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情只剩了一襟晚照_風聞

香港四大才子本文佔了兩個。

金庸四八年調往《大公報》香港分社，倪匡五七年以反革命嫌疑遭軟禁後偷渡香港，黃霑四九年隨父母移住香港，蔡瀾新加坡人，四九年定居香港。其實前三個本來都是大陸才子，如果加上四九年定居香港的梁羽生，完全可以湊成大陸四才子，那就沒香港什麼事兒了。

梁羽生以機緣創造了新武俠小説，把本來屬於雞鳴狗盜之流的江湖人物注入正義內涵，同時把很多歷史上的真實人物拉進江湖，這樣就出現了一個似真似幻的正義江湖，但名頭被同桌的金庸超越。

金庸的江湖更廣大，人物更縱橫，也似乎更能體現江湖氣，對俠字把握當然也更精準，創造了不少的俠之大者，使人們相信真有一個和世俗社會迥乎不同的價值江湖。“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中的《笑傲江湖》無疑是其中戛戛獨造者，其改編的影視劇亦是百看不厭，而黃霑寫的主題歌《滄海一聲笑》在主題歌中可謂登峯造極。

《滄海一聲笑》我知道有三個版本，一是黃霑、徐克、羅大佑的版本、一是黃霑、許冠傑、張偉文的版本、一是我妻子的版本。我妻子普通話、香港話均不過關，對音樂一竅不通，但好唱歌，尤其好唱《滄海一聲笑》，唱的時候兩臂張開，腮幫子鼓起來，腦門發亮，豪氣滿滿，當她記不住歌詞、跟不上音調因緊張、怒氣而出現停頓、結節的時候，似乎俠氣在胸、壯士扼腕喑嗚叱吒的蒼涼、悲壯表現得更加淋漓盡致，如果僅從豪情來説，我妻子的版本絕不亞於前兩個版本，只是我妻子的知音太少，宜乎她愛唱《滄海一聲笑》了。

我最欣賞的一句歌詞就是“豪情還剩了一襟晚照”，你想啊，烈士暮年、英雄遲暮，什麼雄心壯志都難免面臨近黃昏的夕陽，這時站在高山之巔，西風獵獵，而如火的晚霞照滿襟袍，這不正是曹操《龜雖壽》裏“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的寫照嗎？雖然只是“還剩了”的蒼涼，但在俠之大者胸襟裏，無數青山夕照明，豪情不減當年，俠義之所在，就是英雄之所往。

説到“豪情”二字，人們似乎有所誤解，似乎豪情是粗放的、無情的、可以不顧一切的，其實豪情不但內容豐富，而且羈絆不少，它要受家庭倫理的羈絆、更要受社會道德規範的羈絆，一旦豪情不受這些羈絆，就變成粗野。豪情完全可以細膩、文明、符合人情物理，也必須細膩、文明、符合人情物理，武俠小説也正是在這樣的文化氛圍裏產生的。

很可惜內地到現在還沒有產生一部像樣的武俠小説，也沒有人能寫出《滄海一聲笑》這樣的歌詞，“豪情還剩了一襟晚照”這一句恐怕也不是很多人能寫出的，連意境恐怕也體會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