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的未來之星,影響力比肩莫迪,高僧上演政壇傳奇_風聞
简单快乐-2021-08-09 11:50
作者 慕有枝613
為了整合印度,莫迪這些年一直在玩印度教民族主義,整個人的角色定位越來越向宗教領袖過渡,鬍子越留越長,瑜伽越練越柔軟,手印越結越正宗,一派謫仙風範。
可是,不論莫迪如何造勢,頂多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半神角色。而在他治下的北方邦,另有高人,同樣從政,卻比莫迪更進一步,以真神姿態降臨政界,幾乎實現了北方邦的政教合一。
這個人就是北方邦的首席部長、人民黨成員、莫迪的親密戰友(亦競爭對手)——約吉阿迪亞納斯(Yogi Adityanath,或譯為阿迪亞納特)。
在印度,首席部長可不是部長。正如在國家層面,總統是虛職,總理是真正的一把手;在邦一級,國家層面的政治模式復刻了一遍,邦長只是個招牌,首席部長才是大BOSS。
然而,北方邦一把手還只是Yogi的兼職。
他的本職工作是北方邦香火最鼎盛的印度教寺廟戈勒克納斯神廟(Gorakhnath Mandir)的首席大祭司。

一個印度教僧人,咋混成一邦之首的呢?
一、出身剎帝利
1972年,在印度介入之下,東巴基斯坦獨立,變成孟加拉國。
同年6月5日,印度北方邦的小村班久爾(Panchur,in Pauri Garhwal),嬰兒Yogi呱呱墜地。生時,紅光滿室,如日正中,異香繚繞,百鳥翱翔。鄰里皆奇之。
後來,班久爾在內的廣大地區鬧獨立。在印度,謀求獨立建國建邦乃日常操作。2000年,北方邦重組,班久爾跟着北阿坎德邦析置出來。所以,Yogi的故鄉既是北方邦,也是北阿坎德邦。
那個時候,他還不叫Yogi。
父母給他起名阿杰,全名是阿杰·莫汗·貝什特(Ajay Mohan Bisht)。印地語中,阿杰的意思是“無與倫比的”“不可戰勝的”“無法征服的”。冥冥中自有天意,名字彷彿已經預兆了他的非凡人生。“莫汗”是父名。“貝什特”是家族姓氏,本意是“擁有土地的人”。
聽這姓氏就知道,種姓不一般。
恭喜阿杰,投胎準頭不錯,投中了剎帝利。
請記住這個姓氏,後文還會提到。
不過,好姓氏只代表十八輩祖宗以前的風光。至於現在,父親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護林員,母親是勤懇的家庭主婦。夫妻倆一共生了四個兒子、三個女兒,阿杰排行老二。
阿杰小時候在本地接受教育,青年時就讀於加爾瓦爾大學。
這是北阿坎德邦的中央大學,印度規模最大的十所大學之一。“中央大學”堪稱印度版的985、211,而且,印度大學入學率非常低,幾十年前更低。阿杰能進中央大學,充分説明,他的文化素養已經秒殺絕大多數印度人了。
他攻讀的專業你一定想不到。
是——數學。
意料之外,卻又情理之中。
畢竟,數學專業出身的胖友很容易遁入空門。
阿杰也是。
1992年,阿杰20歲,以數學學士的猷秀身份畢業。
然後,他出家了。
二、投身“阿約提亞運動”
阿杰的少年時代,正值印度教與民族主義開始合流。
印度獨立後的初代目是尼赫魯。尼赫魯對社會主義很有好感,還表示自己是無神論者,認為印度教是國家發展的絆腳石,帶領國大黨力求把印度打造成世俗化國家。印度憲法也是這麼寫的。
可是,歷經三十年,世俗化路線整合印度的努力失敗了。隨着國大黨下台,人民黨上線,世俗化的旗幟被扔進了垃圾堆,印度開始全方位宗教回潮。
印度民族主義開始向印度教民族主義發展。
印度教民族主義以印度教為核心,當然對其他宗教有排斥性,尤其針對伊斯蘭教。印度教徒與穆斯林之間的矛盾開始放大,衝突逐漸增多。
其中的標誌性事件就是阿約提亞之爭。
這是一個關於拆遷的故事。
阿約提亞就在北方邦境內,這裏有一座巴布裏清真寺,是莫卧兒帝國太祖巴布爾下令建造的。莫卧兒帝國相當於印度版大清,末代王朝,統治階層來自突厥化的蒙古人,信仰伊斯蘭教,建造清真寺是題中之義。
等到19世紀後半葉,莫卧兒帝國沒了,大英接管,這座清真寺的土地歸屬就開始出幺蛾子了。
許多印度教徒都説,這塊地上原來是一座羅摩神廟,莫卧兒太祖巴布爾給拆了,代之以清真寺。
羅摩這個人物在印度教中地位極高。他是印度兩大史詩之一《羅摩衍那》中的王子,在神猴哈奴曼(孫悟空原型)的幫助之下,擊敗了十首魔王拉瓦那,救回妻子悉多。印度教徒認為,羅摩是印度教三大主神之一毗濕奴的化身,也相信羅摩是真實存在的歷史人物。每年的重大節日“排燈節”“十勝節”都和羅摩有關。
而在傳説中,羅摩的出生地就在阿約提亞。至於口耳相傳的那個羅摩神廟,乃是為紀念羅摩出生而建。
印度教徒説得有鼻子有眼,信服者甚眾。
大英統治期間,有意挑惹印度教徒與穆斯林之間矛盾。隨着雙方對立情緒發酵,印度教徒開始拿巴布裏清真寺説事了,認為應該拆掉清真寺,恢復羅摩神廟。
穆斯林當然不同意,雙方多次拳腳切磋,暴力逐漸升級。
等到印巴分治,雙方成了生死仇家。
1949年,有狂熱的印度教徒抱着羅摩、悉多的神像闖進清真寺,直接放進了大殿,隨後宣稱:“咦,你説奇怪不奇怪,羅摩神像竟奇蹟般地出現在了清真寺中!
