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本造星會停止嗎?_風聞
壹娱观察-壹娱观察官方账号-2021-08-24 10:16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壹娛觀察(ID: yiyuguancha),文/丫老師。
雖説現如今的網友對於藝人塌房早已見怪不怪,但張哲瀚從當紅流量到全網封殺的速度,還是讓包括業內人士在內的所有人都感到瞠目結舌。
這還是在內娛剛剛目睹了吳亦凡跌落的情況下。
和吳亦凡相比,雖然張哲瀚並沒有直接觸犯法律,但一連串涉及傷害民族情感的行為被曝光後,張哲瀚被拋棄地同樣決絕。
他或許不是爆紅速度最快的藝人,但一定打破了最快塌房的紀錄。
8月13日17:31分,娃哈哈率先宣佈和張哲瀚解約,之後僅僅過去了4個小時21分鐘,張哲瀚就失去了全部共計26個代言。有媒體統計,張哲瀚多個代言是短代和產品線代言,平均代言費大概600萬,保守估計他在爆紅之後的6個月內代言收入高達1.62億,而如今,高額的收入則意味着高額的違約金。
藝人的損失或許是自作自受,但每個流量藝人背後除了商務,還有平台、資方以及其他合作者,這一系列巨大的損失誰來承擔?常常被民眾指着鼻子大罵的資本,幾例娛樂圈“慘案”後,他們的造星之路會停止嗎?
流量時代的造星公式
説到流量明星,每次都會被提及的就是鹿晗,因為他是第一個打破了既有的“明星-媒體-公眾”的傳播模式的明星。相反,媒體是被鹿晗的粉絲所製造出的驚人數據倒逼着認識了他,再把他和他背後的粉絲及其所代表的娛樂現象介紹給了更廣大的公眾。
這就是互聯網時代的流量明星誕生的方式。只要粉絲製造出足夠的聲量,這個人就可以成為某個圈層裏的明星,並有可能在某個契機下突破圈層(但不見得總是好的“契機”)。
互聯網時代,這些“聲量”,被量化成了一個一個的數據,譬如該藝人相關微博的評論數、轉發量、點擊率和播放量,也就是所謂的流量。
流量的計算方法是一個簡單的乘法,即粉絲總數X粉絲單人貢獻數據,而當使其爆紅的產品(無論是劇還是綜藝)的熱度冷卻,集體狂歡的氛圍不再之後,流量明星的粉絲數想要再實現大規模增長幾乎是不可能的。
外界不理解,為什麼粉絲如此熱衷於做數據、打榜,自願做偶像的數字勞工。原因就在於,在拉新不易的情況下,要想向平台和品牌證明偶像的價值,只能讓現有粉絲瘋狂刷高單人貢獻的數據。而大大小小的粉絲組織則是通過類似於公司的架構形式,吸納、團結散粉成為有組織的粉絲,加入到做數據的流水線中,通過合理調配粉絲們的勞動,進一步提高打榜效率。

在閒魚上,販賣微博積分十分有市場
這也就是為什麼成為“粉絲”的門檻越來越高。在當前的飯圈語境下,是不是一個合格的“粉絲”,解釋權早已不歸自己所有。看過作品,對藝人有好感,向其他人安利早已遠遠不夠,甚至單純氪過金也不行,沒有和姐妹們並肩作戰過的“路好”是不會被粉絲羣體所承認的。
而粉絲刷數據的目的是吸引平台、資方和品牌的注意,讓這些手握資源的“金主”給偶像提供代言和工作機會,之後粉絲再通過消費產品,無論是實體商品還是數字產品,回報資方和品牌。
這個閉環裏,“作品”和商品成了最不重要的東西。於是出現種種在外界看來不能理解的怪現象,比如當代“買櫝還珠”——買了明星代言禮盒,拿走其中的簽名照,剩下的商品出閒魚,比如買了奶但不喝,投完票就倒掉。
終究還是“做數據”。
對於想要從粉絲身上獲利的資本和品牌來説,既然面向的都是同一茬韭菜,具體收割時是用剪刀還是用鐮刀,區別不大。
這也是資本要造星的根源所在。
當流量開始失靈
流量明星的出現,顛覆了娛樂行業過去的商業模式。一個個新的“頂流”,就是一個個變換的流量高地,投資方和品牌方要做的就是在一個個高地之上插上自己的旗子。
但漸漸的,該模式也漸漸顯露出弊端。
首先,在影視劇方面,流量不再是播放保證或票房靈藥。
2016年的國慶檔,流量電影頹勢初現,郭敬明導演的《爵跡》彙集了范冰冰、吳亦凡、陳學冬、陳偉霆、楊冪、王源等當一眾當時的頂流,但是最終只收獲了3.7億票房。而那一年同檔期的贏家是張涵予、彭于晏主演的《湄公河行動》。

