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認這回真把她拍好了_風聞
柳飘飘了吗-柳飘飘了吗官方账号-2021-07-30 08:25
作者 | 柳飄飄
本文由公眾號「柳飄飄了嗎」(ID:DSliupiaopiao)原創。
上週,有個女孩在生日當天,沒了。
她被公司辭退,又收到催款的短信,成為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死後,親人們看似按部就班地生活。
卻在他人的一句問候裏,悲傷絕了堤。
沒了的女孩叫胡晶晶(金靖 飾)。
任素汐飾演的紀南嘉,是她的表姐。
這一幕來自《我在他鄉挺好的》(下簡稱《他鄉》)。
以悲愴進入,開場戲就是震撼人心的告別。
夠大膽,也是挑戰。
作為麥特首次擔任出品兼承製的劇,上週開播,就拿下豆瓣開分8.4。
芒果季風劇場選擇它,眼光準了。
雖沒什麼流量加持,但它已成為暑期檔裏表現最搶眼的國劇。
無他,看評論區的高頻詞——
真實、共情。
便知它為何打動人心——
在石頭森林裏打拼的我們,在這些角色身上看到了自己。
普通社畜的一天,是從早起擠地鐵開始的。
比如《他鄉》裏周雨彤飾演的喬夕辰。
因為不想再受奇葩同租室友的氣,她決心租個單間自己住。
但挑來看去,在可選範圍內的最優選,只能是離公司超遠的一套房。
公司在望京(北京),新家坐15號線可以直達,似乎也不太麻煩。
甚至在她想象中,用一個多小時的通勤時間,可以在地鐵上追劇看書,過上充實生活。
然而,有過早高峯通勤經歷的,都知道這理想有多豐滿。
現實,卻又是多麼骨感。
住得遠的第一道坎,是要與睡魔鬥爭,在6點半的鬧鈴裏掙扎着起身。
然後,就是直面地鐵口排成長龍的隊伍。
好不容易上了地鐵後,只能化身鐵皮罐頭裏的沙丁魚。
隨着啓動與剎車的人潮晃動,手機壓根掏不出包。
費時費力的通勤,耗的不光是體力,還有無形中透支出去的社交壁壘。
劇裏有個細節,同事加班結束,喊喬夕辰一起去吃宵夜。
她拒絕了。
理由不是還要工作,而是——要趕末班地鐵。
路遠,拼車都嫌貴,更別提打車上下班。

僅僅是通勤這一浮光掠影的小點,看得飄就感觸得拍桌。
《他鄉》中25歲上下的喬夕辰,是絕大多數都市小白領的縮影。
工作上兢兢業業,日常妝容大方得體。
難得不加班的週末,比起蹦迪户外遊,更願意在家待著。
啥也不用想,癱在牀上“躺屍”就很愜意。

成年人的辦公室社交,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偶爾能湊在一起聊聊八卦、拼個外賣單,就已經算是辦公室密友了。
而真要遇到什麼困難,第一時間想到的,還得找自小長大、知根知底的閨蜜。
職場的殘酷與現實,就在於它不是個人情社會。
拼不了爹的,只能拼能力、拼態度。
而且,往往聽上去名頭越響亮的公司,內部競爭越激烈,越是讓人不敢泄氣。
比起劇中臨產還挺着大肚子上班的總監,令飄印象最深刻的,是這麼一幕畫面。
同事蘇晴藉口外賣點多了,不能浪費,叫喬夕辰一起來吃午飯。
她第一反應是放下筷子,問蘇晴是不是有事兒。
蘇晴吞吞吐吐開口後,喬夕辰的表情不是驚訝。
而是,一副老孃果然猜中了的,瞭然與淡漠。

蘇晴説動她的理由,也不是出於可憐她面臨被辭退的處境。
只是,聽到她動了真情,説快三十歲再也回不去老家的時候,想到了自己。
一時感同身受,才答應帶蘇晴一起做項目。
但職場人間的同情,也有堅固的底線。
蘇晴當着總監面急着邀功,她不直接戳穿,冷眼旁觀。
等到蘇晴回答不出問題,才慢悠悠補充,眼裏透着的全是不屑與冷笑。
當蘇晴因誣陷她被辭退後,眼淚也罷憤怒也罷,都不能換取喬夕辰的諒解。
因為成年人,要懂得為自己的選擇買單。
也因為成年人,如果一味心軟退讓,那下次被踩在腳下犧牲的,可能就是自己。
喬夕辰這個角色,不見其他國產職場劇裏,小白花般楚楚可憐的善良與天真。
也不賣弄風風火火的大颯蜜人設,靠聊天喝酒就能平步青雲月入好幾萬。
她的業績,是犧牲個人時間加班加出來的,是精進與熟悉業務能力想出來的,也是拉貨做實地調研跑出來的。
喬夕辰抽屜裏備齊了胃藥、止疼片、板藍根和泡騰片
對此,有觀眾調侃“編劇一定上過班”。
周雨彤自己也透露,劇中不少故事情節是主創結合演員經歷探討後的結果。
真正可信可感的成人童話,不依託於朋友或愛人的金手指。
而是知道職場不相信眼淚,不會為弱者的錯誤買單。
使勁往前跑。
管好自己,就是對別人最大的善意。