魔術,有時就這麼簡單。
穆斯林怒了,雙方衝突再起。為防事件升級,警察封鎖大門,不讓雙方教徒進入,但是,略有偏袒,允許印度教祭司進去參拜。清真寺成了實際上的羅摩神廟。
等到八十年代,印度教民族主義思潮蔓延,印度教徒越來越硬氣,舊事重提,發誓一定要拆掉清真寺。
1990年10月底,四萬名印度教徒雲集阿約提亞,試圖強拆清真寺,和警方發生了衝突。警方開火反擊,官方説打死了十六個人。史稱“阿約提亞的槍聲”。
1992年12月,印度教團體、狂熱信徒更進一步,直接衝過警戒線,掏出隨身攜帶的小工具,刀槍劍戟斧鉞鈎叉,全都往上招呼,叮叮咣咣,幾個小時之後,居然真把巴布裏清真寺夷為平地。
人類拆遷史上的一大壯舉。
這事兒可就鬧大了,穆斯林和印度教徒大打出手,騷亂迅速席捲全國,死了兩千多人。
事後,印度教徒得寸進尺:“我們要在這裏重建羅摩神廟!”
穆斯林反對:“不,要重建清真寺!”
雙方各執一詞,鬧上法庭。
怎麼辦?
代表印度教徒的專家上場了,到廢墟里一陣摸索,最後考古出一堆石頭、裝飾磚殘片,隨後表示:你們看,這是典型的印度教寺廟建築特徵。
一片質疑聲。
不光穆斯林不認可,佛教徒還跳出來了,説你手裏拿的東西來自當年突厥人入侵印度期間毀掉的佛塔。
氣氛有些尷尬。
要我説,乾脆建座佛寺算了。雙方就不用爭了。
此事延宕良久,拉鋸戰一直拉到新世紀,官司打到最高法院。
2019年11月,印度最高法院判決,土地拿來建羅摩神廟,額外找5英畝土地補償給穆斯林建清真寺。
印度教徒勝利。
阿約提亞之爭告一段落。
談起“阿約提亞之爭”,中國人都不太知道,我看網上除了一鱗半爪的新聞之外,好像也沒人講。但這個事兒在印度特別重要,幾乎是家喻户曉。印度教民族主義定向瞄準伊斯蘭教和穆斯林,瞄準就需要靶子,阿約提亞恰逢其會,就扮演了這個角色。本來建的到底是神廟還是清真寺早就不重要了。
在印度,宗教問題是大問題,而大問題就是政治問題。
所以,黨派、政客也都摻和進來。
人民黨競選時的口號之一就是重建羅摩神廟,現在兑現了。2020年8月5日,阿約提亞的羅摩神廟舉行奠基典禮,莫迪帶着一干人民黨高層出席。
當時,建築羣內已經有1個神職人員、15名警察檢測出了新冠陽性。這種情況下還毅然決然搞典禮,可見“阿約提亞”到底多重要。也能看出,莫迪是鐵了心要把印度教樹立成觀念燈塔,以印度教認同來整合國家。
那一天,和莫迪一同出席奠基典禮的人民黨成員中,有一位印度教高僧,橘黃色僧衣襯得他法相莊嚴。
他就是,Yogi。
48歲的Yogi比莫迪更激動,三十年前他就在期待這一刻了。
八十、九十年代,印度教民族主義縱深發展,還是大學生的阿杰躬逢其盛,耳濡目染之下,受思潮影響,熱切投身於阿約提亞運動,即,爭取拆掉巴布裏清真寺、重建羅摩神廟。1992年他大學畢業,也就是那年年底,狂熱的印度教徒手工拆掉了清真寺。
正是在參與阿約提亞運動過程中,阿杰遇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男人——他的師父馬漢特·阿瓦伊達亞那斯 (Mahant Avaidyanath)。
馬漢特是戈勒克納斯神廟上一任首席大祭司,是阿約提亞運動的領袖。
Yogi能有今天的地位,必須感謝馬漢特。
而要明白馬漢特對Yogi的影響,就有必要介紹下戈勒克納斯神廟乃至北方邦的宗教地位。
三、出家為僧
印度的北方邦和中國的河南省有點兒像,是印度的中原,古代各大王朝的核心區都在這裏。
顧名思義,北方邦位於印度北方,與尼泊爾接壤,面積24.1萬平方公里,和中國廣西差不多,但人口是廣西的近五倍,2.4億人的超大人口規模, 即便單拎出來和國家作比,也能排進世界前五。
作為印度人口最多的邦,經濟則是倒數。農業為主,幾乎沒什麼像樣的工業,和右鄰的比哈爾邦是難兄難弟,印度窮最,常年競爭倒數第二和第一。大家看到的各種印度強姦案,十件有五件來自北方邦,印度被稱為“強姦之國”,北方邦則堪稱“強姦之邦”。
這麼一個窮得掉渣的地方,卻佔據着印度的思想高地。
其實不該説“卻”,窮地方往往向外輸出宗教思想,尤其是那種祖上闊過現在崩落的地方。
舉個例子,被西方蹂躪稀巴爛的中東,歷史上曾光芒萬丈。近代,中東被搞得亂七八糟,民不聊生,有識之士紛紛尋找脱困之法。不過,面臨西方的降維打擊,只能徒呼奈何。個人或者組織,無可奈何到了盡頭,往往訴諸宗教。個別人遂投身宗教尋找出路,後來越走越極端,搞出了極端主義,並向全世界來了一波反向輸出。
北方邦現狀可以比照理解。
北方邦各大宗教彙集,勝地與聖地遍佈。旅行者熟悉的泰姬陵(伊斯蘭)、曲(qū)女城(佛教)、瓦拉納西(印度教;其城郊有鹿野苑,屬佛教),都在這裏。
北方邦尤其是印度教大本營,文化極其保守,種姓衝突嚴重。也是印度教徒和穆斯林沖突最尖鋭的地方。某種意義上,北方邦就是當代印度的一個微縮版,像是上學時做的重點筆記。印度那些典型問題,在北方邦都拉到了極限值。
前面提到的戈勒克納斯神廟就坐落在北方邦,位於戈勒克布爾(Gorakhpur)。它是北方邦東北部的交通樞紐。
《北印行紀》提過,印度旅行時,我專門去逛了幾個佛教遺蹟,包括拘屍那迦(釋迦牟尼涅槃的地方)。要去拘屍那迦,就得到戈勒克布爾中轉。我在那兒睡過一晚。
戈勒克布爾這個地名的意思是,戈勒克納斯修行的地方。
戈勒克納斯又是誰?
