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足失利不全是壞事，是時候正視關於足球的客觀規律了_風聞

文 | 胖登

7月24日，世界排名第15位的中國女足跟世界排名第104位贊比亞女足4-4打平了，基本上失去了小組出線的可能性。7月27日，女足又2-8輸給了荷蘭隊，刷新了一系列恥辱性的紀錄。從1996年奧運會亞軍、1999年世界盃亞軍，再到前兩屆奧運會小組出線就打道回府，再到如今出不了線，可謂是每況愈下。

或許我們可以給女足失利找出無數個理由以及背鍋俠，比如地方體育局為了自己的利益往國家隊裏安插不堪用的球員，比如“學習”教練賈秀全。但這些都難掩女足在世界範圍內相對實力持續下滑的事實，而這才是女足本次失利的根本原因。

但因為女足的世界排名以及大賽成績的絕對值依舊好於男足，所以直到如今依舊有人借女足來攻擊男足，甚至借女足（有時候其他女子項目也會成為素材）來攻擊中國男性，可謂是等而下之了。

説完絕對值，我們就該説説相對值了。

男足一共有209個國家和地區參與國際排名，其中全部由職業球員組成的球隊大概有180支，國足長期排在七十多位，算是排在前40%的位置附近。女足雖然也有一百多個國家和地區參與國際排名，但職業化球隊只有三十多支，第15的排名也差不多處於前40%這個位置附近。以後隨着職業化的國家越來越多，女足的世界排名還是很有可能繼續下降的，這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

早在前幾年，這一點已經初見端倪了，那就是歐洲女足的迅速崛起。像荷蘭隊這種歐洲球隊（主要是男足比較強的國家），在四、五年前還不是中國女足的對手，但藉助男足的訓練體系，近幾年實現了飛速崛起；而美國女足近些年則是有些衰落，沒有以前那種統治力了。從這一點來看，男女足本質上是一體的，並非對立關係，按照客觀規律，長期發展下去，最終的結果一定是男足強則女足強，男足弱則女足弱。

我國女足在鏗鏘玫瑰時代之所以是世界冠軍的有力爭奪者，主要靠的還是起步早。整個90年代，全世界職業化的女足國家隊也就是個位數，常年打入四強乃至決賽並不是稀奇的事。即使到了今天，全亞洲只有五個國家實現了職業化，本次奧運會因為日本是東道主直接出線，加上朝鮮退賽，實際上就是三支球隊（另兩個是澳大利亞和韓國）競爭兩個出線名額，難度跟男足打入世界盃（40支職業化球隊競爭4個出線名額）不可同日而語。最後女足依靠王霜的個人能力，艱難戰勝韓國女足出線。

至於那些用我國女足球員收入遠低於男足球員來説事的，簡直可以説是要麼蠢要麼壞了。我國畢竟是市場經濟，男足職業球員收入水平雖然對不起他們的專業水平，但總體上還是遠低於歐洲足球強國的水準，也是符合市場規律的，只不過人才供給的嚴重不足導致國內球員的收入水平被關於供求關係的市場規律嚴重扭曲了；相比之下，我國女足職業球員的收入水平倒是位於世界前列（僅次於女足運動開展極好的英國），不那麼符合市場規律，完全可以説是被“看得見的手”調節的結果。

從世界範圍看，各國男、女足待遇差距都很明顯。以巴黎聖日耳曼俱樂部為例，王霜決定留洋的那一年，巴黎女足剛奪得女足歐冠冠軍。俱樂部對女足的投入約為一年700萬歐元，不過是對男足投入的百分之一上下，是內馬爾工資的幾分之一，這比我國對男、女足投入水平的差距要大得多。

女足真正的問題在於觀賞性、對抗性、技戰術水平都遠低於男足，因此關注度低，商業價值也低，這是全世界範圍內的通病，中國女足面臨的問題不是靠足協努努力、咬咬牙就能解決的，更不是換個高水平教練所能解決的。擴展到其他運動，也存在這個問題，比如美國女籃在國際賽場比男籃更有統治力，但WNBA的頂薪不到NBA的二百分之一，也絕不是WNBA球員們抱怨一下、喊喊男女平等的口號就能解決的。

