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nkin Park為何會被嘲成偽搖?_風聞
哎呀音乐-哎呀音乐官方账号-一直想学习一门乐器,却不知从何开始?来!我教你呀2021-07-28 07:47
對於85~95年出生的人來説,Linkin Park在他們的青春回憶裏佔據着相當重要的一席之地,我也是其中一員。
從年齡上來説,我們那一輩的年輕人並沒有機會切身經歷打口碟的時代,而唱片業正值周杰倫等流行R&b音樂大行其道的年代。
所以事實上,當時想要讓一個年輕人接觸到真正的搖滾樂,是有些困難的。
那麼問題來了,一個對搖滾樂一無所知的年輕人,該如何喜歡上搖滾樂?
答案就是Linkin Park。
大概是互聯網在國內新興起來那幾年,年輕人們接觸音樂的方式已經從實體唱片逐漸轉向互聯網,這股浪潮剛剛好被Linkin Park搭上了。
從2000年到2009年,搖滾界是屬於Linkin Park的時代。他們成為了那一輩年輕聽眾最早能接觸到的國外樂隊之一——也成為了讓很多人開始接觸搖滾音樂的啓蒙樂隊。

Linkin Park也算是初代的「網紅樂隊——在網上紅起來的樂隊」。
他們的首張EP專輯是99年發行的,但是在發行時,他們除了賣CD、賣唱片外,還提供了一種方式:線上下載。
站在互聯網的風口上,加上融合了Hip-hop元素的新鮮搖滾樂,結合好聽的旋律,Linkin Park迅速崛起,他們的音樂開始廣泛流傳起來。
次年,樂隊的首張專輯《Hybrid Theory》發行,在全球累計賣出3000萬張,是千禧年以來銷量最高的樂隊首專。

我相信在座的各位對於Linkin Park都有一個不約而同的共識,那就是:儘管不是新金屬的開創者,但Linkin Park仍然擁有屬於自己的獨特性,並且讓新金屬走進更多人的視野中,這在吉他音樂式微的年代也算是相當厲害的。
然而事實上,在樂迷圈裏,關於Linkin Park的爭議從未停止過。有一部分人認為他們過於商業,傳唱度太廣,認為這樣非常“不搖滾”。
”一個樂隊裏面還有一個搓碟子的DJ?這算是什麼正經搖滾樂?“
”Linkin Park不是偽搖嗎?“
”人家是做電音的,和金屬有啥關係?“
甚至在樂評圈裏,對Linkin Park的評價也是褒貶不一,長大了的樂迷們也很久沒有再聽他們的新作品。
直到2017年,主唱Chester Bennington在家中自縊身亡,終年41歲。這一消息令無數樂迷頗為震驚與悲痛,許多人才開始再次回味Linkin Park的音樂。

如今距離Chester的離世已經過去四年,Linkin Park也並未解散,繼續以五個人的形式製作音樂。
回望Linkin Park二十多年的音樂旅程,他們到底是披着搖滾外衣的偽搖樂隊,還是影響無數樂迷的搖滾音樂領路人?看過下面的內容,或許你會有自己的答案。
Nu Metal時期:《Hybrid Theory》到《Meteora》
《Hybrid Theory》的成功為Linkin Park贏得了空前的榮耀,甚至超過了樂隊的想象。然而這張專輯在誕生之前並不為人所看好。
當時這個還叫做「Hybrid Theory」的樂隊曾經帶着9首Demo,參加了42場試唱會,依然沒有唱片公司願意簽下他們。

那時的音樂製作門檻還沒有今天這麼便利,想要製作出一張唱片的繁瑣程度遠勝今天,更遑論説拿着辛苦製作出來的音樂,卻遭到唱片公司無數次的拒絕。這對於信心是一種極大的打擊。
然而這沒有影響到他們的信心,樂隊成員依然日復一日地揹着滑板去Live house做宣傳。
直到樂隊經紀人Jeff Blue以簽下樂隊的附加條件加入了華納唱片,Linkin Park才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份合約。
這個時期的他們就像是超市買一送一的便宜貨,絲毫不被華納唱片看好。
唱片公司並不喜歡這種搖滾與嘻哈的結合體,甚至還建議Chester將Mike踢出樂隊,拿掉説唱的部分,專注於更加搖滾的方向,但Chester拒絕了這個提案。

