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觀察 | 全球芯片日益短缺，如何保護半導體供應鏈？_風聞

走出去智庫觀察

**當前，全球芯片短缺在短期內沒有減弱的跡象，情況反而越來越糟。8月以來，通用汽車等歐美幾乎所有主要汽車製造商都受到芯片短缺的****影響。**另外，蘋果iPhone、微軟Xbox 遊戲機和Surface筆記本電腦、惠普打印機等產品亦受到嚴重影響。

走出去智庫（CGGT）觀察到，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高級研究員查德·鮑恩（Chad P. Bown）日前發表文章《缺失的芯片：如何保護半導體供應鏈》指出，當前全球半導體的短缺，根本原因並非在於新冠疫情的蔓延，而是美國不恰當的貿易政策影響了半導體供應鏈。

全球半導體短缺的原因究竟是什麼？今天，走出去智庫（CGGT）編譯美國《外交事務》網站發佈的查德·鮑恩的文章，供關注半導體供應鏈的讀者參考。

要 點

CGGT，CHINA GOING GLOBAL THINKTANK

1、早在疫情大流行之前，半導體的供應就處於危險之中，疫情只是造成今天短缺的部分原因，最大的元兇之一是美國貿易政策的突然轉變。

2、美國廣泛、單邊和域外的出口管制不是保護國家安全的可行長期戰略。美國盟友不會容忍太長時間，因為當民主選舉的領導人將主權讓給華盛頓並給他們的公司帶來巨大的商業成本時，他們將面臨國內的抵制。

3、美國及其盟友必須為其半導體行業的損失做好準備，這些收入為其在R&D的鉅額支出提供了資金。為了緩解這種刺痛，他們應該聯合資助一個R&D財團，為半導體供應鏈上的盟國企業提供資金。

正 文

CGGT，CHINA GOING GLOBAL THINKTANK

文/查德·鮑恩（Chad P. Bown）

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高級研究員

在新冠肺炎大流行期間，隨着許多工作和關鍵服務轉移到網上，越來越多的人居家辦公，對電子產品的需求激增，而半導體芯片是所有電子產品的關鍵組成部分，加上嚴重的供應中斷，結果是半導體短缺日益惡化。5月，芯片訂單的等待時間延長至18周，比前一個峯值長4周。供應短缺已經衝擊了一系列行業，汽車工廠在等待汽車芯片交付時已經閒置，微波爐、冰箱和洗衣機的製造商已經無法滿足他們的訂單。長期以來，半導體供應鏈一直是科技領域除專家外並不廣為人知，如今卻成為焦點。

其實，早在疫情大流行之前，半導體的供應就處於危險之中，疫情只是造成今天短缺的部分原因，最大的元兇之一是美國貿易政策的突然轉變。2018年，出於國家安全考慮，特朗普政府與中國展開了一場貿易和科技戰，震動了整個全球化的半導體供應鏈，導致了目前的短缺，傷害了美國企業和工人。現在，拜登政府必須收拾殘局。

在拜登上任最初的五個月，為更具彈性的半導體供應鏈奠定了基礎，如拋棄讓美國陷入困境的民族主義政策，拜登政府在國際峯會上與日本、韓國和歐盟達成協議，就新的半導體戰略進行合作。隨着首要目標的確定，華盛頓及其盟友開始敲定細節。只有這樣才能保護自己的國家安全，避免另一場經濟危機。

將貿易武器化

美國價值數十億美元的半導體行業的麻煩，始於特朗普政府將其作為一枚棋子，用來針對中國電信巨頭和主要芯片消費者華為。多年來，西方政策制定者擔心華為的設備容易受到網絡黑客對關鍵的電信基礎設施構成的威脅。更令人擔憂的是該公司與中共的密切關係，這增加了北京方面利用華為的5G網絡設備監視對手並竊取其軍事情報、政府通信或商業機密的可能性。

2019年1月，美國司法部以財務欺詐、洗錢、妨害司法、違反制裁等罪名起訴華為。雖然此案與國家安全和5G網絡的關係不大，但毫無疑問，這些問題激勵了美國檢察官。不同尋常的是，特朗普政府選擇不以金融制裁懲罰華為。相反，它將貿易武器化。美國政府限制企業從美國向華為銷售產品，實施出口管制，試圖讓華為缺乏中間品，尤其是半導體。

特朗普政府對複雜的供應鏈採取了笨拙的方法。現代半導體制造是一個碎片化的過程，甚至美國公司開發的芯片也往往不是美國製造的。美國兩大科技公司高通和英偉達設計了世界領先的半導體，但它們經常將這些芯片的生產外包給外國公司，尤其是世界上最大的芯片代工製造商台積電(TSMC)。由於美國法律旨在阻止出口，特朗普政府在2019年推出的出口管制對海外製造的芯片無能為力，這削弱了政策的有效性。

美國單方面實施的出口管制註定要失敗。非美國公司製造的芯片質量也很好，這使得華為可以用來自日本、韓國、台灣或歐洲的半導體替換掉其5G設備中使用的美國半導體。這項政策是兩敗俱傷的:它最終傷害了美國公司，未能減輕國家安全威脅。此外，出口管制阻礙了芯片製造商在美國的投資。美國生產商最終面臨貿易限制，除了美國之外，沒有其他國家在實行這種限制。

特朗普政府卻沒有退縮，而是深入到半導體供應鏈的底層。華為的其他供應商都需要尖端設備來生產芯片，但其中許多工具也是美國公司製造的，如美國應用材料公司、KLA公司和泛林研發公司。因此，從2020年年中，美國政府試圖利用美國設備製造商的主導地位，作為仍在向華為出售產品的外國芯片製造商的籌碼，向TSMC和三星等公司發出了最後通牒:停止向華為出售產品，否則將失去美國設備。