這其中還涉及一系列經典謠言，比如王霜月薪兩千。然而，這只是部分媒體的斷章取義罷了。實際上，中超女足球員收入水平大約是巴西的10倍，歐洲的2-3倍，聯賽場次還比歐洲少了近一半。而女足國家隊球員的年收入往往是百萬以上的，有的球員可以同時拿編制工資（一般幾千塊錢，也是謠言來源）+俱樂部工資、獎金+國家隊津貼，實際上跟男足球員的差距也沒想象中那麼大。

像王霜這種級別的球員，僅在俱樂部每年就能拿到百萬以上的收入，而去巴黎聖日耳曼女足踢球，工資反而下降了一半以上。這也從一個側面説明，從收入角度去挑動羣眾情緒是一件多麼可笑的事情。

所以，我們沒必要借中國女足去非議男足，這樣做不僅沒有任何意義，還可能會形成對中國足球事業發展極其不利的輿論氛圍。之前我國部分男籃記者發起的借男籃打壓男足的輿論場，已經對男籃和男足都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我們應當引以為戒。更有部分無良自媒體將挑動羣眾情緒視為財富密碼，各種污衊、造謠、無中生有、斷章取義，給廣大羣眾灌輸了大量的錯誤認知，不利於羣眾正確理解關於足球的客觀規律。

我寫了這麼多也不是為中國男足辯解什麼，只是為了讓大家瞭解一些最基本的事實。目前男、女足面臨的都是同樣的問題——選材範圍過窄，這主要還是因為我國不富裕以及足球運動缺乏羣眾基礎。

目前世界上足球比較強的國家主要是歐美發達國家以及巴西、阿根廷這種自然資源稟賦較好且貧富差距大、足球是改變社會階層唯一通道的國家。要知道，足球青訓是十分耗錢的，淘汰率也是極高的，大概只有千分之一的參與者可以成為職業球員，能進入本國第一級聯賽的都是萬裏挑一了。而那99.9%被淘汰的球員的出路就是一個很大的問題，我國目前還處於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無力維持這樣一個燒錢乃至對社會輸出大量負外部性的青訓體系。

我國以前走的是體校模式，以較低的成本維持了一支世界排名40-50位的男足國家隊，但由於各種不可言説的原因吧，新世紀第一個十年我國足球進入了一個最黑暗的時期，體校模式崩潰，新的青訓體系還沒建立，每個年齡段只有幾百人參與選拔，以至於當前的成年國家隊的選擇範圍只有一萬人左右。我國現役男足國家隊球員基本上都是出生於上世紀90年代的，他們少年時期正好趕上了這段黑暗時期，國家隊的世界排名一度到了一百位以後。

同樣，我國成年女足的可選擇範圍也只有幾百人，加上內部矛盾導致選材範圍變窄，以至於女足國家隊裏竟然還有運動能力跟普通人無異的球員。也是得益於亞洲範圍內的對手同樣發展緩慢，以及西亞國家因為宗教原因不玩女足，我國女足目前還是可以維持住亞洲強隊的地位的。

相比其他國家，我國男足僅僅幾千人裏就出了一個武磊，已經可以稱作是奇蹟了。這樣一個基數，球迷們指望男足出成績也是不現實的，罵來罵去除了發泄情緒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我們與其不切實際地期待奇蹟，不如按部就班建設祖國，待共同富裕之後，足球的問題也不是多大的問題了。

2011年我國開始重建青訓體系，雖然目前效果差強人意，但只要走在正確的道路上，就終歸是有崛起的希望的。隨着我國青訓體系的逐步完善，足球人口穩步提升，男足國家隊的成績是可以期待企穩回升的。相應的，女足也會被帶動起來。

最後再提一點，以前我們總是過度宣傳女足精神、女排精神，這也是不符合客觀規律的。畢竟女排最低谷的時期也是世界大賽獎牌的有力爭奪者，女足在上世紀90年代也是穩定的世界前三的實力。只有實力到了一定程度之後，我們才能談一談精神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