的重大網絡輿情危機看,網絡媒體、草根記者對各個領域善治的呼喚,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從負面看,網絡輿情發酵常常會使小問題引爆大熱點,最終可能會損害黨和政府的形象;但從積極方面看,這種輿情發酵也可起到警示作用,推動善治和改革。當然,別有用心者的推波助瀾則是我們必須堅決反對並予以打擊的。那麼,公權力能否經受住網絡輿情“放大器”的檢驗,便是一個不輕鬆的話題。這是信息網絡時代我們不可迴避的嚴峻現實。
我國現階段正處於經濟高速發展的社會轉型期,各種社會問題凸顯,既是突發事件的頻發期,又是網絡傳媒的擴張期。現階段約三成的社會輿論因互聯網而起,特別是在傳統媒體因種種顧慮而缺席失語或反應遲緩的情況下,互聯網成為網民自發爆料和集結輿論的重要平台。由於網絡媒體與突發事件時效性的契合,加之網絡媒體信息的交互性,使得網絡輿論的影響力日漸強大,甚至改變了政府等職能部門在應對突發事件時的方式和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