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RST都給獎了,B站UP主可以向職業導演發力了_風聞
第一导演-第一导演官方账号-导演社群2021-08-13 08:28
她裹在被子裏,探出個腦袋,最後説道:“都凌晨三點了還在放煙花啊?”

如果問,一個人拍自己失戀後的喃喃自語,這能拍到什麼水準?
黃軒、戴錦華和曹斐三位評審會回答:給一個FIRST超短片競賽單元獎。
這部188秒的作品叫**《嘣》**,來自B站UP主“185同學”。“185同學”在188秒裏靈魂出竅了,穿過人多的教室,發現立在天花板上的影子,她直盯着的太陽,穿過窗户還發現了所有樹葉的縫隙,低下頭,是用“電扇”攪拌甜味的飲料……唯獨,沒有找到令她為愛高燒的“他”。
FIRST三位評委給予的獲獎點評是:手機影像最大程度地還原生活中無意識瞬間,捕捉記憶,重温最敏感的情緒。

《嘣》在B站炸了,彈幕大部分的內容是:“我也這樣。”
“185同學”本名叫張一卿,三考中戲而不得,她落腳在B站,決定先拍,拍完再説。
這是當下青年導演最值得關注的啓示錄,通往職業導演的路很漫長,但你的情緒意識很短暫,想留住那年煙花“嘣”開的色彩,你得先拍,而在B站,這裏不僅有平台,還有很多與你同頻的回聲。
01
不僅僅是打破,也可以是縫合
《嘣》這個片子,它如果再繼續延展,從超短片,到短片,再到長片,它會變成什麼?
只要想象力能頂住90分鐘,那應該會是一種“暖暖內含光式”的容器。
張一卿在B站還有一個爆款容器,叫**《獻給不想活了的你》,全名叫《獻給不想活了的你)我攢着1685元坐上了去西藏的火車,坐了31個小時的硬座,我突然想活了。》**
講的就是她考了三次戲劇影視導演(電影導演)專業,全廢掉,決定必須來一場遠行,不然自己信仰就“嘣”了。
短片甚至沒有抵達到她下火車的那一幕,不到6分鐘時長,就已經衝到366萬次觀看,8616條彈幕。
我們通常在用各種有限時間裏尋找敍事的方法,每一次減法都可能達到增長的效果,它確實像vlog,但又有一種意料之外的表達出現,這其實就是打破庸常的野心。
歷史上,有人架起攝像機,拍自己睡覺的6個小時,發現波瀾壯闊的夢的外面,無事發生;也有大拿爬到樓頂,拍對面宏偉的大廈8個小時,來證明這裏無事發生。其實本質都一樣:打破是一件艱難的事情,但實際上卻可以被掌控,只要你去做了。
那你又會問,私人影像是一個人的任性,那更廣大的傳統敍事者怎麼辦?他們就被拋棄在過去了嗎?
在B站,完全不會有這種邏輯。
其實在張一卿之前,B站另一位UP主“昌禾Chris”的**《倉庫裏的結婚照》**也拿過FIRST超短片人文創作獎,這是一個傳統敍事脈絡下的小紀錄片,作者給朋友拍婚紗照,如果只記錄歡樂的話,也可以不矯情。

還有一位徹底的傳統敍事者也在B站“活”了過來。
去年疫情最焦灼的時候,我們第一導演採訪過他——《朱一旦的枯燥生活》編導張策(《朱一旦》操盤手的終極快問快答)。《朱一旦》本身有多火?直到去年10月中旬,張策突然宣佈離開這個團隊,這種問題隨即煙消雲散。
我當時馬上想到兩件事,第一,“朱一旦”這個號八成是要取關了(後來證實是十成,100%);第二,會不會有人管我要張策的聯繫方式呢果不其然第二天就有大製片人管我要了張策微信即便口吻中只是説想認識認識他。
但張策沒有和任何一個大製片人合作。他卻選擇了另外一個大平台,B站。

張策B站主頁
這位深受港片影響,敍事記憶基本來自成龍、周星馳的山東小夥説,他想尋找一種既不是短視頻也不是短片的中間地帶來探索。經過不斷地試錯,他以“導演小策”的新稱謂,在B站開發了爆款“既不是短視頻也不是短片”劇集**《七姑八姨》**,突圍的一集,用“山東黑話”致敬《黑金》。
你會發現一件事,雖然張策是主流敍事類的簇擁,但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有一個基本原則,就是帶着解構的方式,去縫合現實。
我們曾經問過他,“製作水平的提升和文本想象力的維持,哪個是你現在最需要做的?”他回答,“後者。”
我們也談過他的前輩,“怎麼看叫獸易小星和盧正雨這批人?”“叫獸,娛樂時代在更新中拋棄的導演,但至少輝煌過。盧正雨,我大學時很喜歡,很仰慕。”言外之意,都翻篇了,翻篇的原因,恐怕也是離開了現實的土壤。
那麼,“你説過想去拜師,想去跟誰拜師?”“陳可辛,喜歡《中國合夥人》。他很會講故事。”(巧的是,《奪冠》選擇在B站獨播)
這是一個註定要衝向職業導演的人,在B站的便攜土壤上,他從不放下插秧的機會。
那B站的土壤到底有多香呢?
02
你的表達我看到了,我不知不覺也去表達了
在今年的上海電視節上,B站製作的《小小少年》拿到了白玉蘭最佳紀錄劇集獎,這是一個怎樣的評價?