而後《Hybrid Theory》的成功也證明,華納誤判了身為創作核心的Mike對樂隊的重要性;曾無人問津的9首Demo,也都收錄在這張專輯裏。
Mike曾在採訪中説:「在《Hybrid Theory》早期,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清晰地定義自己,將我們與其他樂隊區分開來。」
Linkin Park的歌曲多以小調為主,並搭配着簡單的和聲進行。最廣為人知的《In the End》前奏僅僅在Ebm和絃上演奏着不連續的鋼琴音符,就刻畫出了緊張的氣氛;
而Chester極具衝擊力的演唱和Mike的説唱形成了互為表裏的對白,成為Linkin Park最重要的特色之一。
整首歌僅僅使用了Ebm、Gb、Db、B四個和絃,在副歌中這個進行也就是我們常説的6154。

在簡單的和聲框架裏,他們依然能塑造出極具煽動性和流行度的旋律。
在Ebm和絃裏,「hard」使用的音符是F,「so」使用的音符是Db,可以看作是一個Eb7sus2和絃,旋律的色彩十分特別。
同時,Db延伸到下一個和絃Gb中,也是下一個和絃的和絃音,同樣地,「end」作為Gb和絃最後一個音符,也是下一個和絃Db的和絃音,銜接地非常自順暢。
這首歌也體現了樂隊的製作技巧。在唱到「property」時,有明顯被設計的卡頓感,但並不會讓人感到斷層。收錄於第二張專輯中的《Breaking the Habit》也有類似的處理,增加了歌曲的趣味性。
Linkin Park的另一大秘密武器則是擔當DJ的韓裔音樂人Joe Hahn。

DJ在搖滾樂隊中是極其罕見的配置,反而是電子與嘻哈音樂的常客,這使得Linkin Park在一部分樂評人眼中顯得不倫不類,但也讓他們受到了更多人的追捧。
Joe所引入的電子元素在某種程度上也成為了定義Linkin Park的聲音,尤其是酷炫的搓碟技巧與樂隊的金屬節奏相得益彰。

在樂隊的第二張專輯裏,由Joe所主導的器樂作品《Session》充分展現了Sample和Scratching在搖滾中的魅力所在,併入圍了格萊美的Best Rock Instrumental Performance。
這種搓碟與搖滾的結合也影響了許多音樂人,周杰倫也是其中之一。
在《龍拳》、《將軍》、《亂舞春秋》、《懦夫》、《藍色風暴》等都能聽到搓碟的聲音,更不乏將説唱與搖滾結合的元素,周杰倫本人也曾提及他對Linkin Park的喜愛。

距離首張專輯發行三年後,Linkin Park發行了第二張錄音室專輯《Meteora》。

這張專輯延續了《Hybrid Theory》的風格,並且在《Faint》和《Breaking the Habit》兩首歌中加入了絃樂,這是樂隊首次將絃樂融入到自己的歌曲裏。
《Meteora》也採取了一些有趣的製作技巧。首支單曲《Somewhere I Belong》運用了倒放的手法來處理前奏。
最初,Chester錄製吉他時覺得它聽上去太像民謠搖滾,但Mike和吉他手Brad給吉他音軌添加了效果,並且最終以倒放的形式呈現,從而做出了不一樣的吉他聲響。
倒放也是常見的製作技巧之一。
在披頭士的經典迷幻作品《A Day in the Life》中,結束時的噪音就是通過倒放處理的。
諾蘭導演的《信條》配樂裏,作曲家Ludwig Göransson也有許多倒放的處理,用以體現倒走的時間。
除了混音上的巧思之外,Linkin Park也拓寬了自己的作曲手段。《Easier to Run》是一首Ebm小調的作品,然而開頭的副歌卻使用了Eb和絃,結尾再回到Ebm。通過這種大小調互換的方式,這首歌的旋律也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漫漫轉型路:《Minutes to Midnight》到《Living Things》

在《Meteora》發行之後,Linkin Park就開始製作他們的第三張專輯《Minutes to Midnight》。

在此期間,樂隊的兩個核心人物展開了自己的Side Project:Chester去玩了一支以硬搖滾和Post-Grunge為主的樂隊Dead by Sunrise,Mike也組建了一個嘻哈組合Fort Minor。
這使得第三張專輯的製作一再被擱置,直到2007年這張專輯才得以發行。
從《Minutes to Midnight》開始,Linkin Park不再和前兩張專輯的製作人Don Gilmore(下圖紅框)繼續合作,而是由Mike和Rick Rubin擔綱製作的工作。

