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疫情又爆，這回孩子遭殃_風聞

　　作者 | 堯七

　　自2021年1月以來，在半年時間裏，美國度過了一段相對穩定的疫情緩和期。但好景不長，從7月開始，美國疫情捲土重來。

　　在至今為止的僅僅6周內，社區傳播水平高危的地區從“各地散落分佈”的情形轉變為幾乎“全美淪陷”，美國疫情地圖赤紅一片。8月12日，美國向疾控中心報告的單日新增新冠肺炎確診病例達到146949例，再度刷新1月疫情高峯以來的新一輪單日確診病例極值。這一天後，單日新增確診病例開始下降，到8月15日，單日新增41302例。8月16日，新增病例又反彈至113993例。

　　本輪疫情中情況最為危急的當屬南部各州。按照每十萬人的7天病例發生率來看，位於美國南部的路易斯安那州、佛羅里達和密西西比州的數據雄踞榜首，令人觸目驚心。

　　密西西比州重症監護室護士尼克爾·阿瑟頓

　　美國的醫療體系再度瀕臨崩潰，絕望的情緒在醫護羣體之中蔓延。

　　密西西比州的一名重症監護室護士尼科爾·阿瑟頓決定辭職，接受媒體採訪時，她説，新冠肺炎住院病患數量激增，但密西西比州仍然維持着極低的疫苗接種率，這讓她感到自己“在打一場必敗的仗”。

　　但更嚴重的是，17歲及以下孩子因新冠肺炎入院的數量也從7月開始猛增。得克薩斯州達拉斯縣法官克萊·詹金斯提醒當地父母，達拉斯已經沒有兒童重症監護室牀位。

　　0-17歲兒童新入院人數趨勢（CDC數據）

　　“這意味着如果你的孩子遭遇了車禍，或者有先天性心臟病，或者更有可能的是，他們感染新冠病毒，你的孩子要等到另一個孩子死去（才能獲得牀位）。”克萊詹金斯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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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遭殃

　　科布縣位於亞特蘭大郊區，自從8月2日開學以來，在兩週內，科布縣的學區已經連續報告了超過700例新冠肺炎確診病例，且確診者全是學生以及學校教職工。

　　但即便是在這種情況下，學區內仍然未採取相應的口罩防護措施。

　　齊美爾女士是一個男孩的母親，他的孩子在當地的沃爾頓高中讀三年級。在開學的第一天，這個男孩就有兩次暴露在病毒中的經歷，第三天，他又再次與病毒接觸。但沒有人告訴他應該居家觀察，他仍然可以回到校園。

　　在學區的政策之下，只要學生沒有出現明顯的感染症狀，並且佩戴口罩超過10天，那麼他就可以重新返回學校上學，與此同時，班級裏的其他學生仍然不用佩戴口罩。

　　當地時間2021年8月16日，美國加利福尼亞州洛杉磯，當地高中重新開學，學生回到校園（圖源：視覺中國）

　　因此，男孩的母親齊美爾女士和另外將近100名家長一同在當地發起了抗議，並且和部分反對戴口罩的人產生了衝突，《紐約時報》對此事進行了報道，齊美爾在接受採訪時説：“這是一場正在醖釀中的災難。”

　　齊美爾所言並非空穴來風。

　　一方面，在疫情再度激化的情況下，缺乏防護措施的校園可能正在成為新的病毒傳播場。據《華盛頓郵報》報道，截至8月5日的一週之內，有9.4萬兒童被診斷出感染新型冠狀病毒，且在這期間，新增感染病例中有15%是兒科病例。

　　8月16日，美國洛杉磯一所小學的一名學生正等待進入學校（圖源：新華社）

　　另一方面，一些感染了新冠病毒的孩子可能會患上兒童多系統炎症綜合徵（MIS-C），截至2021年7月30日，美國已經向疾控中心報告了4400多例患上MIS-C的病例。

　　MIS-C是已經數據證實的、與新冠病毒有時間關聯的疾病，只有感染了新冠病毒或者與感染者接觸後的人羣才會患病，且一半的病患年齡都在5到13歲之間。孩子患病後，大多會出現發熱症狀，並且伴有一種類似於闌尾炎的胃腸道症狀，同時還可能出現心臟受累以及腦病症狀。

　　對於存在於校園當中的傳播風險，美國疾控中心作出了相應的看起來較為科學的防護建議。

　　美國洛杉磯聯合學區在疫情中重開，學區要求所有教師以及學校工作人員都注射新冠疫苗，在校學生與教職員都要配戴口罩，經常洗手並保持社交距離（圖源：新華社）

　　比如，他們建議2歲及以上的所有學生、教職工、老師、學校訪客在室內都佩戴口罩，無論是否接種過疫苗。另外，學生在室內還應該保持至少3英尺的物理距離，如果不能保證這一社交距離，那麼要保障其他的多層防護，例如通風、洗手等。

