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松鼠”行動_風聞

1991年1月16日清晨，美國路易斯安那州巴克斯代爾空軍基地被籠罩在傾盆大雨之中。7架B-52G在更換了最後一批老舊保險絲、校準了電台之後蹣跚地駛上主跑道，滑跑2700米後怒吼着升入黎明時分灰暗的天空，飛向遙遠的東方。這羣機齡28歲的B-52比平時顯得尤為笨拙，因為當天每架飛機的起飛重量都達到244噸，幾乎超過所有機組的執飛記錄。機上掛載着從未在實戰中測試過的彈藥，投擲時間是14個半小時後，目標區 - 伊拉克。

7架B-52上共有57名空勤人員，正在執行一項歷史性的絕密任務，同時這也是美國空軍武庫中最神秘的新式武器AGM-86C常規型空射巡航導彈的首次投入實戰，將重新定義美國空中力量的打擊範圍。

【 神秘武器 】

AGM-86C是在1986年4月遠程空襲利比亞的“黃金峽谷”行動之後開始研製的，以解決這次行動中暴露出來的問題。“黃金峽谷”行動在戰術上雖然很成功，海空軍聯合作戰打得利比亞毫無招架之力，但空軍損失了一架F-111戰鬥轟炸機及兩名機組，一些扔偏的炸彈也造成了不小的平民傷亡，帶來國際輿論的壓力。

五角大樓高層希望空軍裝備一款新式武器，既可以讓飛行員在安全距離上執行遠程打擊，又具備“外科手術”式的高精度不會造成附帶損傷。美國空軍當時手頭唯一的防區外彈藥是AGM-86B核戰鬥部空射巡航導彈，改裝為常規版的工作在3個月的利比亞危機期間就迅速展開。製造商波音公司以每枚38萬美元的價格改裝了一批，拆除W80核戰鬥部，換成454公斤的常規高爆破片彈頭（毀傷效果等同於900公斤級常規炸彈），地形匹配導航系統則被多信道GPS接收機替換，可以達到前所未有的命中精度。

> AGM-86C在測試中準確命中靶標的瞬間

AGM-86B/C兩者彈體結構完全相同，彈長6.32米，重1.45噸，彈徑622毫米。主翼、垂翼、平尾和發動機進氣口都可以摺疊，空中發射後再展開。主翼翼展3.66米，採用一台威廉姆斯F107-WR-101渦扇發動機，推力275.3公斤。AGM-86B速度0.73馬赫，航程2400公里以上，AGM-86C的速度和航程都保密沒有公佈，航程估計為1100公里，在80年代初這是非常先進的指標。從1980年到1986年共生產了1715枚AGM-86B，1982年12月提前4年入役。

AGM-86C項目處於絕密狀態有幾個原因：空軍希望它投入實戰時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它的外觀和AGM-86B幾乎沒有區別，如果提前被外界發現將在和蘇聯的軍控談判中處於不利地位；最關鍵的是在80年代末只有少數GPS衞星投入使用，對手只要知道這些衞星何時就位便能估計出導彈的來襲時間並做出防禦。

新導彈的飛行測試從1987年8月開始，一年後達到作戰狀態，數十枚導彈被部署到巴克斯代爾基地。到1990年8月伊拉克入侵科威特時，AGM-86C已經秘密服役3年，戰爭爆發後立刻激活處於戰備狀態，以向美軍最高指揮官提供一種前所未有的打擊選項，攻擊伊軍指揮控制中心、輸變電站等高價值點狀目標。鑑於備彈極其有限，這種先進武器更多的用於展示美軍的作戰實力和政治決心，而不是為了追求巨大的實戰效果。

> AGM-86B並不是直接掛載到B-52上的，而是先在地面安裝到大型專用掛架上，再用一部遙控液壓掛彈車將整個掛架連導彈一起掛到飛機上，所有操作人員都必須擁有核資質

第2轟炸機聯隊第596轟炸機中隊中隊長約翰·比爾德中校奉命做好出擊準備。能夠接觸到AGM-86C的人員被限制在最少的數量，當時只有一名實機飛行測試過該導彈的機組人員具備操作資格。而戰略空軍司令部已經向總統建議將其投入實戰，為此15名機組乘員在數星期內接受了緊急操作培訓。

AGM-86C項目真正的內部代號是“Senior Surprise - 高級驚喜”，但為了在非保密區域也能查閲進度並討論任務，B-52機組和地勤私下裏將這款歷時4年秘密研製的“黑暗”武器稱之為“Secret Squirrel - 神秘松鼠” - 一個1965年誕生的美國卡通動物形象，首字母縮寫相同，這也成了日後被廣泛報道的作戰行動名稱。