2018 年被稱為“偶像元年”,但同時也是“新老交替”之年,初代的四位流量明星鹿晗、吳亦凡、楊洋、李易峯在大銀幕和小熒屏都慘淡收場。鹿晗和關曉彤的定情之作《甜蜜暴擊》在湖南衞視暑期檔播出,平均 CMS 52 城收視率僅為 0.833,不及同時段的其他劇集,吳亦凡主演的電影《歐洲攻略》即便拉來了梁朝偉抬轎,但因影片質量太差,僅收穫 1.5 億元票房。
李易峯和楊洋轉型之心迫切,一個合作了導演張黎,拍攝了知名網文改編的《武動乾坤》,而該劇成為了張黎豆瓣評分最低的作品,李易峯參演了漫改電影《動物世界》雖然豆瓣評分7.3,在國產片中已屬不易,但上映時直接撞上了《我不是藥神》,加之本片據傳投資2.5億,最終顯然無法收回成本,最初規劃的續集也無聲無息了。
另一方面,品牌方最看重的“帶貨能力”也在日漸下降。國金證券研究創新數據中心8月3日發佈了一份關於粉絲經濟的報告,通過大量實證分析,他們認為:流量明星代言對產品促銷作用有限,受代言產品價格段影響較大,且粉絲購買代言產品極少具備長期持續性。
具體來説,對於100以內的低價位段產品,官宣之後大概率出現的熱銷不可持續,代言解約後粉絲繼續購買產品可能性極小;100到1000元的中價位段,代言對品牌整體銷量作用有限,即使明星同款商品,粉絲的購買持續性也較弱;1000元以上高價位段的商品,粉絲購買的持續性就更差了。

因為這種不可持續性,所以現在市場上見到的越來越多的都是“短代”,從前的一切都很慢,一個品牌一年只有一位代言人,現在一個季度可能同時有兩到三個代言人。最開始,品牌還會絞盡腦汁地發明出一些諸如“品牌摯友”、“形象大使”等名目,後來就光明正大地都叫做代言人了,當代言人的含金量被稀釋,品牌和藝人之間的關係也不再緊密。而這種鬆散的品牌代言關係漸漸地也會讓粉絲清醒,一切不過是一錘子買賣。
不光粉絲不夠長情,品牌也是有了新人忘舊人。甚至還會出現粉絲銷售戰報還沒做完,偶像已經和品牌解約的情況。
而算銷量也是一筆糊塗賬,儘管為了迎合粉絲計算銷量的需求,品牌開發出了“專屬單鏈”,但還是會出現“偷銷量”的情況,而對於有些生活必備的快消品來説,每到購物節期間,大量普通消費者被“按頭粉籍”,對飯圈冷感的真路人可能無所謂,但對於身披粉籍,尤其是互相監督的對家來説,就有可能會引起罵戰。在粉絲眼裏,哪個頂流都有幾個“對家”,品牌瞄準一個代言人粉絲羣體的同時,相對應的可能就會失去一大片粉絲羣體,飯圈層層嵌套的邏輯過於複雜,割韭菜也不如過去那麼容易了。
去年雙十一,粉絲沖銷量的熱情就大不如前。今年,敬請拭目以待。
雖然,在這個階段,資本造星的功效遇到了幾道坎,但巨大的紅利仍在釋放,直至傷害性極強的塌方事件。
流量藝人走進高風險時代
吳亦凡、張哲瀚,如果霍尊也包含在內,一個一個坍塌的明星讓人感慨流量藝人已經成為了高風險的職業。
為何流量藝人隕落得格外快?
一方面,是流量藝人本身的性質決定的。沒有作品,靠人設立足的流量藝人,一旦被曝光真人和人設不符,就有可能遭到人氣的反噬。
以張哲瀚此次垮塌為例,目前普遍的説法是,本次爆料的起因是憑耽美爆紅的張哲瀚被爆出有女友,甚至已經訂婚。儘管他會落到現在的下場,《人民日報》等官媒發聲釋放出的信號起了關鍵性作用,但源起卻是一次粉絲回踩。

另一方面,藝人之間同質化嚴重,賽道重合嚴重,瞄準的基本上都是年輕女性粉絲的口袋,而市面上的品牌、商務和演出資源就那麼多,彼此之間競爭激烈。難保不會出現競爭對手的公司或者粉絲落井下石、火上澆油。
對於品牌方和平台來説,替代品也不難尋找,棄之也不可惜。
從這一年來品牌方和藝人,抑或是藝人和品牌方切割速度也能看出,二者無事時親親密密,你是我的摯友,我是你的代言人,可是一旦有任何風吹草動,尤其涉及政治紅線,彼此都會立刻發起預案,唯恐避之不及,落下話柄。
對於品牌來説,和藝人的合作本身就有合同的保障,及時切割就是及時止損,速度夠快甚至還能收穫一波銷量,比如韓束就在吳亦凡事件中應對積極,直播間內迎來了從未有過的熱鬧,甚至登上熱搜。
但對於經紀公司和投資方呢?已經投入的資金和拍攝完的項目,又該如何處理?
以吳亦凡為例,中國網絡視聽節目服務協會秘書處負責人表示,其參演190萬條短視頻、影視綜藝節目7000部次已全網下架。大家最為關注的《青簪行》投資巨大,恐怕會變成下一部《巴清傳》。
令張哲瀚爆紅的《山河令》,優酷已經將它下架,其主演的電視劇《復古神探》、參演的電影《維和防暴隊》等作品要想播出或上映,恐怕也必須做出調整。

