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骨醫生反疫苗，拜登急得跳腳_風聞

拜登在疫苗接種計劃的新聞發佈會上

美國的疫情有了新的麻煩，不是德爾塔變種，而是美國醫生。

約瑟夫·默科拉（Joseph Mercola），67歲，美國伊利諾伊州芝加哥人，目前是佛羅里達州開普科勒爾市的一名整骨醫生。

今年2月9日，默科拉在網上發表的一篇長達3400字的文章中，宣稱冠狀病毒疫苗是“醫療欺詐”，注射劑不能預防感染、提供免疫力或阻止疾病傳播。

除詆譭疫苗的功能外，他還添油加醋道，“疫苗改變了你的基因編碼，並會把你變成一個沒有開關的病毒蛋白質工廠。”

約瑟夫·默科拉及其宣揚新冠陰謀論的著作

在文章發佈後的幾個小時裏，有人將它翻譯成西班牙語、波蘭語等各國語言，並轉載到了數十個博客上。當一些反疫苗活動團體發現這塊“寶”後，又進行了二次加工和傳播。根據Facebook旗下工具CrowdTangle數據，這篇文章在Facebook上獲得了40多萬的瀏覽量。

有美國媒體發現，包括默科拉在內的反疫苗人士在網絡上散佈的虛假信息，幾乎成了歐美國家新一波反疫苗運動的“思想源頭”。

網絡打假網站“反數字仇恨中心”（The Center for Countering Digital Hate，CCDH）的調查發現，網上65%有關疫苗的虛假信息，都是由一個12人的反疫苗小組散佈的，其中不僅有默科拉，還有知名反疫苗人士，肯尼迪總統的侄子小羅伯特·肯尼迪，整骨醫生雪莉·坦佩尼等等。

CCDH調查發現，網上65%有關疫苗的虛假信息都是由一個12人的反疫苗小組散佈的

在對425個反疫苗社媒帳户的持續跟蹤下，CCDH還發現，它們在2020年12月的跨平台流量已經達到了5920萬，而且還在繼續上漲。在反疫苗的網絡主戰場臉書上，最大的反疫苗小組已有超過23萬名小組成員，CCDH的分析表明，高達73%的虛假信息也均來自這12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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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量之“罪”

點擊、轉發、贊、評論。

做完這套手指運動共耗時應該不過三兩分鐘，聽上去也無足輕重。

但透過網絡，我們可以看到的另一個更直觀且棘手的事實是——大型反疫苗遊行正在歐美國家遍地開花。

7月17日，法國多個城市超過10萬人走上街頭，抗議政府新近宣佈的防疫措施，其中包括對衞生工作者強制接種疫苗，以及公民有義務在大多數公共場所攜帶健康通行證。

法國馬賽，抗議者把總統馬克龍畫成了希特勒

在希臘雅典，也有數千名反疫苗抗議者舉行集會，反對政府的新冠疫苗接種計劃。其中一些人揮舞着希臘國旗和木製十字架，並大喊“帶上你的疫苗，離開這裏！” 還有部分抗“疫”者在國會外大聲呼籲總理基里亞科斯·米佐塔基斯（Kyriakos Mitsotakis）辭職。

希臘的反疫苗抗議者集會

如此大規模的反疫苗遊行還接連出現在了倫敦、悉尼、都柏林、斯洛伐克的首都布拉迪斯拉發。場場聲勢浩大，有的甚至持續多日。

“這些人也許就是在社交媒體上轉發，或者看到別人轉發的一些不實信息的人。”美國科羅拉多州疫苗倡導公益組織的副主席艾米麗·賴特（Emily Wright）告訴看世界，“我們還會看到越來越多的反疫苗遊行，當然我也不知道他們還會不會做出別的舉動，但這不是一個好消息。”

早在今年3月，賴特曾接受過看世界的採訪，當時她已經看到了反疫苗現象的迸發勢頭，並警示“反疫苗不再只是個邊緣運動，使用暴力來抵制疫苗的羣體也不再是‘異類’。”

