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經的《古董局中局3》卻把準了時代的脈_風聞

　　作者|顧    韓

　　編輯|李春暉

　　2021建黨一百週年，大小熒幕都準備了不少製作精良的獻禮作品，令上個世紀二三十年代在許多人腦海中變得鮮活立體了起來。剛剛過去的7月，又有一部特殊的熱血年代劇在網絡上線。它的故事與主人公是虛構的，手法是非現實主義、甚至有點漫畫式的，然而對於時代脈搏的拿捏又無比精確，為觀眾展現了一幅磅礴而生動的亂世羣像。

　　《古董局中局之掠寶清單》，改編自“馬親王”馬伯庸的同名懸疑小説。眾所周知，自IP熱潮湧起，系列小説的系列化開發便成為國劇有待攻克的課題。最常見的情況是，一個系列越到後面，能給觀眾帶來的新鮮刺激就越少，IP價值便容易呈衰減趨勢。那麼，《掠寶清單》競逐暑期的底氣是什麼？

　　青春表達，大膽改編

　　《古董局中局》系列的影視版權早早賣出，一度是許多人眼中“別人家的影視改編”。三部劇集雖然也因版權原因、主創與演員有所變更，但一來播放平台沒有變動，都在騰訊視頻。二來配置與製作水準穩定，基本每部都是老戲骨管夠。

　　《掠寶清單》攝製週期長達112天，從置景、服化道到特效、配樂，精度都堪比電影。對於《古董局中局》系列的核心亮點——鑑寶，沒有偏移與怠慢。在近期的劇情高潮“鬥口”中，五脈人士輪番上陣，劇組一方面依據不同家族、不同古董的特點設計了不同的“招式”，另一方面大量運用特效將鑑寶的過程充分奇觀化。

　　與此同時，作為系列第三部，主創求新求變的野心滲透在方方面面。某種意義上講，它是全系列至今改編最大膽的一部。

　　首先，人設方面。小説中，許一城出場時已經成家，年紀在30-40歲之間，讀者多半會將其腦補為一個身穿中式長袍的儒雅學者形象。劇版許一城則改為二十啷噹歲的清華學子，穿着幹練而西式，號稱“東單達芬奇”。連帶着其周邊人物——五脈的幾個小輩、付貴探長的年齡也稍有調整。

　　在硬糖君看來，這一變動背後可能有多種因素。其一，以青春熱血氣息形成差異化。其二，西學東來、新舊交融是那個時代的特點，將年輕一代的年齡下調更能突出他們作為“新人類”的一面，與守舊的長輩們形成鮮明對比，進而突出時代主題。

　　而與這種人設年輕化的處理相配套的，是美術上的精緻出奇、“天馬行空”與視聽上的不拘一格、大膽創新。

　　年輕一代相關的場景、服化、道具更加偏西式——許一城的滑翔翼、熱氣球，海蘭珠的短髮、洋裝，劉一鳴的捲毛、眼鏡，劇組甚至為許一城打造了一個“蒸汽朋克”風格的工作室。

　　視聽方面，OST中英兼備、風格多元。第一集一上來就是一個“靈魂”開局——以一首詼諧的京味兒説唱搭配一段蒙太奇鏡頭，迅速對時代背景與主要人物進行介紹。

　　該劇還大量採用了漫畫定格轉場的方式，令觀眾印象深刻。比較實際的一點，漫畫轉場起到了加快節奏的作用，使劇情更加緊湊。而從最終效果看，《掠寶清單》確實形成了與前兩季不同的受眾畫像，在原有的偏高齡、男性的受眾之外，吸引到了更多人羣。

　　當然，這種“新”並不僅僅體現在外在，更體現在年輕一代更警醒的危機意識與更濃重的家國情懷上。

　　1911年推翻帝制，繼而新文化運動、五四運動如火如荼展開，短短十幾年間中國從社會到思想都天翻地覆。主角許一城離開五脈、進入清華、想要出國留學，乃至最後放棄留學、深入局中，也不僅是出於私人恩怨，而始終是希望找到更好的保護文物、傳承歷史文化的方式。

　　女主角海蘭珠也一改小説中的設定，在劇中徹底成為一個出身宗室、卻接受過新式教育的獨立女性，深恨族人不願睜眼看世界、還沉迷在皇權舊夢中，最終與之決裂。

　　雖然劇中的戀愛戲份頗有爭議，但必須承認，兩人的結合是有一定反抗意義與時代特色的。兩人愛情產生的基礎不是別的，正是不願受困於舊世界的相投志趣與憂國憂民的情懷。不得不説，儘管該劇並無獻禮之名，但也以自己的方式對那個時代的名士、先烈們進行了致敬，在建黨百年之際播出，頗有意義。

