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的職場，《理想之城》的戰場_風聞

　　作者|顧    韓

　　編輯|李春暉

　　大人，時代變了。

　　這話可戲謔可認真。隨着90後、95後相繼長大成人、步入社會，互聯網上的熱門話題與三次元的現實生活越來越聯繫緊密。年輕人越來越熱衷於對社會、家庭、職場中許多習以為常的“規則”與“文化”進行反思，展現出與前人不同的態度。我們或可稱為：打工人意識的覺醒。

　　一方面是勇於對舊事物説“不”。但另一方面，之所以許多問題每吵每新，是因為何謂正確的選擇，其實也沒能產生一個定論。

　　新舊交替的節點上，在反抗與探索的過程中，不可避免會出現迷茫與分歧，這是身處其中的年輕人不斷要去面對的問題。而對於貴圈來説，這其實意味着面向年輕人的都市劇——特別是職場劇，紅利相當可觀。

　　職場劇是國產劇中反覆立起又證偽的熱點，吸納過許多重量級主創主演，也走過許多彎路，成長空間還是那麼大。從觀眾到行業，或許都在等待一部新的爆款出現，引領國產職場劇實現貨真價實的升級——那些披職場皮談戀愛的抱怨，我們真的説膩了，也聽膩了。

　　而這次的《理想之城》卻又不同。必備的“升級”與“黑化”沒有出現，不畫煙燻妝、不與舊規則媾和而實現理想。沒有大女主的金手指，而是憑本事吃飯的硬核現實主義。年輕人等待的職場劇，真的來了。

　　硬核職場戲，過把“燒腦”癮

　　《理想之城》改編自若花燃燃小説《蘇筱的戰爭》，講述了建築造價師蘇筱在一次次職場歷練後脱穎而出，並幫助集團重振旗鼓的故事。不難看出這部劇相較同類作品的創新之處。一方面，建築行業是一個相對冷門的選題，但同時又與社會民生息息相關，讓觀眾既有新鮮感，又有參與感。

　　另一方面，造價師更多時候是與數字打交道，而非直面消費者。因此，《理想之城》並沒有像許多同類作品一樣，用一組組客户故事降低觀看門檻，而是真正將筆墨放在了對行業與職場的探討上，着實硬核。

　　可以説，《理想之城》着力刻畫的“主角”有兩個：一個是奮力打拼的蘇筱，另一個則是亟待變革的贏海集團。這就讓過往偏向於“局部”的國產職場劇，有了更宏觀的“商戰”味道。

　　前者給觀眾以代入感，劇情快速推進，向觀眾拋出一道道選擇題：被領導甩鍋怎麼辦，撞見未婚夫出軌怎麼辦，因為被強按的“污點”求職受阻怎麼辦，好不容易進入試用期、小領導心懷不軌怎麼辦，到了新環境、卻因為優秀與正直被同事排擠怎麼辦……

　　蘇筱也確實展現出了新時代獨立女性的一面，不拖泥帶水、不依賴他人，縱然走得磕磕絆絆，也要依靠自身能力“硬剛”破局，做到了許多屏幕前的社畜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暴打性騷擾領導的橋段更是十分過癮。

　　贏海集團的部分則是閲讀理解題。故事一開篇，天科公司的牆體倒塌事件便扯出了掌握物資採購權的總承包公司與天科之間的矛盾。在演員們的精彩演繹下，事故追責會成為前幾集最令人稱道的一場戲。大領導話術滿分，老狐狸互相推諉，小狐狸（即男主夏明）野心勃勃，捅破窗户紙，觀眾能直觀感受到贏海集團的暗流湧動。

　　而隨着劇情發展，蘇筱離權力鬥爭的漩渦越來越近，這樣的“名場面”還有很多。

　　董事長趙顯坤與老一輩領導班子既是上下級，又有一起白手起家的過去。隨着時間推移，某些創業元老自恃資歷深厚，又是既得利益者，成為了集團改革的阻礙。審計期將近，集團原本的總經濟師生病住院，趙顯坤順勢任命了年輕的董助許峯負責這一輪審計工作。

　　許峯出身寒門，立功心切，過往的應對措施基本失效，他的到來給下面幾個子公司造成了突如其來的壓力。逼不得已，夏明通過蘇筱設局，令許峯成為了天科公司數據泄露、競標失敗的責任人。

　　而鏡頭一轉，觀眾才發現，就連“數據泄露”都是天科老總黃禮林、天成老總汪煬為了解決許峯聯手上演的一出大戲。老哥們兒知根知底，趙顯坤對此未必不清楚，但同樣沒有挑明，最終只有許峯心灰意冷，蘇筱再次幻滅。

　　審計風波帶來的矛盾升級、高能反轉，完全寫出了中式職場的複雜性——既如戰場般殘酷，人，又在其中發揮着意想不到的作用。

　　其實對於職場戲來説，觀眾在意的永遠不會是術語多、看不懂，而是無聊和淺白。《理想之城》就做出了一個很好的示範。

　　它勇敢捨棄了以狗血製造話題的手段，觀眾在追劇過程中要做的、能做的不再是簡單的站隊與謾罵，而是要開動腦筋、調動雙商，最終的收穫自然也遠不止情感宣泄。

　　真實帶來沉浸，沉浸引發共鳴

　　而《理想之城》之所以能令觀眾如此入戲，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對真實感的營造。

　　一方面是影像上注重真實。相信許多觀眾點開第一集時會有一種反差感——作為一部架設在今日上海的職場劇，《理想之城》似乎有些“灰頭土臉”了。打光過於真實，人物穿着樸素。孫儷素顏上陣，帶有打工人特有的憔悴。公司老總也不像國產劇中的優雅總裁，比方説咱們天科這位：