優酷已下架《山河令》
除了直接承受虧損的投資方,也不要忽略這些事件中次生災害的受害者,包括但不限於與他們合作的藝人,尤其是主演,以及每個項目背後的工作者,最典型的當屬楊紫。作為當紅女演員,楊紫近年來爆款頻出,儼然成為了90後小花中的收視女王。同時,楊紫還頗具“旺夫”實力,鄧倫、李現都是在與楊紫合作後成為當年的頂流。
但就是這樣一位處於事業上升期的女演員,卻因為合作對象的問題,連續兩部作品播出受阻。《青簪行》已經播出無望,但在此之前該劇就風波不斷,楊紫和吳亦凡的粉絲就番位問題從立項撕到殺青,而該劇的原著小説本來是一部“大女主”作品,番位本身不該存在爭議,而楊紫與肖戰合作的《餘生請多指教》早在去年就已經制作完畢,雖然劇方和平台沒有公開表態,但該劇還是受到肖戰“227風波”的影響排期滯後,即便現在,反對肖戰的網友依舊不算少數。
接連兩部作品都如此坎坷,對於楊紫的事業無疑也會造成影響。這類風險也只能由合作者自己承擔。
面對流量明星的垮塌不斷,資本造星的轉舵其實也早有苗頭。
下注虛擬偶像,就一定安全嗎?
目前的內地娛樂圈,説是風聲鶴唳,人人自危也毫不誇張。
這些年,市場見證了言論環境的極速收窄,沒有人能保證過去的言行始終能適應時刻處於變動中的新標準。
從這一層面來説,藝人確實是一項高風險的職業,一方面,他們的一言一行都被無數雙眼睛嚴密注視着,且不限於當下,另一方面,大眾對於公眾人物總有高於平均水平的道德要求和期待。
因此,“幕後操盤手”又把目光投向了虛擬偶像。去年年底,樂華推出了虛擬女子偶像組合A-SOUL,在送她們出道時,樂華就直白地聲明,該組合“永不戀愛,永不塌房”。今年樂華12週年演唱會上,A-SOUL也參與了演出,很多當時説着“大可不必”的粉絲如今也“真香了”,今年七月中旬,樂華獲阿里影業、字節跳動戰略投資,業內普遍認為此次投資正是看中了A-SOUL。

虛擬女子偶像組合A-SOUL
巨頭們也紛紛下場,除了阿里和字節以外,騰訊內部也在孵化虛擬偶像和虛擬演出平台,而二次元的大户B站更是全產業鏈浸透式佈局虛擬偶像。另外,從2020年開始,不少從事技術、IP運營等為虛擬偶像服務的公司也都獲得了資本的垂青。
但虛擬偶像真能做到百分之百的安全嗎?
雖然紙片人的確不可能吸毒、違法犯罪或是被曝光戀情,或許能夠規避掉三次元中99%以上的風險,但虛擬偶像畢竟還是要體現運營者的意志,只要有人就會犯錯。
和虛擬偶像有相似但又有不同的是現在在B站上活躍的虛擬主播。虛擬主播只是以二次元形象示人,皮下還是一個個真實的人類,其性質和“喬碧蘿”區別不大。更何況二次元的受眾本就有限,過去只會對真人投射情感的粉絲也不會只是因為安全就輕易地移情到紙片人身上。
虛擬偶像的確巨大的發展潛力和市場空間,根據艾媒諮詢發佈的《2021中國虛擬偶像楊和發展及網民調查研究報告》顯示,2020年中國虛擬偶像核心產業規模微博3.6億元,同比增長70.3%,預計2021年將達到62.2億元。但或許更有可能是一種娛樂方式的補充。

從鄭爽到吳亦凡再到張哲瀚,流量造星或許確實來到了一個需要冷靜的拐點。過去幾年來,能明顯感受到製造頂流的進程被壓縮地越來越短,與此同時,每位流量的可替代性也越來越強。
流量造星,是資本、用户和藝人之間的遊戲。真正令用户的情感和慾望得到極大滿足,吸引無數人前仆後繼的,或許並不是藝人,恰恰是這場遊戲本身。
吳亦凡哪怕已經被正式批捕,也還有粉絲對他的清白堅信不疑。路人看到這些言論總會覺得難以置信,“這難道不是邪教嗎?” 該如何解釋鄭爽、張哲瀚等數不勝數的明星被羣嘲後依然有粉絲不離不棄。
真正令他們上癮的,並不是藝人的魅力,而是這整套造星機制。
傷心過後,慾望不息,金錢不眠,他們總會找到新的玩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