印度教主要分為三大派:性力派、濕婆派、毗濕奴派。最崇拜的分別是夏克提(女神)、濕婆、毗濕奴。三大神中,梵天沒什麼人氣,進不了三大派,去印度溜達一圈就會發現,梵天神像很少見到。
就當今印度而言,三大主神中最常見的是濕婆。濕婆戰力最強,既是毀滅之神,也是重生之神。可能和印度人幾千年的外族胖揍史、種姓制度有關,印度人受虐習慣了,格外慕強,神靈對他們越殘暴他們就越喜歡。這次疫情,好多印度人就認為是濕婆毀滅世界來了,趕快跪下膜拜。
三大派又分無數支系,濕婆派中有一個支系叫納斯(Nath,或譯納特、納薩)。
納斯系直接追認濕婆是他們的初代上師。這麼算的話,剛才提到的戈勒克納斯就是納斯系的三代目,包括他在內,納斯繫有九位早期上師都是後世弟子的崇拜對象。可以比照伊斯蘭教什葉派中七位或十二位伊瑪目的地位來理解。
戈勒克納斯長時間在這裏修行,為了紀念他,這地方就被起名叫做戈勒克布爾,也是為了紀念他,就有了戈勒克納斯神廟。它不光是神廟,是一個很大的建築羣落,其中有類似修道院的部分,是納斯系傳道授業解惑的地方。
神廟香火鼎盛,在北方邦極有影響力,而北方邦又執全國宗教界之牛耳,神廟的地位早就衝破了納斯系、濕婆派,而是對整個印度教都有話語權。站在戈勒克納斯神廟裏跺一跺腳,整個印度都得顫一顫。
既然如此,戈勒克納斯神廟的掌舵人翻雲覆雨,也就不在話下了。
那麼,神廟掌舵人是誰?
是納斯系這一支的衣缽傳人、神廟的首席大祭司。
近代以來,戈勒克納斯神廟的歷任首席大祭司,都在政教兩界活躍。
比如Yogi的師公迪維傑·納斯(Digvijay Nath),作為神廟首席大祭司,曾加入印度教大會黨。
這個印度教大會黨可不簡單,讀懂了它,也就讀懂了Yogi許多行為。 印度教大會黨1909年成立,奉行印度教至上主義,堅持印度是印度教徒的印度,認為穆斯林也好、基督徒也罷,都是印度教徒受脅迫、誘騙轉變而成的,呼籲他們重新皈依,此之謂“再皈依”運動。
也因此,印度教大會黨堅決反對印巴分治。他們認為穆斯林都是印度教徒轉變來的,將來還要皈依回來,分家當然就不符邏輯了。
可是,時間撥回四十年代末,甘地已經對真納妥協,同意印巴分治。印度教大會黨認為甘地背叛了印度教徒,甚至是背叛了印度。包括Yogi師公迪維傑·納斯在內的印度教大會黨成員都對甘地恨之入骨。
1948年1月27日,Yogi師公攪風弄雨,在集會上煽動印度教徒刺殺甘地。三天之後,印度教大會黨成員納圖拉姆·戈德森(Nathuram Vinayak Godse)在一次祈禱會上槍殺了甘地。
Yogi師公受到牽連,被扔進監獄。
熟悉印度史的胖友肯定坐不住了,不對,刺殺印度的兇手應該是出身國民志願服務團(RSS),也就是莫迪出身那個組織,怎麼成了印度教大會黨成員了呢?
答案很簡單,這傢伙同時隸屬於兩個組織。國民志願服務團曾撇清自己,説事發時戈德森已經退團,只是前成員,但現存證據表明,到刺殺時為止,他依舊是正式成員。
有沒有一種,世界線收束的趕腳?
