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盛夏未來》與陳正道:十五年青春紀_風聞
娱乐独角兽-娱乐独角兽官方账号-2021-07-31 23:44
文 | 周鋭
“拍《盛夏未來》對我來講像是度了一場假一樣。”導演陳正道大笑着説。
在青春電影《盛夏未來》正式上映的前一天,陳正道坐在酒店的採訪間裏,一直在煩惱該用怎麼樣的比喻,才能恰如其分的形容《盛夏未來》對自己的意義。
“我在想要怎麼形容,《盛夏未來》拍攝是一個開心的過程,但我想了很久只有想到了鍛鍊和腳底按摩,可是每天腳底按摩也不好吧。這個比喻真的很爛,度假要好一點。”
公眾或許能夠在這個不怎麼嚴肅的比喻裏感受到陳正道作為導演鬆弛的一面,愉快、自然、偶爾釋放出台式綜藝氛圍裏的冷幽默,也能在玩笑中預想到《盛夏未來》的電影調性,夏日鮮亮悠長,少男少女們成為暑期檔裏一股輕盈的風。
7月30日,陳正道執導的青春電影《盛夏未來》正式開畫,電影排片佔比達到35.4%,成為當天排片最高的電影,首日票房達到5175萬元,連同同期上映的動作電影《怒火·重案》一起,將電影大盤抬升至1.49億元,創下了今年暑期檔週五最佳的票房表現。
輿論市場上《盛夏未來》的口碑也迅速溢出。**電影豆瓣開分達到7.7分,淘票票、貓眼平台評分均超過9.0分。**有影迷不吝嗇的給出了讚美,“這是青春片該有的樣子,不故作姿態,不無病呻吟”“從青春片的角度看拍得足夠輕盈討喜”。
而陳正道自己對於《盛夏未來》的感知更加單純,也更加輕鬆。**“這個電影有一點奇怪,它跟我過往作品不同,以前的作品我會感覺哪些地方完成度好,哪些地方不好。”**一如此前他執導的《催眠大師》《記憶大師》《秘密訪客》等懸疑電影,陳正道對這些部電影有着近乎強迫症式細節把控與推導檢視,作品中裹挾着他的私人印記,是他與自我、甚至觀眾的腦力角逐,反覆的拉扯與博弈。
(導演 陳正道)但《盛夏未來》過程是舒適而流暢,帶着信馬由繮的自由感。“從頭到尾就像哼一首歌一樣,我們輕鬆的傳達給觀眾,沒想過觀眾一定要笑,也沒想過觀眾一定要哭。有時候拍戲,發現這一場沒有光了,但是覺得就這樣吧,這樣也很好。大家狀態都很放鬆。”
這是陳正道自2006年《盛夏光年》之後真正意義上的第二部青春片,時隔十五年,陳正道從彼時鋒芒畢露的新生代導演,變成現在兩岸三地頗具認知度的類型片導演。青春的故事,似乎有了不同的説法。
從《盛夏光年》到《盛夏未來》,從恐懼平庸到成為自我
2006年《盛夏光年》在台灣上映,當時《盛夏光年》孤獨、不安又曖昧的電影氣質,讓它成為台灣代表性的青春電影之一。
這一年陳正道25歲,他坦言,這部電影有着他關於青春的所有傾訴,“該講的都講了”,以至於在《盛夏光年》之後,陳正道有一段時間對青春片提不起興趣。
而也是**以《盛夏光年》為契點,陳正道開始經歷人生起伏。**他擁有過輕狂的“天才時期”,“能拍類型片,也能拍青春片,覺得自己什麼都行”,也在狂妄之後經歷五六年的“斷片時期”,台灣片方暫時性的遠離這位天才,陳正道只能拍攝MV、廣告、短片。
終於在2010年,低潮期過去,陳正道一路北上,以《幸福額度》重新拿起了導筒,隨後成功以《101次求婚》《重返20歲》《催眠大師》《記憶大師》等類型片在內地電影市場建立知名度,今年五一檔《秘密訪客》上映時,陳正道已經成為港台北上一批導演中,最受資方青睞的成熟導演之一。
時間已經過去了15年,陳正道已經是不惑之年,而彷彿命運冥冥之中自有照應,陳正道又一次回到了青春電影的大門前,他察覺到青春的命題已經發生了改變。
**“在我年輕的時候,我想的是怎麼樣成為一個不一樣的自己。我怕自己太平庸,我想要獨特,我想要不一樣的生活,我想跟別人不一樣,那是我們那個年代那個年紀特別渴望的一件事。”**陳正道説。
但現在的年輕孩子們渴望的是成為自我。“現在年輕人,想要被別人知道、被看見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想要成為自己很難。”
《盛夏未來》由吳磊與張子楓兩位新生代演員擔任主演,吳磊飾演的是高中生抖音網紅鄭宇星,希望自己能夠成為一名DJ,張子楓飾演的則是乖乖女陳辰,兩個人懷揣着各自的秘密,因為一個謊言而產生交集,從而延伸出一段青春故事。
相比《盛夏光年》裏三位主角懵懂曖昧的情愫,孤獨、寂寞與糾纏,《盛夏未來》中鄭宇星與陳辰的關係更加明朗,帶着少年的天真氣息,兩位主角都渴望面對真實的自我,都有自己的求而不得,一定程度上相互救贖與陪伴,形成互文。
