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馬婦女PK兩漢婦女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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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一種文明逐漸走向成熟的初期，父權社會雖早已形成，仍會留給女性相對寬鬆的自由與權利，而造成女性地位逐步下降的不是世俗權力，而是宗教信仰或者社會思想。世俗王權在利用這些維護統治的同時客觀上促成了父權社會的徹底形成與對女性的歧視、壓迫。

　　羅馬、兩漢，可謂分別是西方和東方文明的源流。羅馬文明與兩漢文明在公元前後幾百年間並列為當時世界上最先進的文明，但在人們的印象中，兩個文明中卻存在着巨大的差異與不同，尤其在女性地位上，羅馬共和國後期開始，羅馬女性就越來越趨向於開放與強勢。而兩漢女性則更加內斂與弱勢。這其中的原因是什麼？會不會是現如今東西方兩性價值觀不同的源頭？也許這兩者之間的差異背後存在着十分深刻的原因，追尋這種未知正是歷史學家的宿命。本文希望通過一些淺顯的例子，簡要分析兩地女性地位差距背後的問題，初窺兩大文明的不同與走上殊途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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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經的共性：和平穩定的強大帝國

　　在羅馬共和國早期，羅馬女性和漢朝女性地位基本相似，他們沒有接受過良好的教育，大部分的時間在家“相夫教子”，社會地位也普遍不高。直到羅馬共和國晚期，兩大文明之間婦女地位才逐漸拉開了差距，羅馬婦女躋身於政治、經濟等多種場合，他們開放而富有學識，深刻的影響着羅馬社會的各個方面。而漢朝女性依然處於原來的地位，他們對社會實踐的影響依舊十分有限。因此本文將具體討論羅馬共和國後期到羅馬帝國這一時期的女性與同一時期的東漢女性地位的不同。

　　名畫《搶奪薩賓婦女》

　　這一時期的羅馬與漢朝都經過長年的擴張積累，幅員遼闊。為了有效統治，雙方都建立了高度集權的政治體制，國力強盛，是當時所處地區的中心文化區。二者還都剛剛經過了內戰，國內基本完成了統一，雖然周邊時有外族騷擾，但並不能構成威脅，可以説都進入了一個安定的發展期。

　　我們可以看到，兩大文明在這一時期所處的大背景較為類似，造成婦女地位相差懸殊應該有更深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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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向殊途：暗流湧動的帝國內部

　　表面上兩大帝國的人民都過上了安然穩定的日子，但實際上帝國內部暗流湧動，兩者已經開始踏上不同的發展道路。

　　軍制變化

　　在當時的父權社會中，女性只是男人的附庸。女性喪失了家庭財產的所有權，只得藉助婚姻或血緣依附於男子。沒有經濟地位就更加談不上政治地位，羅馬女性應該“賢淑”地在家紡紗生產的傳統已經深入羅馬人的心中，就在羅馬女人也要在壓迫與控制走完一生時，一些看似與女性毫不相關的制度的變化，帶動了女性地位的提高。

　　羅馬作為一個奴隸制國家，其身軀在不斷擴張與殖民中變得龐大不堪，隨着羅馬共和國在第二次布匿戰爭中領土的擴張。為了保衞國土，防禦外敵，以往的公民兵制度已經無法滿足廣闊領土的保衞需求。在與努米底亞和日耳曼蠻族辛布里人的戰爭中，曾經引以為傲的羅馬軍團多次失敗。為了挽救羅馬軍團的頹勢，蓋烏斯·馬略領導羅馬軍團的改革，取消了市民兵制度，改為募兵制，史稱“馬略改革”。

　　羅馬軍團

　　表面上看來，馬略改革是一次優秀的改革，他吸收了大量無業的羅馬公民，緩解了社會危機，大大地提高了羅馬軍團的戰鬥力，羅馬公民長期地作為常備軍，形成了良好的軍隊傳統與經驗。羅馬軍團一振雄風，再次為帝國的榮耀而隨時準備戰鬥。