現如今,Yogi和莫迪走到了一起。
此時此刻,恰如……
Yogi師公吃了九個月牢飯之後,精神抖擻放了出來,繼續當他的神廟首席,注意力開始集中於“阿約提亞運動”。前文提到的1949年印度教徒闖進清真寺擺放神像事件,就和Yogi師公組織的活動有關。
1967年,Yogi師公更上層樓,代表印度教大會黨當選了國會議員(人民院),正式步入政壇。可見,Yogi不是第一個,早從Yogi師公開始,他們神廟就開始了大祭司從政的魔幻路線。
這裏解釋下“人民院”。
印度政治制度抄襲宗主國大英,分上下兩院,上院叫聯邦院,下院叫人民院。和英國一樣,實權在下院(人民院)。每五年一折騰的印度大選,就是在選人民院議員。拿到人民院多數席位的政黨(或政黨聯盟)上台組閣,這個政黨的領袖則出任總理之位。比如,現在佔據人民院多數議席的就是人民黨領導的全國民主聯盟,領袖莫迪則是總理。
Yogi師公當了兩年議員就去世了,他的徒弟、也就是Yogi的師父馬漢特接任首席大祭司之位,並且也成為印度教大會黨成員,承繼政治法統,兩度當選印度國會議員(人民院),還進入了北方邦議會。
馬漢特秉承師父遺志,繼續領導“阿約提亞運動”,勢要“解放”羅摩神廟。就是在那段風雲激盪的日子裏,青年阿杰投身“阿約提亞運動”,結識了這位政教兩界舉足輕重的大人物。
有些人,一旦相遇,就註定“朝朝暮暮”。
那時候,阿杰還是學生,但已經跟馬漢特形影不離了。
畢業後,毅然拋棄紅塵,追隨上師左右。
馬漢特為阿杰改了名字:
約吉阿迪亞納斯(Yogi Adityanath)。
這名字類似咱們講的法號,跟空性、圓真、渡厄、悟空是一樣的。如果你留心了,會發現,Yogi師公、Yogi師父、Yogi三代的法號裏都有“Nath”這個後綴。
説到這,細心的胖友會問,他不是剎帝利麼?當祭司不得是婆羅門嗎?
這就要説到納斯這一支的傳統了。
一提起種姓,我們會想當然認為,只要是印度教,就支持這種制度。實際上,印度教教派眾多,並不都贊成種姓制,比如納斯系。正是因為反婆羅門、支持低種姓,Yogi才有如此強大的底層號召力。
也正因如此,按照他們這一支的傳統,剎帝利也可以做大祭司。
師公、師父、Yogi都出身剎帝利。
不過,正如你所見,最差也是剎帝利。即便是納斯系,明面上反對種姓,實際上也不徹底。
四、出任首席大祭司
世界上大多數人的成功都有賴於貴人提攜,而不是一味的自我拼搏。對草根來講,單靠拼搏很難走上人生巔峯。拼搏的作用在於,讓你在過程中遇到那個賞識你的人。大佬拉你那一把,才是成功的關鍵。
Yogi現在的一切,都來自師父馬漢特的提攜。
講到這裏,你會認為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起初我也這麼以為。
事實上,至少有一半是血緣的安排。
我在看馬漢特生平履歷時,不經意間掃了一眼他的原名,克里帕爾·辛格·貝什特(Kripal Singh Bisht)。
咦,怎麼有點耳熟?這不就是Yogi的姓氏嘛。
細查發現,馬漢特其實是Yogi 的爺爺的妹妹的兒子(可能是跟了母姓),算是個遠房親戚。老家就在Yogi他家隔壁村。Yogi應該管他叫表伯,俗稱表大爺。兩人竟然有親屬關係,這一點極少有人知道。你以為他是白手起家,實際上,人家是個大祭司二代。
只不過,表大爺很早就出家了,與Yogi此前應該確實沒啥聯繫,“阿約提亞運動”是喚醒他們之間血脈聯結的鑰匙。
九十年代兩人相遇時,表大爺已是古稀之年,找到接班人之後,逐漸退居幕後,把政教兩界資源傳遞到Yogi手上。
其中有一點很關鍵,1991年,表大爺改投人民黨懷抱。
大家知道,印度最大的兩個政黨是國大黨和人民黨。
尼赫魯家祖孫三代總理都出身國大黨。國大黨走的印度民族主義、世俗化路線。只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爛,搞了幾十年,印度是經濟也不行,宗教衝突也搞不定,這時候,激進黨派就來搶選票了。
最強勢的對手就是人民黨,七十年代開始冒頭,走的是印度教民族主義、宗教化路線,倡導以印度教認同來整合印度。只是,相比於剛才提到的印度教大會黨,要温和得多,支持者眾。
既然人民黨也玩印度教民族主義這一套,現在又風頭強勁,不如就搭個便車。於是,馬漢特加入了人民黨。
雙方純屬互相利用,馬漢特保持了很強的獨立性。
表大爺都加入人民黨了,Yogi還用説嘛,也成為人民黨一員。
1998年,馬漢特退出政壇,在他以及人民黨支持下,Yogi當選為新一屆國會議員(人民院),走入國家權力中樞。這一年,他26歲,是這一屆人民院中最年輕的議員,春風得意。此後,1999年、2004年、2009年、2014年又四次連任,混得風生水起。
Yogi的政治立場不用贅述了吧?絕對的印度教民族主義,極端敵視穆斯林。據身邊人回憶,説Yogi是個温和儒雅、睿智博學的人,真假不知道,但是,Yogi在公眾場合往往以暴躁大師的人設出現。他的強硬和暴烈是專門針對穆斯林的。
許是太年輕衝動,步入政壇的第二年(1999年),Yogi就急吼吼招呼一大幫印度教徒搞事情,去搶佔穆斯林村莊地盤,雙方大打出手,動了槍,還死了人。
Yogi事情沒做乾淨,被警察抓到了把柄,指控他謀殺未遂、製造暴亂、攜帶致命武器、玷污禮拜場所。這事兒成為Yogi人生一大污點,直到現在還有人舊事重提。
Yogi痛定思痛,有些事不能自己幹,得找人幫自己幹。
於是,2002年4月,羅摩誕辰節(印歷正月初九)這一天,Yogi鄭重成立了自己的黑手套組織—— Hindu Yuva Vahini(實在沒找到中文翻譯,英文也只有音譯)。
你一定聽説過,Yogi手底下有私人武裝。乍聽起來,好像手底下有僧兵和十八銅人似的。其實遠沒到那個程度。那個私人武裝,指的就是這個青年組織,由印度教狂熱青年組成,是個半吊子軍事化團體。
我放張圖,感受一下他們的畫風。

類似一個小混混組成的黑社會團伙。對付平民,綽綽有餘;要是對上警察、軍隊,那隻能乖乖罰蛙跳了。
這組織現在到底多少人,不知道,有人説兩千,有人説五萬。兩千肯定少了;五萬靠不靠譜,也難説。我上過這個組織官網,沒找着啥有用信息,依稀記得,只有一個“加入我們”做得特別醒目,像是傳銷詐騙一樣。後來再去登,就發現網頁咋都打不開了。
該組織的奮鬥目標是:“實現印度社會融合與互信,徹底廢除種姓制度與高低貴賤之分,促進社會和諧發展。”(看到沒?廢除種姓制度,這是前文提到的Yogi他們納斯系的目標。)
組織的自我定位是:“致力於印度教和民族主義的強硬的社會文化組織。”(原文的用詞是fierce)
有多fierce呢?
