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雲| 作為家長，你該知道比校外培訓更殘酷的是學位“擺渡”！_風聞

寫這篇文章有一定風險，可能會被一些人攻擊，大家看一眼算一眼吧，指不定啥時候被封。

01

擺渡人

先解釋一下什麼叫“學位擺渡”？

無論公立還是私立學校（主要是初高中），都面臨一個問題，就是怎麼挑選優質生源，俗稱“掐尖”。

學校學位有限，能獲取的信息也有限，如何在有限學位、有限信息的情況下招更多優質生源，就考驗招生部門智慧了。

但現實是，監管部門並不允許學校明目張膽搞海選，甚至搞出電腦派位的方式杜絕好學校掐尖（主要是初中）。

這是學校面臨的問題。

作為家長，我們同樣面臨不少問題。

在你所在的城市，你一定聽過“四大豪門”“八大名校”之類的，但你多數摸不着門路。如果你的孩子是適齡學童（小升初，或者初升高），你肯定想了解這些學校，最好是能進去，哪怕花點錢。畢竟，高考改革的結果是，中考重要性凸顯，很多地方都已明瞭，每年中考生中，有半數上不了高中。

所以，對於家長來説，給孩子找個好初中就顯得尤為重要

一個好初中大概率意味着一個好高中，一個好高中，大概率意味着一個好大學。

一方面是學校掐尖需要，一方面是家長焦慮的期盼，這就是“擺渡人”生存的土壤，競爭越激烈的地方，土壤越肥沃。

“擺渡人”一般是校外培訓參與者，他們掌握着大量學生培訓信息，學校和家長非常信任他們。同時，因為是市場機構，他們可以名正言順“海選”。

對於符合條件的，“擺渡人”可優先向名校遞“簡歷”，在得到學校初步意向之後，指導學生填報志願，完成學位“擺渡”。

曾經，監管部門對這種行為進行過清理。但需求在，市場就在，很多培訓機構不敢公開選拔，逐步轉入“地下”，他們以輔導班為藉口建家長交流羣，以政策解讀為藉口組織家長線下見面，所有這些動作，唯一的目的就是——尋找精準客户，擼家長羊毛。

各位親，就黑心程度而言，校外培訓和學位擺渡比起來，天冠地屨，校外培訓好歹還提供了教育服務，吃相不算難看，學位擺渡那是真黑，純粹利用信息優勢擼家長羊毛。

我給大家介紹幾種擼羊毛的方法：

02

家長的辛酸

**一是組織活動。**剛才説了，名校希望掐尖，但又不能赤膊上陣，而且現在連海選考試都被禁止，它們就只能依託“擺渡人”組織活動，春遊、秋遊、夏令營，總之，各種名目的活動。

這些活動安排了各種各樣的能力測試，實際上就是變相選拔。

擺渡人會在羣裏告訴家長，XX學校組織活動，會從中挑選人員面試（密考）。請記住，是面試資格，不是入學資格（現在連好點的幼兒園都要面試）。

學校面對的並不止一家機構，所以，每家機構真正能從學校拿到的面試名額非常少。

但不要緊，“擺渡人”有方法。擺渡人有很多家長羣，每個羣動則幾百人，對於他們來説，所有六年級、初三家長都是“擺渡”精準客户（其他年級層是“培訓”客户）。

一所名校的號召力是大家想象不到的。如果學校需要挑選50人蔘加面試，那麼“擺渡人”可輕易組織起3000學生參加，這樣的活動一個畢業屆可組織5輪，也就是15000人。而這50位參加面試的學生，最終可能只有幾個能成功入讀，淘汰率遠高於公務員考試。