　　所有的這些措施事實上全都是必要的，因為在美國，12歲以下的孩子暫時無法接種疫苗，也就是説，他們完全被暴露在感染的風險之中。

　　但實際情況卻遠不如建議中體現的那樣理性和樂觀，在8月初即將開學時，佛羅里達州州長、共和黨人德桑蒂斯就拒絕頒佈口罩令，並且下令，讓各學區不能強制要求學生戴口罩，8月9日，他更是以“拒付薪資”的方式威脅各個試圖頒佈口罩令的學校負責人。

　　佛羅里達州的現象並不是孤例，還有其他幾個由共和黨州長領導的地區也都被禁止在學校內戴口罩，而學校只能在政治陰影和病毒陰影的雙重影響下艱難開學。

　　佛州州長此前已頒佈行政令，禁止州內學校出台強制學生在課堂戴口罩的措施，州政府將對違反這一政策的人員實施“嚴格的財政手段”

　　違背行政命令的代價是客觀存在的，學校可能會因此被州政府扣除撥款和補助，更遑論教職工及老師的薪資問題。

　　但正是在這種壓力之下，仍有一些學區負責人選擇無視州長的禁令，要求在校內佩戴口罩。如位於得克薩斯州中南部的聖安東尼奧、佛羅里達州的布勞沃德縣等等。

　　為此，總統拜登還給佛羅里達州和亞利桑那州的學區負責人打電話，稱讚他們做了“正確的事情”。

2

　　第四輪疫情

　　縱觀美國疾控中心的疫情數據，可以發現從7月開始的這場疫情正處於美國第四輪次的疫情上升期。那條波浪形的線條從未被拉平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拜登長達半年的苦心經營下，病毒還是再次洶湧而來。

　　變異病毒德爾塔的肆虐是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之一。3個月之前，德爾塔毒株在美國變體病毒中所佔的比例只有大約1.6%，如今就已超過97.4%（含AY.1、AY.2、AY.3）。

　　新冠病毒各種變體在美國確診病例中所佔比例（CDC數據）

　　2020年10月，德爾塔毒株在印度首次被發現，屬於B.1.617譜系。它先在印度肆虐，再如同颶風一般登陸了美國。

　　美國疾控中心主任羅謝爾·瓦倫斯基將德爾塔毒株描述為一種與2020年流行的病毒截然不同的病毒，它可能會導致與過往相比更加嚴重的感染，並且更糟糕的是，即使接種了疫苗仍然存在感染風險。

　　瓦倫斯基稱，德爾塔病毒是“我們所知的，以及我在20年職業生涯中所見過的，最具傳染性的呼吸道病毒之一”。

　　但德爾塔的出現，並不意味着人類主動權的完全喪失，通過佩戴口罩、接種疫苗等防護手段，仍然可以有效地阻擊病毒。

　　在美國，我們已經在上文見到了存在於口罩問題上的尖鋭爭端，甚至當利益主體涉及孩子的時候也不例外地分化出極端對立的意見。而同樣的情形也發生在接種疫苗上。

　　美國本輪疫情最主要的特徵就是，病毒主要是在未接種疫苗的人羣中傳播，這一現象可由數據作為佐證。

　　位於南部的各州，如密西西比州、阿拉巴馬州、俄克拉荷馬州，在美國疾控中心的疫苗接種率數據中皆位於墊底區域。相反，位於西部的華盛頓和加州、東北部的紐約州，在同列表中，顯示出疫苗接種率皆處在靠前位置。

　　就好像兩撥截然不同的學生，前者性情頑劣，而後者聽話進取，他們於是在這場“德爾塔病毒考試”中也取得了迥然相異的成績。

　　以8月12日為例（這一天可稱作本輪疫情中美國的至暗時刻），當天，密西西比州每十萬人新增的確診病例數為110.4人，而在更積極接種疫苗的紐約州，這個數字只有18.1人。

　　疫苗對於抗疫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然而，推廣疫苗的接種卻成為了拜登政府的大難題。上半年，為了鼓勵民眾接種疫苗，聯邦政府可謂無所不用其極。

　　當地時間2021年8月16日，美國馬塞諸塞州波士頓，當地人舉牌宣傳接種新冠疫苗（圖源：視覺中國）

　　甜甜圈連鎖店Krispy Kreme打廣告稱，憑疫苗接種證明，每天可以免費領取一個甜甜圈。紐約自然博物館直接在館內的藍鯨模型下面設立接種點，只要接種疫苗，就可以免費參觀。美國疾控中心修訂規定稱，接種兩針疫苗的人在公共場合不必繼續佩戴口罩。俄亥俄州另出奇招，接種疫苗的人可以參加抽獎活動，參與者有可能因此獲得100萬美元的大獎。