這個青年組織成立之後,馬上投入戰鬥,僅僅半年之內,就在戈勒克布爾(神廟所在地)和附近地區搞出了六起大型騷亂。在Yogi授意下,青年組織打砸搶燒穆斯林商鋪,破壞政敵競選活動,甚至是行兇殺人,2002年~2007年犯案無數,名頭越來越響。
2007年1月,印度教徒又和穆斯林起了衝突,一個印度教徒孩子因此喪生。事後,Yogi前往弔唁,隨即發表演講,煽動印度教徒情緒,想要藉機搞個大事情。
這次警察出馬了,恭請Yogi到局子裏待了兩週。
但雙方還是幹了起來,死了十來個人。
可能是兩週牢飯給Yogi嚇着了,此後越發謹慎,直接幹事少了,專注於打嘴炮。這個青年組織也跟着低調起來。
就這樣,時間一晃來到2014年。
這一年5月,印度人民黨贏下大選,莫迪第一次出任總理;
這一年9月,表大爺兼師父馬漢特以93歲高齡去世,Yogi出任神廟首席大祭司。
兩位印度教民族主義者在同一年走向了屬於自己的位置。
命運將他們二人緊緊聯繫在一起。
五、兼職北方邦首席部長
前面説過,雖然馬漢特、Yogi師徒加入了人民黨,但貌合神離。
Yogi經常抨擊人民黨,認為他們印度教色彩太弱。
莫迪上位之後,情況變了。莫迪是要做莫始皇的。
印度如此一把爛攤子,民族、宗教、文化、語言支離破碎,既得利益集團盤根錯節,地方主義大行其道,偏偏又套着西式民主政治的袍子,除非來一次暴力革命,從頭到尾犁過一遍,否則,無法依靠體制內的力量完成整合。
所以,他只能依靠宗教,走徹底的印度教民族主義道路。
自此,印度教至上主義真正登上了政治舞台。
這麼一來,印度教色彩夠濃了,Yogi就和他對味了。
兩人逐漸走到一起。

2017年,北方邦議會選舉。人民黨拿下多數席位,Yogi出任北方邦首席部長。以宗教領袖身份兼領北方邦一把手,政教合一。同時,一個人兼職北方邦政府三十六個部委正職。
意思是,他同時是北方邦民政部部長、住房與城鄉規劃部部長、税務局長、食品安全與藥物管理局局長、組織部長、國土資源局局長等等等等。除了首席部長之外,他同時是三十六個部門的部長。
真正做到了:我,即是政府。
這麼做的好處是很明顯的,邦部長會議節省掉很多把椅子。
邦首席部長與神廟大祭司,兩種身份彼此輝映,行政職位與宗教身份互相加持,影響力指數級放大。
Yogi一身橘黃僧袍光芒萬丈,站在莫迪身邊時,已經不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隱隱然有頡頏之意。
六、進擊的Yogi
接下來,聊聊Yogi上台之後都幹了些啥。
其中最拉風的是四件事:
(一)保護奶牛;
(二)對抗“愛情聖戰”;
(三)倡導“再皈依”;
(四)反“羅密歐”行動。
這四個事都挺有意思,挨個聊聊。
(一)保護奶牛
胖友們都知道,印度有尊崇神牛的傳統,但並不是所有牛都算神牛,只有瘤牛才是。瘤牛上數十八輩祖宗就生活在印度了,是最純粹的國產牛。脖子後頭有一塊凸起,跟駝峯似的,像個大肉瘤,故而得名。
瘤牛羣體中,可以產奶的母牛地位更高,印度人稱之為“奶牛”。很多胖友廣告看多了,有個誤解,以為奶牛特指一種牛——那種渾身黑色、白色斑點錯列分佈的牛。其實那只是產奶量比較大的一種牛而已,叫黑白花牛,奶牛並不是它的專屬名稱。其他的各種牛比如黃牛、水牛也產奶,只是奶的產量、質量相對比較差。
印度平時咋咋呼呼要保護的,就是這種瘤牛中的奶牛。
接下來,我再提到奶牛,就都特指瘤牛中的奶牛。
如果瘤牛是白色的,那就更厲害了,相當於牛中婆羅門。濕婆神的坐騎南迪就是一頭白色瘤牛。
至於黃牛、水牛,印度人有着公孫龍一樣的思辨:黃牛非牛,水牛非牛。就和高種姓認為達利特不算人一樣。
我簡單總結下印度牛界的種姓制度,從高到低依次是:
牛中婆羅門→白色奶牛
牛中剎帝利→普通奶牛(即產奶瘤牛)
牛中吠 舍→瘤牛
牛中首陀羅→黃牛
牛中達利特→水牛
印度人把自己的社會生態完美地給牛復刻了一遍。印度人要保護的,正是牛中高種姓。疫情期間,印度人喝牛尿、吃牛糞治病,這種神聖的排泄物主要指高種姓牛之恩賜。
印度29個邦中,有21個邦立法限制或者禁止屠宰奶牛,違者關入大牢,最多可能面壁十年。
雖然奶牛不能殺,但黃牛、水牛可以。尤其水牛,作為牛中賤民,雖然是奶製品重要來源,但並不受尊重,一直是屠宰業主要標的。
很多胖友不知道,印度是世界牛肉出口大國。2020年鬧騰成這個樣子,印度牛肉出口依舊位列世界第三,僅次於巴西和澳大利亞。而印度出口的牛肉80%以上都是水牛肉。