> 由參戰機組事後設計的行動徽章，每到週年大慶都會刷在該中隊飛機的機身上

【 臨戰戒備 】

參戰的B-52G掛載了AGM-86C並加滿燃油，機組人員保持戰備狀態。記錄着最新目標資料的任務計劃磁帶每週三次從戰略空軍司令部送抵內布拉斯加州的奧福特空軍基地。通常執行SIOP核威懾任務的B-52會滿載AGM-86B停在應急停機坪上待命，每側翼下掛載6枚。而AGM-86C的掛載方案卻是不對稱的，一側3枚另一側4枚。於是比爾德中校總是接到電話詢問是否掛載方案出錯了，中校的解釋是正在進行不對稱掛載出擊演練，但還是有很多好奇的人不停地打來電話。

> 1988年3月1日，空中拍攝的一架第416轟炸機聯隊B-52G，兩翼掛架下共攜帶了12枚AGM-86B

隨着時間的推移，伊拉克並沒有入侵沙特，越來越多盟軍戰術空軍單位被部署到海灣戰區執行“沙漠盾牌”行動，最初利雅得方向存在的薄弱環節被迅速填補。老布什總統決定將地面部隊的數量翻倍，到1991年一月份兵力集結完畢時再組織海陸空聯合進攻，因此將AGM-86C投入第一輪打擊的需求暫時取消了。

幾個月來第596轟炸機中隊的機組除了保持原有的核威懾“阿爾法”警戒狀態外還要隨時準備對伊拉克發動打擊，雙重職責令他們疲憊不堪。更糟糕的是很多B-52機組被抽調派駐位於西班牙和迪戈加西亞的前沿基地，中隊人手非常緊張。

【 填補空缺 】

負責籌劃空中打擊行動的格羅森中將決定在空襲開始階段要保持高強度打擊以壓制伊拉克防空系統，但是當首波戰機返回出擊基地時伊軍有可能得到喘息之機重新部署。美國空軍參謀長麥克皮克上將想到了AGM-86C，認為它是填補這一火力打擊空缺的理想武器。只要在準確的時間發射，這些遠程巡航導彈可以避開盟軍在後半夜投入的一波攻擊機羣，於伊拉克時間16日上午11:00到達目標區，摧毀關鍵基礎設施，進一步削弱伊拉克的防空系統。

戰略空軍司令部為AGM-86C的首次實戰選擇了8個目標，包括摩蘇爾的一座發電站和巴士拉的一座電話交換機房，以削弱戰爭初始階段伊軍的應變能力。伊拉克的電網和通信節點屬於“軟目標”，並不適用於特種鑽地炸彈，AGM-86C的殺傷性能正合適。

1月16日凌晨，比爾德中校終於收到了期待已久的出擊命令。3點整，他召集齊所有親自挑選的機組成員，在中隊簡報室很多飛行員第一次意識到真的要上戰場了，座機已經掛上了實彈。他們中的不少人因為各種原因還沒準備好遺囑，於是比爾德中校不得不在凌晨3點叫醒基地隨軍牧師中校為參戰人員寫遺囑。

因為基地食堂關閉，比爾德中校事先在每架飛機上準備了適合飛行的低殘留、低脹氣即食航空食品，五加侖飲用水瓶和一些裝滿熱咖啡的保温罐。B-52上的教練坐席也被拆除，換成了充氣牀墊和睡袋，上層一套下層一套。

簡報會後，第8航空隊司令舒勒中將向即將出擊的空勤們進行了動員，將他們和近50年前的杜立特空襲東京相提並論，機組們熱情高漲地奔赴戰區。參戰的7架B-52G分別是：

57-6475號“邁阿密快船II"

58-0177號“佩蒂3”

58-0185號“大灰狼”

58-0238號“健身小姐II”

58-0183號“女武神”

59-2564號（無綽號）

59-2582號“死神II”

每機在標準6人制機組的基礎上各增加了一名飛行員和一名雷達導航員以便在途中輪換休息。比爾德中校作為領隊長機“佩蒂3”的第3飛行員親自率隊出征，“女武神”號還配備了第4飛行員，因此全部空勤一共是57人。

> 領隊長機58-0177號“佩蒂3”機鼻彩繪

【 沉默的“毀滅34”號 】

升空後機羣向東飛往大西洋，前往亞速爾羣島附近的第一個空中加油點。比爾德中校坐鎮無線電呼號為“毀滅31”的領隊長機，通過保密頻道呼叫各機機長，6架僚機中的5架迅速發回了確認信號，只有呼號為“毀滅34”的“邁阿密快船II"沒反應。