Mike坦言:「當前兩張專輯火了之後,一旦意識到『這樣寫歌就能火』,我們就警覺了:等一等,如果不做出改變,那就太糟了!因此,從那時開始,我們不斷突破自己,試驗新的東西,打破人們對我們樂隊的已有認知。」
事實上這樣的考量完全是沒問題的,在《Meteora》發行時,也有一些樂評指出前兩張專輯過於相似。
於是樂隊開始謀求轉型之路,《Minutes to Midnight》也不再是一張Nu Metal風格的專輯,而是作為一張風格過渡的作品,轉向另類搖滾與另類金屬的領域。
Brad在《The Little Things Give You Away》中使用Ebow效果器讓吉他變成類似絃樂的效果,並開始參與歌曲的絃樂編寫,而Mike也開始參與旋律部分的演唱。
這張專輯在商業上依然取得成功,但樂迷和樂評界都對這張專輯褒貶不一,許多老樂迷指責Linkin Park成為搖滾音樂的叛徒。
在這張專輯中,Mike只在兩首歌裏唱了rap,更多地負責鍵盤和吉他的演奏,而Joe的打碟聲也幾乎不見蹤影;Chester的演唱依然有力,但具有標誌性的嘶吼也少了很多。
雖然這張專輯還有諸如《Bleed It Out》這樣帶着Nu Metal時期影子的作品,但已經和前兩張專輯不是一回事了;電子音樂的比重也開始提升,儘管一開始Linkin Park就有着電子的成分,但更多地是對樂隊原始的聲音素材做處理,並不像這張專輯中佔據如此高的分量。
有一些評價認為樂隊的發展方向是正確的,也有一些直言樂隊嘗試建立新的風格體系,但結果並不令人滿意。
但即便如此,《What I’ve Done》、《Leaving Out All the Rest》還是憑藉着流行的旋律成為熱單。
這兩首歌相信大家都很熟悉,電影《變形金剛》和《暮光之城》的主題曲。
《Leaving Out All the Rest》
《What I’ve Done》

時隔三年後,Linkin Park發行了第四張專輯《A Thousannd Suns》。在這張專輯中,Linkin Park已經全然沒有Metal的蹤影,變成完全的另類搖滾、電子搖滾樂隊。

這張專輯有意走概念專輯的路線,許多作品之間沒有被切換過的痕跡,其間還有一些時長較短的器樂曲目作為連接,聽上去有一種無縫銜接的感覺,強調了概念專輯的連貫性。
直到現在,Mike仍表示希望自己通過這張專輯被人們銘記。

這張專輯展現了更加豐富的曲風:《The Catalyst》的techno和synth-pop,《Wretches and Kings》的工業嘻哈,《Waiting for the End》還融合了trip-hop和太空搖滾的元素。
採樣也在這張專輯中得到了更多的應用,黑人民權運動領袖馬丁·路德·金、主張言論自由的政治活動家Mario Savio的演講和「原子彈之父」羅伯特·奧本海默的採訪片段穿插在歌曲之中,用以體現專輯反戰、宣揚自由平等的主旨。
這張專輯比前作收到了更多的好評,也許出於電子搖滾的風格和概念專輯的製作手段,甚至有樂評人將它和Radiohead的《Kid A》和Pink Floyd的《The Dark Side of the Moon》做比較,雖然這已經有些過頭了。
儘管風格的變化使得樂隊繼續在原有的基礎上突破,但在編曲上,合成器已經完全成為主角,吉他沒有什麼存在感,吉他手和貝斯手也開始在專輯裏彈鍵盤,而身為DJ的Joe也像是在打醬油,轉型成了MV導演。
這使得期望他們迴歸Metal的老樂迷們更加不買賬,而也有人認為,儘管專輯裏有幾首不錯的歌曲,但許多曲風的嘗試仍然在實驗階段,完成度並不高。