其中三分之二又來自北方邦。
就是Yogi主政的北方邦。
Yogi説過“感謝牛對政府和人民的保護”,大力倡導對奶牛感恩。他所在的神廟有個牛棚,收留了一堆奶牛。只要Yogi回神廟住,每天早上都會親自投餵。據廟裏不願透露姓名的神職人員説,Yogi能叫得上來每一頭奶牛的名字。
Yogi還在北方邦各地建了奶牛服務枱,搭設服務專線,熱心羣眾可以隨時撥通電話,告知哪裏有需要幫助的奶牛。服務枱還貼心配備了血氧儀和熱掃描儀,隨時為奶牛服務。
目前,北方邦已有5000多個奶牛保護中心,供養着50多萬頭牛;此外,還有4500多個牛棚,還能再容納40多萬頭。Yogi認為還不夠用,準備繼續擴編。
疫情期間,Yogi要求奶牛保護中心工作人員必須戴口罩、做好防疫措施。倒不是擔心工作人員安全,而是希望保證我們奶牛的健康。今年最水深火熱那段時間,北方邦政府還在操心奶牛救護熱線的事兒。印度人自己都吐槽了,人不如牛。
此外,為了保護奶牛,Yogi下令關閉所有非法屠宰場。
這裏有個關鍵詞“非法”。
有意思的來了,全印度合法屠宰場只有3600來個,非法的倒是有三萬多。不光屠宰行業如此,印度各行各業都這個狀態。合法市場不丁點,黑市才是王道。
不過,印度政府向來沒什麼執行力,真要禁止非法屠宰,行政執法未必做得到。
政府當然也明白,所以發動羣眾,搞了一堆護牛組織,比如Yogi麾下的那個青年組織,就整出一支奶牛義勇隊,發現有人非法屠宰,上去就是一頓老拳。
不光北方邦,全國各地大大小小奶牛保護組織無數。
因為莫迪也在號召為奶牛服務。
基本上,Yogi在北方邦幹啥,莫迪就在全國範圍內幹啥。
莫迪大搞印度教民族主義,而奶牛是重要的印度教象徵,當然要捧起來。2014年大選時,人民黨拉票的一個口號就是“給莫迪投票,為牛帶來生命”。
所以,莫迪執政之後,奶牛保護上升到新高度。
奶牛保護逐漸擴大化,不光是瘤牛,連黃牛、水牛也逐漸成了保護對象。有的邦乾脆禁止宰殺所有牛。
水牛留下了感動的淚水。
在人民黨鼓動之下,護牛組織遍佈全國。名為護牛,實際上跟黑社會差不多,但是更加有組織沒紀律,濫用私刑,毆打牛販、屠夫,打傷、打死人者所在皆有。
值得注意的是,被整死的受害者,絕大多數是穆斯林。
看到這,你就能明白為什麼莫迪、Yogi要搞這種政策了。
還是為了用印度教整合印度,槍口對準的依舊是穆斯林。
印度約80%印度教徒(約11億人),14%穆斯林(約2億人)。印度教徒有一半是素食主義者;另一半隻吃雞肉、羊肉、魚肉,不吃牛肉;只有少數吃牛肉。穆斯林則不同,牛肉是他們重要消費對象。
在宗教上,穆斯林對牛的態度與印度教徒截然相反。《古蘭經》明確表態:“奉牛犢為神靈的人們,將受他們主的譴怒,在今世必受凌辱。”伊斯蘭教脱胎於猶太教,我之前用六期節目介紹過《舊約》中的《出埃及記》故事,摩西率眾人回迦南途中,發生過膜拜“金牛犢”事件,上帝發怒,這句話就和那起事件有關。
正是因為穆斯林吃牛肉,所以,印度和孟加拉邊境奶牛走私猖獗。
孟加拉什麼人? 1.6億人口,85%是穆斯林,牛肉消費大户。印度全國穆斯林加起來才2億多,又各種限制,奶牛不好出手,於是,印度人想到了隔壁兄弟。
奶牛隻要趕到印孟邊境,總有辦法過去。如果是水路邊界,就驅牛渡河;陸上邊界,就開挖地下隧道。於是,勇敢牛牛,不怕困難,無論水陸,一往無前地跑進了孟加拉人的鍋碗瓢盆。孟加拉那一頭也很努力,製造了土法起重機,從鐵絲網那頭把奶牛吊過去。不由令人感嘆,人類想像力唯在這一層能夠如此躍進。
鏡頭轉回印度國內。正是因為穆斯林吃牛肉多,所以,穆斯林牛販、牛屠夫也多。莫迪、Yogi保護奶牛、禁止非法屠宰,就是衝他們來的。所以,我們才會看到,保護奶牛運動中,死傷最多的是穆斯林。
不過,保護奶牛這個政策也容易誤傷自己人。
牛販、牛屠夫除了穆斯林之外,還有相當一部分是印度教徒中的賤民達利特。既然奶牛神聖,屠牛這種活計當然不光彩甚至骯髒。骯髒的活兒向來都是達利特負責。保護奶牛的擴大化勢必影響他們的生計甚至是生命安全。達利特本就沒地位,護牛組織趁機欺凌,不在話下。
而達利特本該是人民黨爭取的對象。達利特地位雖然低,全國加起來也有兩億人呢。這麼一搞,等於傷了自己的票倉。
所以,護牛組織整死了幾個達利特之後,輿論譁然,莫迪火急火燎地就和這些組織撇清關係了。
(二)對抗“愛情聖戰”;
“聖戰”大家都明白,指為了宗教而發動的“神聖”戰爭,歷史上常用於伊斯蘭教。那麼,“愛情聖戰”又是啥?