該機機長和副駕駛在無線電中報告：“我們正在處理一些問題，稍後回覆。”比爾德中校耐心地等待了一個小時，還是沒有迴音。直到飛出機羣可以折返的距離之後，“毀滅34”號才通話告知他們在起飛時因為油壓波動關閉了一台發動機。通常這意味着放棄行動返航，但機組不願失去寶貴的參戰機會堅持了下來。

比爾德中校安慰他們：“沒問題，要我也會這麼幹的。”B-52在此之前已經被證明可以依靠8台發動機中的6台完成這次超遠程作戰任務。

【 沙海突擊 】

在亞速爾羣島拉日什空軍基地附近機羣接受了KC-135的空中加油，第二次空中加油在地中海上空，由西班牙莫隆空軍基地起飛的KC-10提供。

時間在這次出擊中至關重要。AGM-86C的攻擊時間被向後推遲了數小時，因為格羅森中將不希望B-52被利比亞探測到並向伊拉克發出預警信號，所以直到第一波F-117投彈命中巴格達的目標之後比爾德中校的機羣才會飛過利比亞空域。

在無線電靜默和燈光管制中，機羣穿過地中海、紅海和沒有任何地標參照物的阿拉伯沙漠。之後機組開始激活巡航導彈，轉向發射點。參戰的赫斯少校回憶説當時發現了一些無法確認的雷達接觸，“我們覺得可能有人會過來看看”。雖然B-52配備了機載干擾設備，但使用它們的機會非常有限，因為會暴露出轟炸機的蹤跡。

作戰部門事先精確規劃了航路，避免B-52機羣和其它盟軍戰機或者民航客機發生任何可能的接觸。這7架B-52也出現在當日的戰區空戰任務命令清單上，但是攜帶的彈藥被列為“XLRBs - 超遠程炸彈”以掩蓋真實的任務性質。

當機羣到達沙特阿拉伯最西部沙伊邊界以南約160公里處的發射座標區時，機組發現有4枚導彈因為軟件問題無法發射。事先已經下達了嚴格的命令，只有導彈處於完全可用狀態才能被髮射，因此不會產生任何可避免的附帶損傷。

發射過程持續了十分鐘，發射間隔被拉開以防止導彈相撞或誤擊載機。總共39枚導彈中的35枚依次脱離發射滑軌，展開摺疊彈翼，點燃發動機向北方四散飛去。主要目標位於伊拉克中部和南部，有的導彈會直線飛往目標，有的則曲折迂迴，以便在精確計算的同一時間到達目標區。

當最後一枚導彈消失在地平線下，B-52機羣掉頭向西返航。此時距起飛已經過去了近15個小時，不過任務還遠未結束。

【 惡劣天氣 】

進入地中海之前，7架轟炸機迎頭碰上了惡劣天氣，能見度迅速下降到3.2公里，這是急需進行的空中加油所必須達到的最低安全限度。當機羣僅僅剩下30分鐘燃油時，氣象條件終於有所改善，從西班牙起飛的KC-10立即展開空中加油作業。如果天氣持續維持惡劣狀態，機組將不得不緊急轉向備降機場着陸。

持續降低的油量讓比爾德中校非常緊張，尤其是有2架B-52都已關閉了2台發動機，阻力大增；另外兩架飛機的油壓讀數也出現波動。更糟的是機隊中有4架飛機各掛載着一枚重達1.4噸、未能投放的AGM-86C導彈。

在飛向大西洋的途中，一些機組人員開始嘗試入睡，大多數人在起飛之前已經起牀忙碌了很久。雷達導航員赫斯上尉回憶道：“這不是真正的睡覺，更像是躺在那裏脱水兩小時。”如果是睡在狹小的下層甲板，機組必須做出一個不幸的選擇，躺下後要麼把靴子要麼把頭放在小便池裏。

天氣再次變糟，逆風風速達到130-140節，遠超最初計劃時做最壞打算的90節。比爾德中校一直在嘗試擺脱逆風的困境，首先爬升高度，又嘗試低飛，但沒有任何顯著改變。還有更壞的消息，亞速爾羣島拉日什空軍基地風速超標，將為他們提供最後一次空中加油的KC-135無法起飛。