不懸浮,接了地氣,有了人味。
首先,它就贏了八成的國產職場劇。
劇裏和喬夕辰等20+女青年形成對照的,是任素汐飾演的紀南嘉。
35歲的她,事業小有成就。
租着有保安的高級公寓,用的化妝品折舊費也要五千元。
吃穿住行都和喬夕辰不在一條水平線上,何以能成為好友?
當然不是出於所謂“眼緣”等命運的玄學。
而是因為喬夕辰的閨蜜是她的表妹,二人都來自同一個東北小城。
在異鄉漂泊,地緣上的熟諳感與熟人關係網的親密感,更容易打破財富、年齡等壁壘。
還因為,紀南嘉也是苦過來的人。
喬夕辰等小姑娘看她,彷彿能望見有希望的前路。
她在與喬夕辰等人的共處中,則能重拾失去的光陰,收穫不摻雜利益關係的友誼。
相比喬夕辰這條主線,特別出演的任素汐戲份不算重。
可在有限的發揮空間裏,任素汐用飽滿的表演狀態,豐富了故事文本,讓人充分感受到高層女性工作的不易。
更犀利剖析出,大齡獨立女性的情感狀態。
在身體自由上,當代都市女性或許已經掌握了部分自主權。
她們不會死守老一套的兩性觀,把貞操視為女人最重要的資本。
單身的,主動出擊,在酒吧裏尋覓順眼的對象。
或者,藉着微醺的醉意,瘋狂地瀟灑一回。

然而,一旦進入傳統的價值觀,她們依然擺脱不了被審視的目光。
《他鄉》裏任素汐出場的第一幕戲,就伴隨着家人的催婚。
辦公室內,她一面忙着處理公司的業務,一面還要應付母親的追問。
因為快四張了,她媽就直言她“磕磣”,沒有優勢可言。
別以為這只是老一輩的一家之言,在婚戀市場上,紀南嘉接連遭遇降維打擊。
繳會員費時,由於女會員的資費隨着年齡增長而增長,她首先就花了一大筆錢。
從紅娘給她介紹的男人上,更可直接看出對她作為待嫁女的“估價”。
她相親的對象都是什麼些人呢?
普卻信的司機,愛評判人的中年男人,忙着推銷想吃軟飯的小年輕,以及,大男子主義嚴重的大肚男。

奮鬥快36年的紀南嘉,相親的短短二十幾分鍾,就把她打回解放前。
她引以為傲的那些優點,居然統統貶值為弱點。
成熟,意味着年齡大,沒有二十幾歲的小姑娘吸引人。
有車賺錢多,會讓大多數男人覺得沒面子,心裏不舒坦。
甚至,30歲以上沒結過婚,接受度還比不過離異的女性。
因為,她們起碼被正常的婚姻驗證過。
相親,本就是把一切肉眼可見的東西,擺到枱面上一一衡量的槓桿。
性別、年齡、長相、户口、學歷、工作、薪水……
在雙方還未接觸前,它們就已標好了價碼。
而幾千年鎖於傳統男性社會枷鎖中,人們早習慣根據性別分門別類,區別對待。
未婚的大齡男性,是“鑽石王老五”,是最適合結婚的理想對象之一。
反之,這類女性則被歸類為“剩女”,處於婚戀食物鏈的底端。
“剩女”如紀南嘉。
前,經歷過被分手的渣男。
後,感受過現實的捶打。
她能否在廢墟上重建對愛情的信心與希望,飄太想看到一個好結局了。