通過愛情發動的聖戰。
大家知道,女子嫁給穆斯林之後,通常也會皈依伊斯蘭。在世俗化國家沒什麼,在印度這種宗教國家就有問題了。
因為,這種皈依過程往往表現為印度教徒改宗伊斯蘭教。
印度教徒與穆斯林仇怨極深,當然不願見到這種情景。
漸漸地,一種謠言不脛而走,説印度穆斯林策劃了一個大陰謀,要對印度教徒發動一場聖戰。這場聖戰很特別,沒有暴力,不見硝煙,但遺禍無窮。穆斯林迎娶印度教徒女子,通過花言巧語,誘使其改宗伊斯蘭,生出的子女又自然是穆斯林,年深日久,穆斯林族羣擴大,逐漸成為印度的主體民族,印度教徒淪落為少數。
這就是所謂的“愛情聖戰”。
改宗行為確實偶有發生,但這個陰謀並不存在。事實上,印度跨宗教婚姻極其罕見,大約2%左右。
這種陰謀論早在零七零八年就開始了,所以能流行,是迎合了三個現實:
一是印度教民族主義思潮強化,印度教徒對穆斯林仇視加深;
二是“伊斯蘭國”的現實存在,讓印度教徒相信聖戰的可能;
三是印度男女比例極度失調(152:100),讓印度教徒男性有種錯覺,彷彿穆斯林在和自己搶老婆,有切身的危機感。
於是,“愛情聖戰”的説法流傳越來越廣,越來越煞有介事,尤其是莫迪上台以後,這種陰謀論甚囂塵上。
Yogi就是最喜歡拿“愛情聖戰”説事的。曾經在演講中放話:“如果他們帶走一個印度教女孩,我們就帶走一百個穆斯林女孩。”還説要給“玩弄姐妹和女兒”的人“送葬”。
2020年11月,在Yogi推動下,北方邦通過了《禁止非法轉變宗教信仰條例》,禁止因婚姻而改變宗教,違者判處1年以上10年以下監禁。
至於到底是不是因為婚姻而改宗,官方説了算。其實就是一部“反愛情聖戰法”。而且,看上去是隻要因為結婚改變宗教就不行,實際執行時卻非常之靈活。
因婚姻而改宗,排列組合後有以下四種情形:
穆斯林男子娶印度教女子,女子改宗伊斯蘭;(典型犯法)
穆斯林男子娶印度教女子,男子改宗印度教;(小夥子很識相哦)
印度教男子娶穆斯林女子,女子改宗印度教;(小姑娘有覺悟哦)
印度教男子娶穆斯林女子,男子改宗伊斯蘭。(犯法)
也就是説,改宗印度教,沒問題;改宗伊斯蘭,吃牢飯。
説到底還是印度教民族主義。
法律通過後,現在已經開始抓人了。故事的範本通常是印度教新娘的父母報案,説穆斯林男方給女兒洗腦、誘騙改宗等等。
除了北方邦之外,人民黨主政的另外幾個邦如中央邦、北阿坎德邦、古吉拉特邦也通過了類似法律,還有幾個邦正在考慮。
在“反愛情聖戰立法”這一點上,人民黨內部是有共識的。只不過,Yogi喊得最響,並且,走在了前列。
(三)倡導“再皈依”;
Yogi是各邦領導人中對穆斯林最強硬的。莫迪身為一國總理,言語上沒辦法太放飛自我。Yogi就沒這個顧慮,啥話都説。他攻擊穆斯林是“綠色病毒”,經常發表煽動性言論“他們殺了一個印度教徒,我們就要殺他們一百個”,還揚言,“如果有機會,要在每一座清真寺中都裝上Gauri、迦尼薩、南迪的神像”。
(Gauri是濕婆第二任妻子帕爾瓦蒂女神的化身;迦尼薩是濕婆夫婦的兒子;南迪是濕婆的坐騎白色神牛。Yogi的意思是要把濕婆一家子連同坐騎都塞進清真寺。侮辱性極強。)
歷數咱們前面講過的事情,Yogi竭盡全力排擠穆斯林。派人毆鬥,讓穆斯林生命安全不得保障;奶牛保護擴大化,穆斯林生計受到威脅;“反愛情聖戰法”,愛情也難保全。
當局百般偏袒印度教徒,穆斯林幾無立錐之地,讓他們怎麼辦呢?