油量越來越低，比爾德中校打破無線電靜默向莫隆空軍基地求援。一隊KC-10緊急升空並找到了轟炸機羣，比爾德中校要求他們把能給的燃油全部貢獻出來。加油機儘可能長時間地和轟炸機編隊待在一起，直到再不脱離就回不了西班牙為止。

巨大的阻力和逆風仍在飛速地消耗燃油，那些還掛着導彈和2台發動機停轉的轟炸機必須進行一次計劃外的空中加油才能回到巴克斯代爾。比爾德中校決定不在備降機場降落，因為攜帶着在全世界看起來都被認為是未發射的核巡航導彈突然出現在東海岸毫不知情的空軍基地上空只會造成更大的恐慌和麻煩。

最終比爾德中校通過安全頻率聯繫上第8航空隊司令部，兩架待命執行應急支援任務的加油機從喬治亞州羅賓斯空軍基地起飛，在海岸線上和B-52機羣匯合。然而墨菲定律再次應驗（凡事只要有可能出錯，那就一定會出錯），其中一架轟炸機的無線電發生故障，無法和加油機建立通信聯繫。比爾德中校通過一套特殊的編隊內部通信系統將故障轟炸機飛行員的信息接力傳遞給加油機，終於讓兩架最缺油的飛機都完成了空中加油，足夠飛回家。

機羣抵達巴克斯代爾基地時已近天黑，全程歷時35小時24分鐘，飛越了2.25萬公里，成為當時航空史上距離最遠的戰鬥出擊。但這個距離似乎並準確，官方説明是超過1.4萬英里即2.25萬公里，但我的計算即使是按地球曲率飛最短的距離，穿過英國、南斯拉夫、土耳其來回也要2.26萬公里，當時南斯拉夫正處於解體戰爭中，不可能走這條耳目眾多的歐洲大陸航線；按照空中加油位置看是通過亞速爾羣島、直布羅陀走地中海，儘量避開陸地，這條航線至少有2.4萬公里，全程平均飛行速度676公里/時，而B-52正常的巡航速度是819公里/時，作戰航程1.4萬公里。

> 上圖航線、距離和加油點都是我個人推測，僅供參考

戰略空軍司令部通過這次行動積累了很多經驗：首先證明冷戰時期研發的戰略轟炸機在現代戰爭中仍然是一個威力強大的作戰平台；其次飛行中最大的挑戰來自機組人員的心理狀態，如何完成30-40小時的長航時飛行是一項生理和心理上的巨大挑戰。“神秘松鼠”行動的成功對今後的超遠程轟炸行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B-52迅速落地後直接駛回機庫，以儘可能避免未經授權的閒人發現還留在掛架上的絕密導彈。草草完成任務彙報後，機組人員解散回家休息。

【 為期一年的沉默 】

參戰機組成員被嚴格要求不得討論這次行動的任何信息，直到整整一年後才得到官方的正式承認並被授予空中行動徽章以表彰其“史無前例的全球到達與全球力量展示”。

這次突襲消耗掉了當時美國空軍絕大部分AGM-86C庫存，而第二次打擊已經不再需要，因為盟軍已經奪取了伊拉克戰場的制空權，戰術飛機可以更低的風險和成本攻擊目標。

在整個海灣戰爭期間目標毀傷評估都存在問題，起初很難判斷AGM-86C是否命中預定目標。但是第二天日落後，伊拉克陷入一片黑暗。要麼是B-52取得了戰果摧毀了電網節點，要麼是伊拉克人關閉了電網以防暴露目標，事後調查發現兩方面的原因都有。偵察顯示AGM-86C準確命中了多個目標，其中一枚甚至將作為瞄準點的一根電線杆折為兩截。

最終確認AGM-86C完成了85%-91%的作戰任務，遠高於預期的80%。35枚發射出去的導彈中有一枚在發射區域墜落且沒有爆炸，後來被發現摧毀；另一枚導彈失蹤，可能被伊軍擊落。鑑於此前AGM-86C從未在實戰中使用過，這種創新性的GPS制導方式被認為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參戰的7架B-52G在當年8月就全部退役，除了2架捐贈給航空博物館展出外，其餘5架都封存於亞利桑那州戴維斯-蒙森空軍基地的飛機墳場中。2019年11月20日，最後一枚AGM-86C從一架B-52H上卸載下來，正式退役。

> 當年參加了“神秘松鼠”行動的退役上校莫里斯（左）和沃德（右）出席了2019年11月20日在巴克代爾基地舉行的GM-86C退役儀式，他們親手發射了第一批導彈，也見證了最後一枚的退役