美國的反疫苗抗議者

但在這次的採訪中，賴特已明顯感到形勢變得更加不容樂觀，她深知與反疫苗人士“作戰”是持久戰，但隨着虛假信息、反疫苗信息在網絡上飛速擴散，賴特也感到自己闢謠的工作也越來越難。

“我相信人類在本質上對未知的東西都是謹慎和擔心的。”賴特表示，儘管新冠疫苗問世至今已經半年多，但對於大部分普通人來説，它依舊很陌生。

“我們的確能在網上獲得很多有效信息，網絡也幫助我們這些並不是醫學專業的人瞭解更多的專業知識。”賴特回想起新冠疫苗剛上市時，各類信息層出不窮，有説好的，也有唱衰的。“好奇心驅使着人們上網搜，會思考，也會產生疑惑，甚至進行自我推斷。所以問題的關鍵是如何辨析網絡上信息的真假，這需要一定的思辨能力。”

在Facebook和Instagram上的反疫苗賬號數量越來越多

“很不幸的是，有害信息的傳播速度總是更快，因為它們的幕後往往是有商業頭腦的市場經營者，是知道如何利用人心的人，而正確的專業知識可能晦澀難懂，醫學家們也不是最能説會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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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cebook正在殺人”

從CCDH的數據和美國媒體的來看報道，Facebook無疑是反疫苗團體的活動老巢。

同時，另一份由哈佛大學、美國西北大學等多所高等院校發起的The Covid States Project也發現，當人們依靠Facebook獲取有關新冠的新聞和信息時，那麼與普通美國人相比，他們接種疫苗的可能性就要小得多。同時，與從正規媒體機構獲取新冠病毒信息的人相比，Facebook新聞的消費者也更不太可能接種疫苗。

23歲的沙琳是Facebook上一個呼籲接種疫苗小組“疫苗拯救生命（Vaccines save lives）”的成員，同時也是醫學院的在校生。自今年2月加入小組以來，她除了在組內為網友答疑解難外，還擔起了“反黑”一職，負責舉報不實信息和散佈謠言的賬户。

從她的經驗上來看，Facebook上的用户背景的確與反疫苗信息的受眾人羣相吻合。

沙琳表示，經常轉發反疫苗信息的大多都是四五十歲左右的中年人，他們每天有大把時間泡在網上，而且已經有了同輩的社交圈，所以在圈內口口相傳有關疫苗的不實信息，“洗腦”成功率也更高。

Facebook上的反疫苗羣組

“我經常遇到認為我年紀比他們小，所以沒資格指出他們錯誤的人。”沙琳笑道，“但是我會想，是，你年紀比我大，那怎麼懂的知識和道理比我更少，辨別能力更差呢？”

相反，沙琳認為年輕人更熱衷於推特、Instagram或者Tik Tok，Facebook已不再是他們的主流社交平台。同時沙琳也表示，因為我們這一代人幾乎是抱着電子產品長大的，所以對網上的信息也會有更好的判斷。

懷特表示她的目標團體中還有很多是30歲左右的新手媽媽，她們往往是為了孩子接種疫苗操碎了心，所以上Facebook尋求建議，加各種小組。但網絡信息魚龍混雜，有時候這反而加劇了她們的焦慮和擔憂。

“在像Facebook這樣的社交媒體平台上流傳的有關新冠病毒疫苗的錯誤信息是在殺人”，拜登在白宮新聞發佈會上回答記者的提問時説，“我們唯一的疫情只出現在未接種疫苗的人羣中。”

2021年4月21日，拜登在白宮新聞發佈會上就疫苗計劃進行發言

拜登的目標是在獨立日（7月4日）前達到全民70%的接種率，然而截至7月29日，美國第一針的接種率為57.5%，離目標值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

不過面對來自總統的點名批評，Facebook表示不願背鍋。“我們不會因沒有事實支持的指控而分心。”公司發言人丹尼·萊弗（Dani Lever）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該平台上有20億人已經查看了有關新冠和疫苗的權威信息。