當然，這裏面很多學生是多次參加。

我曾在見面會上聽一位家長説起，他朋友的孩子先後參加某學校3輪活動，在最後一輪拿到面試入場券。

還有很多家長會帶着孩子參加多個學校組織的活動。

請記住，所有活動都是收費的，200-500元不等。

你會因為這點錢放棄讓孩子上名校的機會嗎？你只會慶幸自己得到這樣的訊息。

“擺渡人”會和有幸拿到入場券的家長在羣裏互動，告訴你他們不是騙子（確實不是騙子，只是幸運兒太少），為了這微乎其微的機會，家長們帶着孩子前仆後繼參加“活動”。

**二是遞簡歷。**所有參加校外培訓的家長都會收穫一個信息，那就是這家機構有向名校遞簡歷的機會（也叫“推薦”）。

因為監管收緊，每個學校能自主決定的生源並不多。

以小升初為例，很多地區採取電腦派位法，避免了人為因素。但事情從來不是絕對的。因為公辦、民辦交叉存在，很多學校都有學生放棄學位的現象。學生放棄的，自然就會成為學校自主把控的。

當然，越是名校，被放棄的學位就越少。

可是，對“擺渡人”而言，只要有機會，他們就能放大利用。

例如，某名校今年能自主招生30人，圍繞這30人，無數“擺渡人”開始廝殺。

擺渡人把信息告訴家長，並承諾幫忙遞簡歷（當説客）。

這種遞簡歷不是無償的，費用視學校等級而定。在廣州，一線名校25萬-33萬之間（最多有花50萬的）。

當然，這筆錢不會要你一次性付清，一般先交4-7萬定金。

如果你中途因其他原因放棄，或者電腦派位拿到學位了，可以退還定金，但不是全額，一般會扣1萬，理由是，相關工作已開展。

如果你孩子未獲得電腦派位，或者分數未達線（平時成績不錯），他們會幫忙運作，成了，全部交齊，不成，退回部分押金。

所有錢跟學校無關，無論公辦、民辦，入校時，該給學校的錢一分不能少。

你一定疑惑，會有這樣的冤大頭嗎？現實是，不僅有，而且擠破頭。

03

資本無底線

**三是一魚多吃。**以上兩種還算光明正大，接下來的操作可能會顛覆三觀。

“擺渡人”不會只對頂級學校，他們與次級，甚至更次級都有聯繫。在民辦學校興起的今天，很多民辦學校都需要依靠“擺渡人”招生，自然也會給他們諸多便利。

某地有頂級名校A、B、C三所，某“擺渡人”跟A往來較多，有向A提交簡歷的路子，但他們絕不會告訴家長B、C就搞不定。

一些無良“擺渡人”會從家長那裏認領到B、C學校的擺渡任務，收取同樣的費用。

等臨近註冊了，在家長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告訴家長，B、C沒希望了，當然，A也晚了，有個次級學校還有名額（實際上他們早拿到），問家長願不願意去？而且反覆強調那所學校也不錯。

多數家長會在求助無門的時候選擇次級學校。

“擺渡人”用十拿九穩的學位到被入學問題折磨幾個月的家長那裏換取擺渡費，這是他們屢試不爽的陰招。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瞭解這個領域，就我個人體會而言，“學位擺渡”是比校外培訓更殘酷的軍備競賽，“擺渡人”則是比校外培訓更會擼家長羊毛的存在。

我之所以説這些，並不是為了揭露什麼，只是想陳述一個事實，校外培訓背後，早已衍生出更加黑暗的資本收割。

校外培訓，這個當初作為教育補充的存在，早已和民辦學校一起，由屠龍少年變成“惡龍”。

最近，國家層面開始整頓“校外培訓機構”，很多人擔心，一是，教育公平的問題仍然得不到解決，有錢人繼續請家教，沒錢的失去了讓孩子參加校外輔導的機會；二是，涉及那麼多培訓機構，會不會導致失業潮？