對於兩位年輕主演的表現,陳正道是滿意的。陳正道與張子楓已經是第三次合作,從《秘密訪客》開始,陳正道就豪不吝嗇的誇獎這位新生代演員,“身為創作者,我必須説她很激發一個導演的創作慾望。”
《秘密訪客》中,陳正道在驚悚氛圍裏以講究的特寫鏡頭拍攝張子楓,“她真的連呼吸和眼神都很抓住你”,而《盛夏未來》裏陳正道以更加鬆弛、自在的鏡頭凝視張子楓,她呈現出年輕女孩獨有的鮮活與靈動,“她在鏡頭面前活過來了。”
在《盛夏未來》發佈會上,陳正道玩笑道,“上一部電影太壓抑了,這一部想拍一點開心的,想看妹妹(張子楓)笑。”
而如果説張子楓是熟門熟路的“老朋友”,那麼另一個主演吳磊則是一個意外的驚喜。
實際上,電影市場上並沒有太多新生代男演員可進行選擇,如吳磊這樣的演員此前並沒有參與太多青春類型作品,陳正道找不到參照。“其實當時選角,想過是不是選一個新人,沒有銀幕形象的。”
但這個決定在見到吳磊本人之後打消了,“見面時他戴着一頂帽子,帽子一摘是一個寸頭,我問他怎麼了,他説跟別人賭氣把頭髮剃了。我其實當下覺得,他也許可以演鄭宇星。”
事實證明,張子楓與吳磊這兩位演員的選定是正確。社交媒體平台上有影迷評價道,“青春片就應該選張子楓、吳磊這樣的年輕演員來演,生動、自然,兩個人站在一起青春氣息就撲面而來。”
抖音、電子樂、自我……什麼組成了00後的青春?
觀看過《盛夏未來》的影迷或許能夠迅速發現這部電影的可愛之處,相比近幾年大行其道的懷舊式青春片,《盛夏未來》不是在追憶過往,編織變半新不舊的回憶,而是講述當下的青春故事。
《盛夏未來》兩位主角身上,都有着當代年輕人的許多特質。
電影中鄭宇星是一名高中生,但擁有普通學生渴望的一切,他外形出色,是學校裏的風雲人物,學業不佳但家境優越,年輕輕輕已經是抖音上的網紅,用短視頻分享一切,生活看起來精彩紛呈,輕易就能獲得所有人的喜歡。
這一定程度上與當下年輕羣體的日常行為有些貼合。當大銀幕裏鄭宇星與SIRI聊天,拿着手機拍攝抖音,直播行程、官宣戀情、分享喜怒哀樂等,父母、老師、同學通過抖音瞭解他的蹤跡時,銀幕外的觀眾心照不宣的笑了起來。
而電影中,鄭宇星最大的矛盾是外部界定與自我意識的割裂。外部認知裏,鄭宇星是網紅高中生,但自我意識裏,他內心滿是求而不得的苦楚與孤獨,每一條抖音動態都只是為了吸引喜歡的人的注意,感情無處安身,只能小心翼翼的在破碎邊緣維護自己的自尊。
“這個角色很難,他很外放,但內心又很孤獨,他好像很敢愛敢恨、追求理想,但對感情又很脆弱和渴望。”陳正道説。
**而或許也是基於這種矛盾的融合感,陳正道通過鄭宇星為電影嵌入了電音元素。**鄭宇星喜歡電子音樂,夢想成為DJ,他送給陳辰的生日禮物就是一首獨一無二的混音版《擁抱》,電影特意拍攝了三亞電音節的大場面。
“我覺得電子音樂是非常多類型的,音樂可以不停的被mix,根據創作人的不同,有些作品會比較high比較重節奏,有的比較黑暗,有的比較憂鬱,就像各種情緒各種類型的混合,電音本身就是一個非常分散、非常多元的族羣,**每個人都在這個族羣中找自己喜歡的,我覺得這跟青春的狀態很像。”**陳正道説到。
電影拍攝過程裏,陳正道坐在監視器面前哭過兩次,其中一次是因為張子楓與郝蕾的母女對手戲,一次是因為吳磊。電影裏鄭宇星再三躊躇,終於給喜歡的人打了一個電話,喧鬧洶湧的夜店已經散場,他説了一聲“是我”,而電話裏的那個人沒有給出一點回應,就迅速掛斷了電話。“這一段真的很心疼。”
而張子楓飾演的陳辰,看起來是沉默乖巧的好學生,她意識到父母之間存在的問題,但是並不願意面對這種破裂,於是以一種近乎自毀和偏執的方式守護着家庭。這個角色讓陳正道意識到十五年裏“青春”的變道。
電影尾聲,鄭宇星被學校勒令退學,需要陳辰簽字,陳辰表示拒絕。這實際上是因為張子楓的意見而改變的一個關鍵情節。“原始劇本里安排陳辰是簽名了。但子楓説她籤不下去,我和編劇商量了之後覺得需要改變一下劇本。”陳正道説。
“因為我和編劇都是80後,我們覺得在那種壓力下,最後會妥協的。但是子楓覺得我可以自己唸書。這讓我覺得很有趣,00後給我們一個思維,我不會做昧於我良心的事,年輕人比我們想象中更勇敢。”
雖然陳正道説着《盛夏未來》是一部輕鬆、愉快的青春片,最終也給了這兩位主角一個各自美好的結局,但是對於兩人的關係卻保留了空間。
為什麼不乾脆給一個完美結局?