　　最初在第二次布匿戰爭中，羅馬婦女在後方的奮鬥撬動了其男女傳統觀念的第一角。而馬略改革則大大加深了這種變化。以前羅馬採用公民兵，男人們在帝國需要時披掛上陣，自備軍裝。公民兵們一般不會待在戰場上太長時間，經過多次戰鬥後，羅馬軍團就會解散他們，讓他們回家繼續從事生產。羅馬女性們在丈夫離家的時間靠家中儲蓄與親屬的幫助就能安然度過，仍然處於附庸地位。而經過馬略改革後，採用了募兵制的羅馬軍團已經變成了常備軍，羅馬公民們往往要在部隊中服役16年，後來甚至被延長到了20餘年，雖然這樣有效地提高了部隊的素質，但是家中的婦女卻因丈夫常年離家而苦不堪言，她們只好負擔起以前根本沒有接觸過的經濟事務，不知不覺中，羅馬家庭主婦開始從事商業貿易、手工品生產等，家裏的經濟大權逐漸落入女性手中，她們開始擁有自己的財產，而子女的培育重擔也由她們負責，擁有了財產權的羅馬女性開始逐漸擺脱以往附庸的地位，走上了國家的政治、經濟舞台。

　　而反觀此時中國，剛剛經歷了殘酷內戰的大漢江山凋零疲敝，劉秀採取了罷兵政策，大幅減少各地兵員，並且減少了以前的常備預備役部隊“材官、車騎”（材官本身即為一種基於自耕農的兵役制度，農民與自己的土地並不分離，與羅馬的軍團有着一定差異）。只募集一小部分人作為常備軍力量。並鼓勵男人們在家從事生產，即使需要服兵役，時間較長的正卒或戍卒也只需要兩年到三年。因此，東漢的女性仍然被牢牢地束縛在小農家庭中，沒有機會掌握自己的命運。

　　基本國情

　　羅馬文明作為擴張型的奴隸制文明，從最初的羅馬共和國時期就在不斷向外開疆闢土，其疆域範圍從昔日的亞平寧半島逐漸拓展到了環地中海地區，羅馬通過對其他城邦、文明的征服與建立海外行省獲得了大量財富與奴隸。以羅馬為核心的“大後方”行省遠離戰亂，人民生活和平穩定。羅馬的公民階層的生活越來越趨於奢侈腐化。

　　尤其是大家族的貴族們，由奴隸從事着生產活動，他們自己則整日飲酒作樂。這種不良風氣影響着整個羅馬公民階層，酒精、戲劇、性構成了他們的生活，婚姻的神聖性不復存在，貞操觀也不再重要，隨着時代發展，實效婚，買賣婚和祭祀婚先後被廢除，自由婚姻逐漸普遍，無夫權婚姻也趨於流行。女性在婚後仍然可以保留自己的財產（通常為嫁妝），離婚也變得比以前容易得多。雖然無夫權婚姻中的女性仍然是在父親的監護下的，並非完全的自由，但這已經與世界同時期其它各大文明有很大不同了。

　　在和平穩定、生活富裕的前提下，家長們也更加樂於教育他們的女兒，他們僱傭家庭教師教授女兒知識，大量擁有豐富學識的女性湧入歷史舞台，她們受過良好的教育，有着歷史、文學等方面的素養和才能，“雖然,羅馬女子在受教育方面並沒有取得與男子的完全平等,她們大多只能在家完成初等教育,因為她們十多歲就出嫁,而男孩子則可在這一年齡階段繼續外出求學,進一步學習修辭等。”但大量的羅馬女性愈發認識到社會的不公，在她們的抗爭與奮鬥下，羅馬女性日益得到了元老院或帝國奧古斯都的重視。

　　而兩漢時期的中國往往都經歷了巨大的全國性質的戰亂，面臨殘破的江山，國家百廢待興，兩漢在建國前期都採取了休養生息政策，國家的財產狀況根本不足以供給貴族揮霍，西漢建國初年就連御駕都備不齊相同顏色的馬匹，而且朝中大臣多為白丁出身，沒有貴族的鋪張浪費風氣。東漢初年狀況也僅能用稍好來評價。

　　而且，兩大文明最根本的差別還在於社會制度上，羅馬文明仍然停留在奴隸制文明的階段，而兩漢文明已經是較為成熟的古代封建農業文明瞭。雖然漢朝也有奴僕，但他們往往從事服侍性工作，而且具有一定權利。漢朝大部分人需要從事生產活動，不存在羅馬文明那樣大批遊手好閒的公民，漢朝的子民們生活大多較為簡樸，很多女性只能保證基礎的生活需求，而且女性的嫁妝往往會直接歸於夫家，根本沒有財產權。居於以上種種原因，兩漢時期很難出現羅馬時期的女權提升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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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層次原因：融會貫通的文化觀念

　　傳統觀念與伊特魯里亞文化

　　傳説中，在羅馬國家建立初期，曾面臨着嚴重男女比例失調問題，為此羅馬人選擇搶奪臨近的薩賓城邦的婦女，他們為了安撫婦女，許諾以禮相待，答應薩賓婦女除了紡織，其他一切家務都不用做。而且走在路上要給女性讓路；禁止在女性面前説下流的話等等。傳説的真實性無法考證，但這從側面説明女性在羅馬國家的形成和崛起過程中發揮過至關重要的作用，羅馬初期奠定了尊重女性的傳統觀念。

