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大：歷史教育，還是歷史洗腦_風聞

讓我們先看兩道高中歷史題目。

第一個題目：

1946年9月，蘇聯駐美大使撰寫的《戰後美國外交政策》報告，斷定美國戰後對外政策的特徵是“謀求世界霸權”，並將蘇聯視為“其通往世界霸權道路上的主要障礙”，為此美國正擴充軍備，“把蘇聯作為戰爭的對象而準備未來的戰爭”。這篇報告：

A.導向蘇聯對美強硬態度

B.促成美蘇兩極對峙格局

C.加劇了美蘇的軍事衝突

D.揭開了美蘇冷戰的序幕

這個題目的四個選項很有意思。

你可以説每一個都是對的，也可以説每一個都是錯的。答案到底是哪一個其實是無足輕重的，因為無論對錯，這幾個選項都屬於同一個範疇：

全部描述了一個頭腦簡單、性格粗暴、缺乏妥協、推動對抗的蘇聯外交形象。

甚至，錯誤答案還掩飾了出題人的導向問題，因為他可以解釋説他認為這些都是錯的，是你想多了。

是我們想多了嗎？

那就讓我們來看第二個題目：

1946年，美國和蘇聯兩國外交官向各自政府提交了研究報告，對政府的外交政策以及兩國間的“冷戰”產生了影響。閲讀下列材料：

材料一 美國駐蘇大使館代辦凱南向美國政府提交了8000字的“長電報”。電文中認為，克里姆林宮對世界事務的認知根源於蘇聯傳統的不安全感。為了求得安全，他們從未考慮與對手達成妥協，而是要將對手置於死地。凱南還將蘇聯描繪為一個專制傳統早已與意識形態強制相整合的國家，因而它認為外部世界是敵對的。美國必須把對付蘇聯放在美國對外政策的首位。

——摘編自周建明《美國國家安全戰略的基本邏輯》等

材料二 蘇聯駐美大使諾維科夫寫了一篇名為《戰後美國的外交政策》的報告。報告認為，戰後美國爭霸世界的動因是壟斷資本的帝國主義擴張。美國利用第二次世界大戰其競爭對手被削弱的時機，其資本已滲透到世界的許多國家，加強了在世界的經濟地位。美國正在從國外和國內兩個方向，集中反動力量對蘇聯進行包圍。美國已成為蘇聯的對手。美國正運用着資本和軍事這兩種武器妄圖達到其稱霸世界的目的。

——摘編自劉子奎《二十世紀東西方關係》

請回答：

（1）據材料一，概括凱南“長電報”的主要內容。結合所學知識，分析“長電報”中提到的美蘇已由戰時盟友變為“對手”這一變化產生的原因。（6分）

（2）據材料二，概括諾維科火報告的主要內容。（3分）

（3）據上述材料，歸納凱南“長電報”和諾維科夫報告核心內容的共同之處，指出這兩個報告形成各自認識的依據。（4分）

和第一題一樣，這也是一個歷史試題，而且，同樣是高中歷史試題。

我在閲讀這份材料的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一個有意思的細節。從語文閲讀的角度來看，這兩份材料的敍述方式存在明顯的差異。美國材料更加貼近口語化、形象化，有比較好的閲讀接受度。蘇聯材料更加官方化、抽象化，有很明顯的官方刻板痕跡。從讀者接受的角度來説，前者更加易於被接受，後者雖然具有更加嚴肅的科學性，但是不利於接受。

從一開始，材料選擇就存在大多數人都難以察覺的問題。

對於大多數人來説，有一個特別明顯的細節。那就是每個小題的問法和分值。

對於大多數人來説，最明顯的問題主要出現在分值上。美國報告的分值是蘇聯報告的兩倍。重視美國報告，你才可以得高分。重視蘇聯報告而輕視美國報告，你的得分將必然偏低。問法則存在更加嚴重的問題。對美國報告，題目不但要求概括，而且要求分析。並且這個分析，是站在美國立場上，從美國視角分析問題。對於蘇聯報告，則只有概括。這裏出現了兩個問題。一是這種問法顯然是以美為師的。二是蘇聯報告本來就是高度概括的理論分析，概括難度本來就非常高。如果真的是讓學生獨立思考的話，那麼讓高中生去概括一個本來就高度概括的文章，相當於要求他們具備比外交家更高的概括能力，這簡直就是強人所難。如果只是為了答題，那麼蘇聯報告則提供了一個取巧的答題方式。那就是摘抄和簡寫蘇聯報告的詞句，就可以輕鬆完成題目。