　　但這絕非經費所限或審美“愁人”。仔細想想，建築行業雖然是社會生活的不可或缺，但是它在大多數人的印象中正是如此塵土飛揚，毫不光鮮，更不新潮。偏昏暗寫實的影像與建築行業的處境、與女主突遭打擊的設定都是相符的。

　　職場主題決定了《理想之城》有大量戲份發生在室內，而且是形形色色的辦公室、會議室，由表演、對話製造張力。可想而知，需要一個足夠可控的片場環境，精心打磨。

　　不久前釋出的製作特輯中放出了一組數據：**劇組在置景上耗時245天，內景攝影棚規模達20000平米，含大小場景70餘個，正式拍攝時間則達到132天四個多月。**而在“窗外景觀”的解決上，劇組沒有采用慣常的綠幕，而是動用了1500平米的LED屏，在拍攝時同步播放素材，將“摳圖”感降到最低。

　　此外，內景的精度也十分感人，每個人的工位擺放什麼，都與其工種、身份高度相符。

　　除了製作上的真實考究，《理想之城》在人物設置上也足夠立體、全面，呈現了一個傳統實業中的職場眾生相：

　　大領導城府極深，喜怒不形於色；中高層領導或精英或草莽，或不拘一格，或心懷鬼胎；女主、男主代表新生力量，但所持理念並不相同；除了核心業務的精英，一個公司的運轉還少不了HR等行政部門，女主閨蜜就是其中一員；楊超越在劇中飾演了一名前台小妹，看似身份低微，卻掌握着大量珍貴情報……

　　只有環境足夠可信，人物足夠可信，才能讓觀眾也相信其中的權力鬥爭，為人物、為項目、為公司的走向而揪心。

　　而除了對建築行業特殊性的還原，劇中還有許多令其他行業的“打工人”也深有共鳴的橋段細節。如第一集一開始，就是女主在擁擠的地鐵上犯困，被其他乘客的爭吵喚回精神。以及在經歷事業情場雙重打擊之後，女主不可避免地頹廢了幾天，窗簾拉得緊緊的，房間內一團糟。此時父親突然上門，女主一邊寒暄一邊心虛地收拾，父親則看破不説破，將從家裏帶來的飯菜一一打開擺好。

　　當然，最後父親還是沒能成功將女兒帶回老家。但親人朋友適時送上的温暖，幫助蘇筱消化掉了委屈，重新振作起來。相信這不止是蘇筱的故事，也是現實中許多年輕人的真實經歷。

　　理念碰撞，肯定“正確”的價值

　　《理想之城》的真實感，還有很大一部分來自它還原了現實世界的“曖昧不清”。沒有臉譜化、“工具人”性質的反派，僅為給主角下絆子而存在，大家各有各的利益相關，各有各的“道”。反倒是女主角蘇筱作為理想主義的化身，時常與身邊人格格不入。

　　工作上，她盡忠職守，精密計算，但成了領導們撈油水的阻力，以至於在討薪事件後成為棄子，背了黑鍋。生活中，她腳踏實地，願意與愛人共同奮鬥，可未婚夫受不了日復一日的底層打拼，出賣色相、投機取巧，被撞破後兩人關係破裂。

　　作為男女主的蘇筱與夏明有一條惺惺相惜的感情線，然而兩人在觀念上也存在着分歧。蘇筱信奉的是造價師要保證造價表的“乾淨”，從而保證工程的“乾淨”。夏明則直言，每張造價表的背後都是一張關係表。對於職場心術，蘇筱不認同，所以不屈從。夏明也未必是真心認同，但他的選擇是駕馭它，“用魔法打敗魔法”。

　　孰是孰非，主創並沒有給出官方定義。蘇筱的“正確”沒能讓她得到瑪麗蘇的待遇，背上污點之後，她百般求職無門，也不肯向他人求助。反倒是未婚夫在酒局上解決了這個問題。如此設置，咀嚼起來頗為苦澀。

　　在現實中，從象牙塔走進真實世界之後，年輕人大多要經歷一陣幻滅感，去認識新的規則，進而選擇成為什麼樣的人。當今世界信息過剩，互聯網上思潮眾多，更加劇了年輕人的這種困擾。而這些也如實反映在網文、影視劇等通俗文化的創作中。

　　過去許多時候，觀眾會期待受欺負的主角“黑化”反殺，將敵人踐踏在腳下。然而，屠龍的少年終成惡龍，也很難説是一種值得慶祝的勝利。《理想之城》的難得之處恰恰在於，沒有讓主角“黑化”，而是讓她以明規則戰勝潛規則。

　　這體現出了從業者與觀眾的成長，也是真正的正能量、主旋律。劇中，女主雖然受到小領導的打壓排擠，但也因為出色的業務能力得到了大領導賞識提拔，最終成為集團改革的重要一步棋。説明過去那套雖然有用，但終將被時代拋棄，專業與奮鬥才能帶領企業、行業甚至國家走向嶄新的未來。

　　可以説，《理想之城》既是對年輕人恰當的職場啓蒙，也是對許許多多像女主一樣的奮鬥者、理想主義者的肯定。心懷希望，堅持正確，相信總有一天年輕“打工人”們能建立起新的、良性的本土職場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