在一份聲明中，Facebook表示已經刪除了超過1800萬條有關新冠的錯誤信息，並刪除了反覆違反這些規則的帳户。該公司的公共政策經理艾達·恩迪亞耶（Aïda Ndiaye）在聲明中表示，“我們正在消除虛假的疫苗聲明，減少不準確的健康信息的傳播，並告知人們有效的疫苗接種。”

但在刪帖和封號方面，有不少專家依舊譴責平台只是刪除了一些最惡劣的帳户，並且還刪不乾淨。比如有細心的人發現，反疫苗的“急先鋒”小羅伯特·肯尼迪的賬户在Instagram上被禁了，但在Facebook上的賬户仍被保留。但是按照Instagram已被Facebook收購的邏輯，“全網封殺”應該並不難辦。

2020年夏天，小羅伯特·肯尼迪在柏林進行了一次強調新冠病毒懷疑論和陰謀論的演講

“我覺得Facebook有一定的責任，但也不應擔全責。”沙琳認為錯誤信息在任何平台傳播的速度都很快，同時因為大數據推送的“定製化”，導致大家只能看見自己喜歡看和想看的。“推特給我感覺也就是一個回聲廳，我只會看到跟我發出相似聲音的人，很難聽見別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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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苗被政治化

有媒體結合美國疾控中心數據的情況，發現這樣一個現象：截至到7月28日，美國疫苗接種率最高的20個州，都在去年的大選中把選票投給了拜登。而反疫苗聲浪比較高的，大多都是傾向於共和黨的“紅州”。

根據美聯社7月初的一份民調，在民主黨人中，只有18%的人對疫苗的有效性沒有信心，但在特朗普的支持者中，“沒有信心”的比例高達42%。

據美國公共電視網今年5月的調查顯示，41%的共和黨人聲稱他們不打算接種新冠疫苗，而這個數字在民主黨人中僅為4%

美國政治分析人士凱瑟琳·蘭佩爾（Catherine Rampell）寫道，“採取更多措施來消除錯誤信息是具有挑戰性的，並不是因為這些公司缺乏識別問題內容的技術，而是因為真正的障礙在政治上。”

蘭佩爾認為，民主黨人對這些社交媒體受到太少管制、允許疫苗陰謀論擴散而感到憤怒。但共和黨人則對這些公司壓制過多言論感到憤怒，因為通常是右翼內容被（正確地）標記為虛假內容。

美國專欄作家法哈德·曼喬（Farhad Manjoo）指出，“反疫苗的謊言現在在右翼得到了廣泛的回應——疫苗錯誤信息已成為福克斯新聞、保守派談話電台、著名的共和黨國會議員和許多保守主義機構的主要內容。”

《華盛頓郵報》的文章指出，對於保守派來説，他們樂於將社媒公司描繪成“違憲者”，而拜登企圖施壓社交媒體加強管制的“殺人論”，也會淪為保守派的把柄。

保守派樂於把社交媒體對疫苗陰謀論的管制描繪成“違憲的”

所謂的“違憲”，是指違反《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即“國會不得制定有關下列事項的法律：確立一種宗教或禁止信教自由，剝奪言論自由或出版自由，或剝奪人民和平集會及向政府要求伸冤的權利。”

“在大部分美國人心中，這條法案是‘聖經’一般的存在。”沙琳説，但她也發現很多人忽略的細節是，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限制的是“國會”的權利，而Facebook等公司屬於私人企業，因此也不被納入“言論自由”法案管轄的範疇內。

“不過我想這對於執着於反疫苗的一些人來説，是很難理解的吧。他們對‘自由’過於理想化，意識不到自由也是有限度的，不然為什麼憲法裏也要限制仇恨言論呢？”

懷特也秉持相似的觀點：“人有選擇的自由，但沒有選擇後果的自由。”她尤其提到，“把打疫苗也變得政治化，這真的太愚蠢”。

作者 | 本刊記者 趙菀瀅

編輯 | 雷墨 [email protected]

排版 | 李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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