也就是説，蘇聯部分的題目，如果要獨立思考，那麼難度就很大；但是如果不進行思考，不動腦子，難度反而會很低。相比之下，更加口語化的美國電報更具有轉寫空間，對於喜歡思考的人來説，回答比較容易。只要利用轉寫為嚴肅口吻的方式進行簡單概括，就可以完成題目。對於不會思考的人來説，他們不能熟練地進行通俗語句和嚴肅語句之間的轉換，當然不太容易回答，但是他們本來就缺乏掌握話語權的能力，而且容易被誘騙。所以這個問題本身，就是在做智商篩選：篩掉獨立思考的聰明人，選出易於洗腦的笨蛋。

那麼，這就又與分值形成了對應。分值上，概括難度更低的美國報告分值遠遠高於蘇聯報告。這就直接引導了學生重美輕蘇的效益分析方向。思考重心要傾向於美國報告，才易於得高分、更快完成題目。蘇聯部分只要摘抄一下原文就可以混過去了。對美國報告提出兩個合二為一的問題，掩飾了出題人的傾向性。因為正常來説，應該分為兩個問題。這樣一來，美國提出兩個問題，蘇聯提出一個問題。除了相同問題外，美國問題還在表面上要求以美國材料為核心、結合其他材料進行分析，但是高中生的“其他材料”很多嗎？再説了，就這麼三分，你讓學生旁徵博引給你寫一篇論文嗎？所以這個所謂“結合所學知識”，本身不過就是一個掩飾。

整個題目和問題，充滿了明顯的政治導向。

兩個問題都是高中歷史考試問題，網絡上到處都是。這反映出來兩個問題。

對於學生來説，有這樣一個問題：

當你的學習成績很好的時候，你可能需要想一想自己是不是被人忽悠了。

對於歷史教育來説，有這樣一個問題：

歷史教育所依靠的歷史學科，是不是將崇美、跪美默認為傳統了？

對於學生來説，題目的導向如何並不重要。無論你是否看穿了其中的陷阱，你都只需要拿到高分，為今後的生活打下堅實基礎。你知道這裏面有問題，你知道就可以了。不要讓他們影響你的生活。要學會摒棄他人的錯誤對你帶來的困擾。

但是對於歷史教育來説，觀點的問題就十分嚴重了。

這裏面反映出來的問題，是今天的歷史學界，似乎已經將這種崇美跪美的思想作為默認的傳統了。

我們經常批評所謂“***”。從羣體心理和觀點傳承的角度來講，第一代***顯然是清楚自己提出的觀點是站在什麼立場的，並且他們會在公開場合加以偽裝。第二代***對觀點的內核應當也是清楚的，但是他們中間已經有些人被偽裝欺騙，並不知道自己的思維方式和思考方法存在根本性的錯誤。不論怎麼樣，他們都會在偽裝的基礎上進一步偽裝。第三代***會出現大量不知道自己觀點的由來、也不知道自己思維方式和思考方法的根本性錯誤的“好人”，自以為中立地進行“獨立思考”。

實際上，由於我國推行的科研與教學並行的高等教育體制，這些***會在教學過程中，針對一級又一級的學生，對自己的理論體系進行快速迭代，從而日益完善其表達方式和隱蔽方式。所以這個三代分析法，只是舉其大略。