兩年後的專輯《Living Things》也證實了Linkin Park並沒有在上張專輯所開拓的新鮮曲風上繼續探索,但也依然沒有回到新金屬的老路上。
這張專輯中,電子元素的比重再次被抬升,吉他的成分再次被削弱,Brad和Joe都開始演奏合成器,電鼓也開始取代原聲鼓佔據主導地位。
但樂隊對電子樂的嘗試始終浮於表面,並沒有形成自己的特點,甚至可以説有點隨大流。老樂迷自然繼續不買賬,而樂評界對這張專輯也是褒貶不一的評價。

Chester的人生餘燼:《The Hunting Party》到《One More Light》

又過了兩年,Linkin Park推出了第六張專輯《The Hunting Party》。

這張專輯由Mike和Brad擔綱製作人,久違地回到了Nu Metal的曲風,甚至成為了樂隊最重的一張專輯。
Chester標誌性的嘶吼聲在這張專輯中重出江湖,並且也多了許多吉他Solo的部分,而吉他手Brad也傲嬌地表示:我只是不想彈,不是我不會彈。Rob也展現出首專以來最佳的鼓技,甚至有些複雜。

儘管吉他搖滾的迴歸使得很多人感覺很驚喜,但技術的提升並沒有和歌曲很好地融合在一起,反而讓編曲顯得更加雜亂,旋律寫作的水平也有所下滑。
而在專輯發行的2014年,Nu Metal早就大勢已去,在樂隊轉型時期累積的新樂迷自然也對這張專輯不感冒。
2017年,Chester在世的最後一張專輯《One More Light》發行。

在上張專輯中高舉吉他音樂旗幟的Linkin Park匪夷所思地製作了一張Electropop專輯,並且這是唯一一張Credit裏沒有標註Linkin Park,而是分開列出各位詞曲作者的專輯,並且是擁有最多樂隊以外的共同創作者的專輯。
儘管創作者眾多,但身為主唱和樂隊主要創作人之一的Chester只參與了其中兩首歌的創作。
在此之前,樂隊或多或少都是帶有搖滾音樂特徵的,但這張專輯聽上去卻像一個電子樂DJ或是主流創作歌手的個人作品,不僅失去了Linkin Park自身的特質,更無法把他們和其他樂隊或歌手區別開來。
專輯毫無意外地收穫了七張作品中的最低評價,在各樂評網站上的平均分也不到五分。
專輯發行兩個月後,Chester這位傳奇主唱猝然離世。也給了全世界樂迷一個沉痛的打擊。

我們無法更改已既有的事實,無論在你的眼中Linkin Park是一支怎樣的樂隊,必須要知道的是:
從《Hybird Theory》到《One More Light》,Linkin Park一直在嘗試更多元的音樂風格,在經歷前兩張專輯帶來的巨大成功後,樂隊沒有一味地複製自己,轉而思考更多的可能性。
他們並沒有被“搖滾巨星”的標籤固化,而是一支一直在開拓進取的樂隊,儘管結果不盡人意,但這正是對「Hybird Theory」的精準詮釋,而他們也值得所有人的尊重。
而他們也比那些被“搖滾巨星”名聲所裹挾的人更勇敢、更真誠、更年輕。

如果要説Linkin Park帶給了我們什麼,那就是他們讓我們看到了勇於面對黑暗面的搖滾。
他們的音樂中有憤怒而沒有暴力,有反叛卻不沾惡習。相反地,他們將孤獨、痛苦、憤怒的情緒內化為強大的音樂的力量,傳遞予世人力量。
這支樂隊從不會戲果兒,也不舉辦什麼慶祝派對,演出結束後,幾個小夥子默默地收拾樂器,然後靜靜地等待下一場演出開始。
正如這一切所説,Linkin Park代表着一種摒棄名利的浮誇、踏實做音樂的純粹,這或許才是他們與眾不同的根源。
Linkin Park在我們的記憶是不可取代的,正如沒有人能取代Chester在Linkin Park中的位置。
在低谷期,Chester堅持與唱片公司作對,留住了Mike,當演出現場,Mike又一次唱起《In the End》,他將Chester的部分留白給了觀眾,也許在他的潛意識中,在下一個段落時這位好兄弟的聲音很快會響起。
然而再也沒有人能唱出那句“I tried so hard”了。
如今Chester已經離開我們四年了,但他的歌聲依然縈繞在我們的耳邊。
我們會永遠記得這些歌曲帶給我們的力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