　　同時，羅馬文化還深深受到他們北方鄰居伊特魯里亞的影響，伊特魯里亞人曾經統治過羅馬人，在重奪政權後，羅馬擊敗吞併了他們，但“羅馬人在某種程度上反而成了伊特拉斯坎文化的被征服者”，伊特拉斯坎地區的文化在羅馬文化形成的過程中與其融合，永遠地篆刻在了每一位羅馬公民的心中。

　　伊特魯里亞男女平等，女性擁有着極大的自由權利，她們可以參與各種各樣的政治、經濟甚至軍事活動。越來越多的考古發現證明着“伊特魯里亞女性在家庭與社會中擁有較高的地位和尊重。“而且相比其他古代文明中，伊特魯里亞人生活奢侈、講究享樂，這和羅馬文明中後期的公民生活是那麼相近。

　　古羅馬前期物質條件不夠充足，開放放蕩的伊特魯利亞文化並未摧毀羅馬傳統的樸素嚴謹，但隨着古羅馬的不斷對外擴張，物質財富的增加以及自由、開放觀念的傳播、氾濫，伊特魯里亞文化崇尚自由、開放、注重享受的觀念在古羅馬逐漸復興壯大。伊特魯里亞女性的觀念也無疑是其中重要的一部分。

　　兩漢時期，統治者以儒家思想為主流思想，尤其是“天人合一”“三綱五常”説出現後，儒家思想越來越被大眾接受。而三綱五常中便有“婦為夫綱”這一條，婦女在家庭中完全依附於丈夫，少有自主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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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結

　　按理説，古代社會不太可能有充足的物質、精神條件讓女性地位得到如此大幅度的提高，當西羅馬帝國滅亡，中世紀到來，基督教勢力統治歐洲人民思想後，羅馬女權的“繁盛”迅速蕭條，縱觀中世紀各國女性，其政治經濟地位普遍不高。

　　維米爾名畫中淳樸的歐洲婦女（17世紀）

　　兩漢文明時期與後來的中國女性地位相比，也是具備更多權利與自由的。比如當時的王公貴族將軍很多是外戚（衞青、霍去病等），這正是通過家族女性權力上位的一種體現，當時參與到政治中的漢朝女性是較為開放與自由的，她們往往會參政干政，以呂后為代表的一批后妃都是鮮明的例子。而且兩漢的貴族子女經常會改嫁、封侯，這都是後世不可能出現的現象。我們可以看出，當一種文明逐漸走向成熟的初期，父權社會雖早已形成，仍會留給女性相對寬鬆的自由與權利，而造成女性地位逐步下降的不是世俗權力，而是宗教信仰或者社會思想。世俗王權在利用這些維護統治的同時客觀上促成了父權社會的徹底形成與對女性的歧視、壓迫。

　　羅馬早期社會風氣十分樸素，此時的女性也以在家從事生產為榮，不參與各種各樣的政治經濟文化活動，而從羅馬共和國晚期開始的女性觀轉變、女性地位提高其實是一種反彈，是恰逢種種條件的出現造成的一種不成熟的女權提高。當時社會的主流仍然是男性，社會主導權仍然在男性公民手裏，婦女的政治、經濟地位只是相比之前得到了提高，並沒有翻天覆地的改變，我們切不可一味地讚揚它。我們看到羅馬女子們為自己權益的奮鬥與反抗，但她們始終沒能衝破桎梏，成為一個具有獨立人格的社會羣體,這才是羅馬婦女的真正歷史。這種狀況並不是我們現代意義的女權覺醒，而且不具有可持續性。而反觀漢朝，由於這些條件並不充足，反而呈現了一種人類社會發展中女性觀正常的發展趨勢：由昔日的自由獨立不斷淪為男性的附庸，直到近代才徹底被顛覆，形成男女平等的價值觀念。在同一時期，地球上最為強盛的東西方兩大文明的女性卻有如此不同的命運，實在是十分有趣，表面上羅馬代表的西方在此時已經凸顯出對女權的尊重與認可，而中國代表的東方則從始至終都在壓迫女性，其實不然。羅馬這一時期女權提升不過是特殊現象，在人類文明發展史上，女性從被壓迫逐漸走向解放是全世界共通的特點，我們不必過分盛讚羅馬女性的自由，也沒必要苛求兩漢文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