　　但這一切努力似乎仍然收效甚微，美國日均疫苗接種量從2020年12月開始爬升，至2021年4月到達最高點，此後又迅速地跌落下來。據BBC統計，至今為止，美國每100人接種疫苗的劑數為106劑，遠低於加拿大，以及歐洲各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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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球每100人接種新冠病毒疫苗劑數（圖源：BBC）

　　後來發生的故事我們已經知曉了：在美國的疫苗接種進入瓶頸期的同時，病毒捲土重來。

3

　　美國的分化

　　不過，無論是口罩，還是疫苗，都只是美國第四輪疫情發生的表層原因，它最深刻的痼疾仍然在於社會的分化。政治立場、貧富差距、種族主義，種種因素左右着人們在疫情應對措施中的態度。

　　令人驚異的地方在於，這個曾經最強大的國家，如今卻並不因為理念的真偽選擇結盟或分化，而似乎完全顯示出“純粹為製造對立而進行對立”的特徵。反對戴口罩和打疫苗的人們認為自己在捍衞個人自由，但弔詭之處在於，這種狂熱的個人主義要以成千上萬病弱者的健康為代價。

　　當地時間2021年8月16日，美國紐約，當地民眾聚集在曼哈頓市政廳和布魯克林大橋附近，抗議強制接種新冠疫苗的要求（圖源：視覺中國）

　　凱撒家庭基金會（KFF）於8月11日發佈的調查顯示，63%的家長認為學校應該要求未接種疫苗的學生和教職工在學校戴口罩，但在反對的聲浪中，共和黨父母佔據了其中的69%。頒佈口罩禁令的州長，大多數本身也是共和黨人。

　　疫情應對凸顯出了“散裝美國”的格局弊病，當整個國家因為病毒的肆虐而進入“重大災難”狀態之時，本應由聯邦政府來進行疫情應對的統一部署，但各州保有廣泛的自主權，導致了各為私利狀況的發生。

　　例如，2020年3月，《福布斯》曾刊載一則新聞，特朗普考慮以聯邦政府的名義，將疫情嚴重的紐約州等三州進行“強制隔離”，但紐約州州長安德魯·庫默強烈反對，認為這是純粹的混亂，是共和黨總統發起的“聯邦戰爭宣言”。

　　2021年7月，《國會山報》報道，在拜登力圖推進疫苗接種計劃之時，共和黨眾議員麥迪遜·考索恩同樣言辭激烈地進行反對，他聲稱，要想想拜登必須建立怎樣的機制才能執行如此大規模的計劃，“然後想想這些機制可以用來做什麼，他們可以挨家挨户拿走你的槍和聖經。”

　　政治上的分化，掩蓋了疫情形勢逐漸嚴峻的事實，從2020年1月初到2021年8月，美國深陷於反覆不定的疫情災難之中，黨派鬥爭解構了抗擊疫情的完整規劃。“不要封鎖”“不要口罩”“不要疫苗”的呼聲此消彼長，因而錯失了一個又一個寶貴的防疫窗口期。

　　同時，美國在疫情期間的社會財富分化也在加劇。

　　美國財富分化加劇

　　從2020年3月到2021年1月，美國最富有的5個人，財富總額從3580億美元，增加到了6610億美元。與此同時，在截至2021年2月20日的一週內，美國有2010萬人領取失業金，其中三分之一難以承擔食物、住房和醫療等基礎生活開銷。

　　美聯儲實行濫發貨幣的政策，大水漫灌進股市。那些原本就有充裕資金在股市進行投資的富人們，財富像海潮一樣漲起來，但美國卻向全球轉嫁了疫情導致的經濟危機，多國民眾都因此面臨食品價格大幅上漲的困境。

　　在KFF的調查報告中，還呈現出了美國社會的另一道鴻溝。在美的西班牙裔和黑人父母比白人父母更容易擔憂疫苗接種過程中的障礙，他們擔心沒有辦法從值得信任的地方獲得疫苗，擔心有可能需要自己自費接種，甚至擔心自己難以前往疫苗接種地點。

　　那些收入較低的父母可住不上富人們的大別墅，無法享有私人飛機、寬敞的泳池和自由的帶薪假日。他們承擔着更高的感染風險，同時還不免擔心，如果疫苗出現副作用，自己的僱主是否會批准自己帶薪休假？

　　96歲的老人克萊奧蒂爾德·魯伊斯（中）接種新冠疫苗第一針後，在家人陪伴下乘車回家（圖源：新華社 薩爾瓦多· 查韋斯 攝）

　　正如《大西洋月刊》所指出的那樣，“不是新冠病毒撕裂美國，而是疫情暴露了美國的撕裂。”

　　但新冠病毒也並非息事寧人之輩，德爾塔的硝煙還未盡，新的變異病毒拉姆達毒株就已經開始在美傳播。

　　令人心急如焚的是，美國所經受的災難，也是世界正經受的災難。因為疫情，美國內部正在加劇撕裂，但事實上，寰球同此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