別急,Yogi等的就是這一問。
他已經安排好了,請加入Yogi領導的“再皈依”運動。
你們重新皈依印度教不就完了嘛。
注意了,莫迪、Yogi他們高舉的印度教民族主義,並不是對印度教之外的宗教一概排斥。他們把錫克教、耆那教、佛教劃到印度教大家庭裏,排斥的只是伊斯蘭教和基督教。
之前説的都是Yogi如何排斥伊斯蘭教,沒提基督教。其實,Yogi對基督教也是絲毫不給面子,説特蕾莎修女是把印度變成基督教國家的陰謀,以服務名義誘使印度教徒皈依云云。
在他看來,耆那教、佛教、錫克教都有印度教基因,是印度原生宗教,是本土文化的璀璨明珠;伊斯蘭教、基督教卻是外來宗教,玷污了印度文化。而所謂的穆斯林或者基督徒,在他看來,本都是印度教徒,只是被強迫或者被洗腦之後改宗了。
既然如此,他們理應迴歸到印度教大家庭。
這就叫“再皈依”。前文説了,Yogi師公、Yogi表大爺都是印度教大會黨成員,那個黨派就一直倡導“再皈依”。Yogi的思想一脈相承。早在十幾年前,他就已經開始領導“再皈依”運動了,每次帶着上千名穆斯林改宗印度教。
古人捕禽,講究“網開一面”。
如今印度教民族主義大網三面圍堵,Yogi給開的這面就是“再皈依”。
(四)反“羅密歐”行動。
“羅密歐”在這裏是個貶義詞,意思是騷擾女性的男人。
在印度,騷擾、猥褻、尾行、強姦女性的行為特別常見,北方邦這種傳統文化氛圍濃厚的地方,尤其猖狂。
Yogi競選時就許下宏願,要滅了這股不正之風。
上任之後,下令警察局搞了個反“羅密歐”行動,派出警察小隊(Yogi的青年組織也出動了小分隊),到學校、商場、公園所有人流密集處巡查,看到有男人舉止不端,立即出手,盤問拘拿。
實際執行時,反“羅密歐”行動逐漸擴大化。小隊變成了道德警察,看到一男一女舉止親暱,就上去審查糾問一番,不論男女朋友、夫妻還是父女都不例外。
有的男人形跡可疑,或者是一看眼神就非常猥瑣,小隊也不放過,第一時間誅心盤問。
大家去過印度就知道,好多年輕人閒着沒事幹,就是街頭遊民,那些街頭的印度人確實眼神不太乾淨。《北印行紀》講過,我和另一箇中國女孩一起,走在街上時,旁邊印度男人那目光能吊在女孩的身段上走個一百八十度,就直勾勾地猛盯着看,神態有如色中餓鬼,眼神裏閃爍的東西比油還濃膩,跟沒見過女人似的。
這種眼神,太常見,一抓一大把。
所以,可以想見,反“羅密歐”小隊得抓多少人。
這種人抓了之後,你糾問半天,他也只是支支吾吾,説不出個屁來。
最後,警察就讓他們捏着耳朵蛙跳,以作懲罰。疫情期間,印度警察也是這麼施罰的。
反“羅密歐”行動有些效果,據Yogi説,經他四年主政,北方邦強姦犯罪下降了45%。
有一點要説明白,反“羅密歐”行動初衷並不是為了保護女性權益,而是維護女性名譽。
兩者區別很大。
在印度社會中,女性名譽不屬於女性自己,而屬於丈夫、父親。
女性如果遭受侮辱,名譽受損的是家族。所以,直到現在,印度還盛行“榮譽謀殺”。
也就可以明白,為什麼反“羅密歐”行動會發展成道德審查了。
像Yogi這麼沉溺印度教傳統的人,怎麼可能真正尊重女性。
他説過:“一個女人應該被監管,以免她變得具有破壞性。” “如果男性長出了女性特徵,他就會成為神;如果女性長出了男性特徵,她就會成為惡魔。” 他還堅決反對在議會中為女性預留席位。
綜上,Yogi的四大行動,要麼是在鞏固印度教傳統,要麼是在推動印度教民族主義,核心依舊是印度教,用印度教整合北方邦。
那麼,除了這些虛的,Yogi其他方面施政又如何呢?
七、Yogi的野望
為了明年連任做準備,他今年三月發表過一個四年執政報告。
按他説法,這四年間:
北方邦GDP翻了一倍,從7900億人民幣增至17000億人民幣(和中國內蒙相當,但人口是內蒙的8倍),名列印度各邦第三,Yogi滿懷自豪地説,北方邦將成為印度第二大經濟體;
人均年收入翻了一倍,從4100元人民幣增至8200元人民幣(注意,是“年收入”;全國各邦倒數第二;此外,平均數不能代表大眾水平,尤其是北方邦貧富差距極大);
免除了870萬農民的貸款,約合315億人民幣;
失業率從17.5%下降到4.1%;
對犯罪零容忍,謀殺案減少19%,搶劫案減少66%,強姦案減少45%;
“村村通電”計劃高歌猛進,138萬户人家通了電;(這個數字有水分,按印度官方解釋,一個村只要有10%的居民和公共設施通了電,就認定為全村通了電。就好比滿分一百分,十分就算通過。)
400多萬户人家拿到了住房;
五條高速公路正在修建。
等等。
總體來講,Yogi任期內還是做了些事,我看網上言論,老百姓對他評價正面居多。畢竟,老百姓中80%都是印度教徒。
《今日印度》有個國家情緒民意調查,Yogi連續四次被評為最受歡迎的邦首席部長,而且,得票率逐次攀升,最近一次是2021年1月的調查,Yogi一人狂攬25%的選票,第二名得票率只有14%。
至於今年疫情,那就不要説了,他本身就是大祭司,熱愛搞神棍迷信那一套,北方邦又是個窮邦,當然是弄得一塌糊塗。疫情表現對他影響到底有多大,目前不太確定。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的基本盤和大統領有點像,不太可能因為疫情表現而動搖。而且,疫情主要是莫迪背鍋,依我看,Yogi倒是人氣瘋漲。
他的存在已經開始威脅莫迪地位了。許多印度人已經開始討論,2022年莫迪是否還會讓他出任北方邦首席部長。
搞不好,到了換屆大選的2024年,Yogi真有可能接班莫迪。
到那個時候,印度就真往政教合一邁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