近30年的服役生涯中，AGM-86C進行了多次改進，GPS系統從第1代升級到第3代，提高了精度和破片殺傷力，BlockII（D型）還配備了雙戰鬥部或者先進穿甲戰鬥部，擁有打擊硬目標的能力，一直是美國空軍最為依仗的遠程精確打擊武器。

但無論如何它的基礎設計都來自40年前，維護保養變得越來越複雜昂貴，而且缺乏隱身性能和現代導航功能，已經無法滿足現代戰爭的要求，被更先進的AGM-158 JASSM隱身巡航導彈所取代。JASSM雖然體型較小，戰鬥部重量也更輕，但雙模現代化破片、穿透戰鬥部設計可以達到相似的毀傷效果。ER增程型的射程達到965公里，已經非常接近AGM-86C的1100公里，而適裝性比僅能由B-52掛載的後者高出很多，可由F-35、F-15E、F-18等戰術飛機掛載。預計2023年服役的JASSM-XR射程甚至達到1900公里，戰鬥部重量增加到900公斤，無論是隱身能力、射程還是威力都大大超過AGM-86C。

> 掛載在F-18翼下的JASSM

儘管事後有批評聲音指出“神秘松鼠”行動就是一個噱頭，並沒有對海灣戰爭的進程產生實質性的影響，只是宣傳了美國具備從本土腹地進行全球打擊的能力。但行動規劃者格羅森中將指出將這款新式武器投入實戰是因為它符合邏輯，可以乾淨利落地完成任務並避免傷亡，如果海軍在攻擊同樣的目標中損失了6架A-6攻擊機和它們的機組，那將是不可原諒的。

> 海灣戰爭中的A-6E

【 空中戰略變革 】

“神秘松鼠”行動顯示美國空中力量正處於歷史性的變革之中，從過去在海外部署大量作戰部隊的“前沿存在”轉變為以本土為基地進行遠征行動。巴克斯代爾的第2轟炸機聯隊可以在20個小時內到達全球任意地點，面對這種全時全球到達能力，未來的對手將不得不以完全不同的方式進行戰爭思考。

B-52強大的洲際作戰能力在當時是無與倫比的。1991年的B-1B只具備核打擊能力，而且飽受各種故障缺陷困擾，停飛50天無法投入實戰；B-2仍在試飛當中，1993年才入役。蘇聯的圖-95雖然能力相當，但因為缺乏海外基地和加油機等體系的支援，從來沒有執行過這樣規模的遠程實戰任務；而當年剛剛服役的19架圖-160因為蘇聯的解體全部落入烏克蘭手中。

在“神秘松鼠”行動之前，世界上航程最遠的一次轟炸行動是英國皇家空軍在1982年馬島戰爭期間執行的“黑公羊”行動。為了支持1架滿載9.5噸炸彈的“火神”中程轟炸機（作戰半徑僅2750公里）轟炸距離阿森松島6260公里之遙的馬島斯坦利港機場，需要出動11架“勝利者”空中加油機飛行15架次，提供18次接力伴隨空中加油，“火神”需連續飛行16小時。如此複雜的空中加油過程中有任何一點失誤都將前功盡棄，但戰果卻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只是發揮了巨大的恐嚇和牽制作用。如果是換成B-52（作戰半徑高達7200公里），則只需1架KC-10保障就足夠了。

B-52的這個超遠距離出擊記錄在整整十年之後才被B-2打破。2001年911事件之後，美歐聯軍在阿富汗展開“持久自由”行動，計劃由B-2打頭陣摧毀塔利班的雷達站、地空導彈陣地、機場、空管設施和訓練營，為盟軍的後續空襲打開大門。B-2從密蘇里州懷特曼基地起飛，向西飛越太平洋、南海和印度洋後轉向北方，在阿富汗上空投下JDAM，完成攻擊任務後在迪戈加西亞落地，單程飛行距離2.95萬公里，需接受6次空中加油。在10月8日由“美國精神”號執行的第3架次出擊中，因為臨時出現的新目標折返阿富汗投彈，最終降落迪戈加西亞時飛行時間達到44小時20分鐘，創造了一個至今未被打破的有人駕駛戰機最長實戰續航時間記錄。

以上這些戰例都充分顯示出一支成熟的戰略空軍所具備的強大作戰能力以及戰略、戰術上的巨大作用，發展戰略空軍對中國空軍來説刻不容緩。

PS：本來這篇應該寫“女王”級最後一部分的，不過給雜誌截胡了，得晚點再登了。另一個雜誌今年約我寫了8篇戰史故事，正好就此開一個新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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