“這可能就是我的青春課題。你要接受你不喜歡的,你想要的生活、你想要的朋友都不一定能夠擁有,這世界上不是什麼都如你所願,但是你不能困住自己,你要先成為自己想要成為的人,然後面對一切不如願的,這是最好的青春狀態。”
7月終結,《盛夏未來》背後的“救市”期望?
截至《盛夏未來》上映,7月臨近結束,而暑期檔已經過去了三分之二。相對於往年,今年的暑期檔並不算火熱,從最初《1921》《革命者》到《中國醫生》等組成的“獻禮季”,到扎堆上映的國產動畫電影,少有達到市場預期的作品。
而今年7月,頭部電影公司們雖然大片缺乏,但無一例外對青春電影進行佈局,電影市場陸續上映了《二哥來了怎麼辦》《燃野少年的天空》等作品,8月還有光線傳媒的《五個撲水的少年》即將上映。
**一方面,票房市場亟待提振,另一方面,同類型影片前赴後繼,**這就讓從8月提檔至7月底上映的《盛夏未來》擁有了更多的注意,也無形中揹負了一些壓力。
**《盛夏未來》上映前,貓眼想看人數超過90萬,抖音上相關話題閲讀量累計達到16.7億,成為同期上映電影中熱度最高的作品之一。上映後,《盛夏未來》的首日排片達到35%,**超過了同日開畫的《怒火·重案》,院線市場給出了相當的空間。
行業迫不及待的提出了問題,《盛夏未來》能否在暑期檔青春片裏完成突圍?
對於這個問題,陳正道心態十分平和。**在陳正道看來,青春片是一種特殊的類型題材。**如動作、懸疑等商業類型片,在全球電影市場上或許都有共同的創作模式,但是青春片卻有着每個國家地區特有的私人印記,它是共同記憶的呈現,擁有共同的環境生活才會最大程度引起共鳴,它是私密的。
而今年暑期檔的青春片,無論是否在票房市場取得成功,都在試圖對類型題材進行新的探索,這是很難得的。“我覺得今年暑期檔的青春片都很大膽,至少在類型上都在尋求突破。不管是關於家庭、兄妹親情,還是把歌舞片的元素融入,創作者努力開拓類型方向,這是很值得鼓勵的。”
對於《盛夏未來》的市場反饋,陳正道也帶着一種釋然與輕鬆。“首先觀眾願意買票,我已經很感謝了。這部片如果大家觀影過程是愉快的,我不會去計較某一個單一點有什麼問題。我覺得我現在成長了。”
要知道,陳正道是豆瓣資深小號用户,《記憶大師》時期,陳正道用自己豆瓣小號給電影評分。
他套用了《盛夏未來》的電影主題安慰自己,“不是所有人都能如願,你也不可能滿足每一個觀眾,你只要還能繼續拍電影,你就還有機會,而且我覺得觀眾的喜愛和票房並不是檢驗電影成敗的唯一標準。”
陳正道曾經玩笑一般的提到過自己的“拍片規律”,拍完一部賣座的電影,就任性拍一部自己喜歡的作品。這説法被他自己戲稱為**“弗洛伊德式表達方式”,“我會故意把已經達成的結果,找出一個理由歸納,讓它聽上去很有道理。其實我就是當下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現在貓眼專業版對《盛夏未來》的總票房預測為4.49億元,未來幾天電影排片也依舊維持在30%左右,電影將持續發力,如果達到票房預測,那麼《盛夏未來》顯然是暑期檔最賣座的電影之一。
雖然陳正道的拍片規律帶着玩笑成分,但是或許可以期待,在《盛夏未來》之後,陳正道擁有更多的拍片機會,而下一部極具個人特色的作品也將提上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