發現沒?
從市場專員喬夕辰,到話務員許言、旅遊公司普通職員胡晶晶。
《他鄉》的女性羣像,更多集中在如你我一般的職場社畜身上。
即便如紀南嘉這樣的公司中高層領導,也不是含着金鑰匙出生的富二代。
她名字後面冠的“總”,是自己拼出來的冠冕。
與之相反,近幾年來熱播的女子羣像劇,目光更多投注在了中產羣體身上。
人均大房、好車配名牌。
剛畢業的,動動手指頭、耍耍嘴皮子,隨便一兩個基操,就能斬獲大客户青睞。
或者,乾脆結交不差錢的上司/閨蜜,談場霸道總裁愛上我的戀愛,就能麻雀變鳳凰,實現階層跨越。
真正的普通人,在國產影視劇裏逐漸被邊緣化,成為反襯主角光環的黯淡背景板。
進而,站在慕強面的創作者們,開始審窮,把她們設定成非奸即惡,愛佔小便宜耍心機的慣犯。
一切彷彿正應了《寄生蟲》裏的那句話:錢能把所有褶皺燙平。
誠然,飄承認財富能給人帶來很多物質上的滿足與舒適感,但精神上富不富足、人格上健不健全,並不先天地和出身劃等號。
《他鄉》裏也有雖沒什麼錢,卻愛慕虛榮的女孩子——許言(孫千 飾)。
若在別的國產劇裏,她大概率會被扣上“撈金女”的高帽。
然後,折騰得所有人雞飛狗跳,被網友罵得狗血淋頭。
而《他鄉》裏的許言,雖然也矯情,喜歡和同事攀比,逼着並不富裕的男朋友買東買西。
創作者卻捨得畫上幾筆,描摹她如此這般的原因。
年輕漂亮,受男友寵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則是她所處的公司大環境, 把本來壓根不認識名牌的她,催化成了“看包看臉”的人。
人是所有社會關係的總和。
置身“以美貌論英雄”的環境下,她很難不被消費主義裹挾。
同時,劇裏也點出了她自主自發的反思與掙扎。
比如男友沈子暢買名牌包求複合,卻被同事認定是假貨。
由此,她認識到有些東西強求不來。
決定一個人身份地位的,不是身外之物,而是自身的價值。
從細節出發,用事件推動人物的成長與變化。
這,正是《他鄉》能成為黑馬的原因之一。
職場打拼的社畜,固然有種種艱辛的一面。
但一味賣慘,只不過是在販賣焦慮。
異鄉青年都市生活的真實繪卷,有苦有痛,亦有樂有甜。
在他鄉打拼,不僅有身邊姐妹團結互助的陪伴。

有遠方親人的掛念。
喬夕辰深夜加班,媽媽給她打車費
有上司的關懷。
喬夕辰好友離世,簡總讓她休幾天假
有同事的提攜。
甚至,往往打動我們,讓我們把他鄉當做第二個故鄉的,是陌生人淡淡的暖意。
從身份證上,警察知悉了胡晶晶生日,一句“生日快樂”在她生命最後時分留下温暖;
醫院裏小女孩送給獨自吊點滴的紀南嘉一顆糖,問候了一聲你疼嗎;
搬家的師傅順手修好壞了的行李箱,沒收多餘的錢;
對門鄰居發現新住户家裏進了小偷,及時報警,説有事需要幫忙就找他……
懷抱希望奮鬥着,被點點滴滴的陽光浸潤着,這才是在他鄉打拼的我們的樣子。
女子職場打拼羣像的影視劇,並未喪失市場。
《他鄉》給出了拍好它的答案。
作為迄今芒果季風劇場讚譽度最高的作品,它不特意迴避生活裏的問題。
但直面並不等於繳械投降。
成年人的崩潰只在一瞬。
可崩潰後披盔戴甲、重上戰場的堅強,才是生活永恆的姿態。
更是每一個異鄉追夢人,能堅持迄今的關鍵所在。
芒果季風劇場的初心,是“破舊立新與全面升級”。
從聚焦盜獵題材的《獵狼者》,到以女測謊師為主角的《謊言真探》,再到現實主義質感頗強的《他鄉》,讓飄看到了它的用心。
而《他鄉》紮根於當代本土故事的議題,也讓飄看到了它幕後團隊麥特文化的真誠——
《我不是藥神》《狗十三》《送我上青雲》《四個春天》……
這些飄曾推薦給你們的好片,背後都有它的名字。
影視劇是造夢的機器。
它脱胎於現實,但,也還現實裏壓力重重的人以快樂和鼓勵。
就像今敏説過的:“就算現在不明白自己活着的意義,只要活下去就會生出意義和目的來。”
這也是生活的面貌和真相,荊棘與芳香同在。
在粹瀝中,他鄉,也在某種意義上,成為“吾鄉”。
因為此心安處,永遠在“我”有認真地去生活,去愛,去應對問題,去感受細節。
然後真誠地説上一句:
我在他鄉,真的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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