　　近年來，年輕觀眾對於主旋律作品的關注度與期待值不斷上升，除了主旋律作品自身的提升轉型，本質上在於青年們的情懷意願隔着百年時空發生了深切共鳴。《掠寶清單》則帶給我們另一種啓示：講家國情懷未必一定要依附於真實的歷史人物、歷史事件，只要創作態度端正，虛構故事與浪漫新鋭的表現手法一樣可以深入人心。

　　小人物，大時代

　　除了製作上的突破，在硬糖君看來，《掠寶清單》最難得的一點還是在講故事之外對整個時代的塑造。觀劇過程就像是一幅生機流動的老北京長卷在眼前徐徐展開。這也是為什麼，儘管劇情多有改動，但該劇給人的感覺依然很“馬伯庸”。

　　馬伯庸作品的特點在於，在歷史間隙開腦洞，故事是虛構的，歷史文化背景卻是真實且細節滿滿、經得起扒彩蛋的。《掠寶清單》也是如此：男主在清華大學就讀，在協和醫院住院療傷，在故宮與妹子雨中漫步，又在琉璃廠與人鬥智鬥勇。哪個地點不是真實可考、耳熟能詳？

　　真實可感的時代長卷上，生動羣像活躍其間。就像《長安十二時辰》一樣，《掠寶清單》也是不斷點亮新地圖，三教九流各色人物你方唱罷我登場：

　　暗流湧動的琉璃廠小江湖與開眼看世界的清華師生，盛氣凌人的日本侵略者與醜態百出的滿清宗室，地上的警局與地下的駝幫，還有煙花女、騙子、餛飩攤大媽一類底層人民……讓故事走向變得更加複雜莫測。

　　這種羣像的生動感，一方面來自田雨、李誠儒、李建義、張鐸、梁冠華、海一天、黑子等數十位實力演員的紮實表演。更重要的是，每個人都有符合各自身份、階層的利害與動機，而所有這些加起來，如實反映着當時內憂外患的時局。

　　比如與主線並沒有那麼關聯緊密的警察廳長吳靖文，頭上懸着的最大壓力是軍閥混戰，一朝南方打進來自己會失勢。而許一城之所以能夠成功破局，就是因為洞悉時勢，抓住了對方心病。

　　又比如，出身五脈、又是考古專業的許一城一心想要保護國寶，然而從外地戰火中歸來的“六爺”無情戳破，可能只有他將古玩當成頂天大事，大人物們早已無暇顧及。

　　近代史是中華民族的血淚屈辱史，除了割地賠款、山河破碎，文物古蹟在戰火中被掠奪、被糟蹋也是後人心中之痛。而這其實正是馬伯庸創作這本書的初衷。

　　出自2015年報道《馬伯庸談

　　回到源頭，最馬伯庸

　　馬伯庸，80後作家、段子手，有“文字鬼才”之稱。雖然沒有趕上IP熱最瘋狂的幾年，但卻踩上了劇集產業開始追求精品升級與文化底藴的點，其人、其IP的價值走出了一條上揚曲線。

　　《古董局中局》首次出版於2012年，是馬伯庸代表作之一，《掠寶清單》是系列四部中評分最高、也是最特別的一部。

　　《古董局中局》的主體故事發生在九十年代，圍繞白門後人許願追查當年的佛頭案、為爺爺許一城洗清叛國冤屈而展開。《掠寶清單》則是帶讀者回到二十年代見證佛頭案的發生，主角為許一城，還能見到前作中一些重要人物的青年時代，前後對比，引人唏噓。

　　另一方面，《古董局中局》的主體故事發生在現代，調性偏懸疑推理，主要亮點在於古董這一古老行當隱藏於現代社會的交錯感。《掠寶清單》則發生在民國時期，在懸疑、鑑寶之外又多了一份家國情懷，其中更有一系列歷史人物出場。

　　而後者才是如今觀眾最熟悉的馬伯庸，甚至也可以説，後者才是馬伯庸最擅長的領域，是馬伯庸IP越來越受影視圈追捧的原因：用虛構的故事與另類的視角去回望某一具體時代，既有歷史細節與文化底藴，又有類型元素與熱血情懷。劇版廣受好評的《長安十二時辰》、改編提上日程的《兩京十五日》，無不如此。

　　因此，《掠寶清單》雖然是系列第三部，卻稱得上“迴歸之作”。它帶領觀眾迴歸了故事起點，瞭解佛頭案與五脈，給了觀眾一個零門檻“入坑”《古董局中局》系列的機會。同時它也是最貼近馬伯庸IP核心賣點的一部，更為難得的是，劇版在改編創作上也精準地抓到了這種虛虛實實、既有大時代亦有煙火氣的感覺，有望成為馬伯庸IP改編劇中的又一正向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