這些出口管制也產生了不利的副作用。對於TSMC、三星或任何其他打算投資數億美元購買美國公司生產的新芯片製造工具的公司來説，其他設備製造商——包括日本的東電電子或荷蘭的ASML——突然變得更有吸引力。

此外，中國把更多的錢投向已經得到大量補貼的芯片製造商。在加速工業發展的壓力下，北京尋求迅速擺脱西方技術的束縛。與此同時，由於擔心失去進入中國市場的機會，美國半導體行業正在尋求高達500億美元的聯邦補貼，這是國會正在通過的立法一部分。據業內人士估計，與中國的衝突可能威脅到其三分之一的收入，這需要新的資金來源來刺激未來芯片的研發。

通過切斷華為獲得半導體的渠道，美國在2019年和2020年實施的全套出口管制最終可能會損害該公司以保護美國國家安全的5G設備銷售。然而，這一事件帶來的極端附帶損害，要求政策制定者找到一種新的方法來確保半導體供應鏈的彈性。

全球半導體的短缺

拜登就職時，新冠肺炎的大流行就暴露出了半導體短缺的程度。汽車製造商對新冠肺炎最初的衝擊反應過度，並在2020年初大幅削減芯片訂單。當汽車公司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時，芯片製造商已經在為突然繁榮的在家辦公產品市場提供產能。完美風暴只會變得更糟:得克薩斯州的北極天氣、台灣的乾旱以及日本的地震和火災都導致生產放緩。

美國的貿易政策也擠壓了供應。2018年7月，作為貿易戰的一部分，特朗普政府對進口芯片徵收25%的關税。儘管全球半導體市場有所增長，但關税意味着2020年美國從中國購買的芯片數量是貿易戰前的一半，從其他地區進口的芯片並不能取代那些缺失的半導體。更糟糕的是，由於擔心美國不斷收緊的出口管制，中國買家囤積了芯片，從而加劇了全球短缺。

4月，拜登與來訪的日本首相菅義偉會面的重要議題，就是半導體短缺。儘管雙方無法立即提高產量，緩解各自汽車行業面臨的短缺，但他們同意“在敏感的供應鏈上進行合作，包括半導體。”今年5月，拜登與韓國總統文在寅的峯會以及今年6月與歐盟領導人的峯會也設定了類似的優先事項。

華盛頓支撐半導體供應鏈的努力需要讓每個盟友都加入進來。日本、韓國、中國台灣和歐洲是世界上一些最重要的設備供應商和芯片製造商的所在地。讓每個盟友都站在同一立場上需要嫺熟的外交技巧。東京和首爾之間的關係仍然緊張，因為衝突導致日本對韓國半導體生產商至關重要的化學品實施出口管制。由於其公司生產世界上大多數領先的芯片，台灣也必須成為華盛頓努力的中心。但與台北協調政策不可避免地會引起北京的反感。

在出口管制方面，半導體短缺揭示了華盛頓及其合作伙伴達成共識的必要性。美國廣泛、單邊和域外的出口管制不是保護國家安全的可行長期戰略。美國盟友不會容忍太長時間，因為當民主選舉的領導人將主權讓給華盛頓並給他們的公司帶來巨大的商業成本時，他們將面臨國內的抵制。例如，歐洲公司很快指責特朗普政府設計出口管制不是為了應對任何中國國家安全威脅，而是為了讓美國競爭對手受益。

域外控制也不會長久，因為外國半導體製造商將尋求用替代供應商的產品替換美國設備。一旦他們這樣做，華盛頓就失去了對他們和最終目標——購買芯片的中國公司——的唯一短期影響力。防止這種結果需要合作，美國盟友必須接受中國帶來的安全威脅，並對本國企業實施共同的出口管制。考慮到跨國執法的困難，過於寬泛的控制可能最終什麼也控制不了。相反，達到目標需要更為嚴格的出口管制，但需要限制更小範圍的技術產品。

華盛頓及其合作伙伴也需要變得更有創造力。美日和美韓峯會都創造性的提出名為“Open RAN”的政策，各國政策制定者達成共同的行業標準，這些標準將迫使不同類型的5G設備之間有更大的兼容性，最終目標是防止華為——或任何其他5G設備提供商——主導全球電信基礎設施。這項政策將引入競爭，並可能削弱主要供應商的市場能力。這可能比現有的方法更有效:更好的做法是允許供應商的多樣性，而不是投入資源殺死一個獨大的公司，比如華為，卻發現有另一個大公司取代它。

然而，美國及其盟友將不得不承認，調整政策需要付出代價。例如，如果他們同意共同出口管制，中國幾乎肯定會實施更具對抗性的外交和經濟政策，加大自身脱鈎的力度。反過來，美國盟友的半導體公司可能會和美國同行一樣，失去進入中國市場的商業機會。

因此，美國及其盟友必須為其半導體行業的損失做好準備，這些收入為其在R&D的鉅額支出提供了資金。為了緩解這種刺痛，他們應該聯合資助一個R&D財團，為半導體供應鏈上的盟國企業提供資金。R&D財團集中資源進行芯片研究，這並非新鮮事物。事實上，日本在20世紀70年代就建立了類似的研發聯盟，韓國、中國台灣，以及此後不久的美國，都是如此。目前，協調一個新的多邊R&D財團也有助於盟國減少相互競爭的壓力，從而防止過度補貼和競爭。

半導體創新的方向並不確定，必然會有坎坷。但是，如果不能協調有效的出口管制來減輕最嚴重的國家安全威脅，未能制定共同的行業標準，並防止過度補貼以避免供應商的內訌，那麼結局將是非常糟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