這些歷史試題就鮮明地展示了這個問題。這些試題本身所依據的材料並沒有明顯的問題，但是這些試題就是通過立場明顯的提問設下了欺騙學生的陷阱。

教育學家説，教育就是設下不同的圈套以觀察受教育者的反應，和教導受教育者掌握相應的技巧。教育學家又説，這些圈套必須精心設計，否則一旦受教育者識破了這些圈套，就會產生牴觸心理。***們對自己理論的不斷迭代，持續降低了他們被識破的風險。但是他們的行為是必須持續進行的，那麼在大量的數據面前，他們的狐狸尾巴終究還是要露出來。所以他們最終能夠欺騙的永遠只能是第二流的人才，卻永遠無法躋身於最頂尖的智力羣體中去，以至於***終究只能做奴才，像那些所謂的“高等華人”一樣，在中國高速發展的時期離開中國，然後在受盡歧視和侮辱的貧病交加中，悲慘地死在所謂的“燈塔國”。倘若他們的智力不夠差的話，他們又怎麼會跳下快速奔馳的火車，跳上搖搖欲墜已經發出臭氣的病馬呢？

**很多人，並不能看出他們所學的理論觀點的反動性，反而以為自己迎合了社會上一些庸俗的、源自於封建時代長期洗腦的錯誤觀點，更加證明了他們觀點的正確性。**結果他們的觀點總是無法和現實對應起來，既無法指導現實的社會鬥爭，又無法分析現實的歷史趨勢。以至於他們不得不宣稱，自己的理論只適用於古時候的某一個斷代史。甚至推己及人，他們宣稱，馬列主義已經過時了，只適用於馬列自己當時的時空，既不能用來分析馬列之前的歷史，又不能用來預測馬列之後的歷史。**他們學習的理論本身就是反動的，但是他們不知道他們的祖師爺是這樣的人。最後他們的理論只能推導出錯誤的結論，而他們不加分析地認為他們的理論是正確的。**於是出現這樣的情況：他們不得不像日心説出現以前的歐洲天文學的“本輪”、“均輪”理論一樣，給不同的行星創造不同的“本輪”，用極其複雜地方式解釋日心説就可以輕鬆解決的公轉問題。他們這種無意之間恢復了文藝復興以前中世紀經院哲學的愚蠢和繁瑣的舉動，進一步展示了他們自身理論的愚蠢與繁瑣與中世紀經院哲學如出一轍。這種自居於反動地位而不自知的人，分外可憐。

如果你需要製造無數疊牀架屋的“嶄新”理論才能夠合理解釋一段歷史，以至於這些“嶄新”理論甚至要違背基本的物質運行規律，那麼錯的應該是你的基礎觀點。如果你的理論發展下去就會和一個明顯錯誤的理論體系不謀而合，或者與一個顯然比你高明許多的理論體系尖鋭衝突，那麼顯然你的理論基礎就存在致命的錯誤。

不僅如此，這些人甚至將這些錯誤的理論變成了近於“先驗”的思想認識，以為這是天然正確的想法，結果在被戳穿和粉碎以後，又竭盡全力從各個荒誕的角度進行頑抗。剛剛在抖音上看到有人批判“狗聖”，説了這麼一段話，我覺得恰恰對應了這些人：

這些人在發現自己的行為沒有道德立足點之後，就會從其他角度證明自己的觀念是對的。但是他們的所有觀點都近乎於直覺的下意識反應，沒有任何邏輯。不僅不合理，而且相當可笑。

事實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搞浮誇風、一刀切、跪美崇美，個人崇拜，這兩條路都是不對的。

對於這些***的判斷倒也不是憑空猜想。我在中學學習英語的時候，找過一些輔導老師。其中有個三十年前大學生出身的英語老師，實際上英語基本沒學，見了幾次面，主要就是在談政治。這其實是個很有意思的事情。一個英語輔導老師，不講英語講政治。這個憤憤不平的人言辭激烈地指責各種社會問題。社會有問題這誰都知道，但是你跟我説因為窮所以大家都要去當奴才這我就不知道為什麼了。我特麼也沒讓你給我當奴才啊。所以這個英語老師見了幾次面就不再見了。

有意思的是，我也見過一些自己關起門來研究馬列主義的學者，因為討厭這幾十年來氾濫成災的荒謬的思想理論，選擇主動遠離各種教授評定活動，安心去做無名無利的大學教師。

二者的取捨不同，真的令人感嘆，什麼種子結什麼果。

這些***的共同特點就是自以為高明的簡單幼稚，自以為高潔的污穢不堪。當然他們以為自己很聰明，能夠看到社會問題。他們以為自己很正義，能夠針砭時弊。

他們的好日子不會持續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