如果再加上去年第30屆中國電視金鷹獎最佳電視紀錄片獎,同為B站出品的《但是還有書籍》,可以説,這個平台已經在這個領域完全納入進主流。
B站副董事長兼COO李旎女士在今年的某場論壇上就説過,“沒有生態就沒有好的內容。”
現在B站月活用户數量已經超過2個億,年輕人濃度極高。
這個生態基礎所促成的結果就是,這羣不會人云亦云、遵循自我審美的年輕人,激發了B站每月多達220萬的UP主,瘋狂產出770萬條視頻作品,他們用這些作品表達自己觀點,同時他們互相圍觀彼此作品,進行轉評贊,實現情緒上的交織。
這種循環只有一個導向,那就是不斷向彼此期望的最真實的情緒靠攏。
創作節奏更快,主觀表達意識更堅決,互動提升方式效果更好。這裏的創作者不用擔心發行層面的事情,也不用絞盡腦汁去分析自己的受眾,因為B站最先提供的就是受眾。你需要的就是想象力、情緒表達力和自我審視的能力。
就像第一導演兩年多的時間採訪了300多位導演及電影從業者,他們都有實質的表達衝動,沒有這種衝動的,沒有這種去抒寫的動作,那你做個影迷就好啦。
這就是我們之前説過的,宏觀來看,全國所有長中短視頻平台的用户屬性,B站確實是最聚合與硬核的,因為它的主體是創作者,創作者的第一要性就是你是否有獨立觀點,是否具備表達。
這種對錶達的絕對垂直,也會讓行業裏的一線創作者“倒戈”。比如甯浩的壞猴子計劃就會在未來和B站合作,每年一起創作30部短片,挖掘出可反哺大銀幕的新導演。
一大批導演主力軍也在向B站靠攏,郭帆、文牧野都開這裏開起了直播。昨天剛被行業剝削過的董潤年也曾説,“我在B站看到很多視頻,儘管不是科班出身,但是他拍的水平和剪輯水平都非常高,如果他願意的話,可以在家裏自學,看一些專業書籍,其實最直觀就是模仿一些他喜歡的影片,我覺得很多東西都可以摸索得到。”
話都擺在這裏,但有時候,時局卻無法得到預言,就比方説此時此刻,電影院的生存處境又回到了“戰前”——如果你在還沒有職業化的時候,但職業卻沒了,這咋辦呢?
03
現實不可違,鬥爭不會滅
所以再説回FIRST,它是今年最幸運的電影節,沒有之一,因為疫情就在它成功舉辦後,徹底掃蕩了電影院。
鄭淵潔真人電影宇宙第一炮《罐頭小人》撤檔,坐了半個多月點映的《五個撲水少年》撤檔,臨到節骨眼馬上就發射的北影節,也宣佈延期,電影節延期,相當於多辦了一場電影節。
那在這種工業停頓的情況下,青年導演的出路是什麼呢?
我們在去年疫情最艱難的時刻,問詢了多位中生代導演的心態和動向(疫情之下,11位中國導演“被隔離”的日子),基本上可以説,大家只能籌備,打磨劇本。想念電影院嗎?誰會説不呢?(不能沒有電影院!12位中國新生導演親身講述)。對傳統工業導演來説,那相當於家沒了,對家來説,那相當於主人丟了。
這時候,還未入行的青年導演怎麼辦?
最直觀的選擇,去B站試試,看看自己的影像力能不能打。你不需要籌很多錢,不需要被編劇行業壓榨,不需要看外行投資人的臉色,你就看自己,你就好好想想,自己是不是一個需要用影像去表達的人。
靠狂拍短片出來的導演,大多沒什麼大問題。
雷德利·斯科特,40歲才拍攝了長片處女作,之前幹嘛呢?拍短片,拍廣告,尋找敍事角度,尋找觀點。
婁燁那年在FIRST把最佳影片和最佳導演都給了《小寡婦成仙記》(後改名《北方一片蒼茫》),他説,青年導演不要想那麼多,就得拍,把最獨特的想法赤裸地呈現出來。那導演蔡成傑拍《小寡婦成仙記》之前幹嘛的,拍了無數法制專題片。

《小寡婦成仙記》
現在一線的青年導演,文牧野、沙漠、申奧這批人,哪一個不是靠怒拍短片出來的?全是。
只不過,那時候沒有B站。
電影,經歷了120多年的總結,它當然已經形成了一定的標準,但電影的標準,就是用形態上的標準來打破的,找到超凡影像的通道,你是可以彎道超車的。
超車超久了,B站的UP主就不叫UP主,他就叫青年導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