確實，據統計，截止目前，我國學前至高中的校外培訓機構已達到49萬家，僅去年一年就增加了8.4萬家，校外培訓從業人員早已過千萬。

這種規模全世界絕無僅有。它一方面為社會提供更多的教育資源，一方面又解決就業，看起來不該“倒”啊。

但是，多數人並不瞭解校外培訓給教育帶來的本質傷害，就像多數人不瞭解為什麼出現那麼多“擺渡人”一樣。

04

三宗罪

**一是掏空公立。**從教師到教育體系正在被資本掏空。教師不用説了，民辦挖精英，培訓機構挖骨幹，公立學校老師被大量挖走，新畢業學生則成了培訓機構哄搶對象。

對於教師來説面臨很現實的問題，儘管這些年公立教師待遇已有所提高，但離市場差距還挺大，離教師期待就更大。

想想看，錘子羅閉關幾個月就可以到培訓機構講課用麻袋收錢，憑什麼專業多年的老師只能靠舉報漲工資？

在民辦學校和校外培訓資本的雙重夾擊下，公立學校不僅原有老師流失，還得面臨後繼無人的窘境。

再説教育體系。隨着校外培訓的興起，義務教育階段學生普遍發現，校內上課越來越簡單，真正擔負起教學任務的成了校外培訓機構。

有的老師甚至直接校外開輔導班，校內和顏悦色，校外嚴師高徒。

公立之所以還能留點顏面，全憑各級政府集中火力的“一中”和重點班。

其他普通學校以及非重點，成績慘不忍睹。

**二是拔苗助長。**伴隨校外培訓產業蓬勃發展的是各種拔苗助長奇觀，初中學高中內容，小學學初中內容，幼兒園開始學珠心算，有的剛剛把話講利索就開始學編程。

教育是講科學的，極個別接受能力強的，可以適當超前學習，但絕大多數孩子都是普通人，大面積的大水漫灌，只不過是拔苗助長。

拔苗助長並不會批量製造天才，相反，在培養性格的階段因學習問題親子關係緊張，在需要打基礎的階段，貪多嚼不爛。

自然，到初中以後，叛逆、早戀、抗壓能力弱等問題全來了，最關鍵是啥都學，啥也沒學好，該考不上，還是考不上，還把孩子品性搞壞。

**三是壓垮家長。**很多人認為收拾校外培訓機構是在給學生減負，可何嘗又不是在給家長減負？除了動則每年幾萬的培訓費用，還有愈演愈烈的“擺渡費”，一般家庭根本承受不起。

資本就是這樣，你任其折騰，它能給你玩出花來。

以新某方為例，當年做出國英語起家，做着做着變成了全領域、無死角教培，家庭作業它都管。

把校外培訓機構一刀切掉，顯然有些矯枉過正，但不重拳出擊，僅罰酒三杯有用嗎？

愈演愈烈的資本黑洞，披着“教育公平”的外衣，吞噬的是孩子的未來和家長的精力，不治不行。

05

尾聲

有人説，取消校外培訓，有錢人仍可以在別墅裏請家教。還有人説，取消校外培訓是逼着孩子讀技校做工人。

有個挺有意思的現象，工人階級政府出政策的時候，人們都把自己代入資本家的角色説話，卷的時候又把自己當無產階級噴，合着左右搖擺。咱能不能別那麼分裂？

我們必須承認，絕對的公平是不存在的。

一直以來觀雲都認為，諸如教育、醫療、糧食等事關百姓民生的大事，只要條件允許了，一定要由國家控制，不能任由市場操弄，只有這樣才能保證最大的公平。

當年我們國力有限，公立教育資源有限，不得不進行教育改革，好讓更多人接受教育，但隨着國力的改善，教育比其他領域更迫切需要回歸公平。

因為教育是管長遠的，只有讓教育資源再次迴歸公立，我們的孩子才能真正享受教育公平，我們的社會才不會階級固化。

所以，未來的教育，校外培訓和民辦學校一樣，只能作為教育的補充，不應該成為教育的主導。

全文完，謝謝閲讀。

文章首發於個人公眾號“觀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