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知識】土耳其着手開鑿伊斯坦布爾運河_風聞
钢铁沧澜-2021-08-25 12:24
作者:蘭順正
首發自:《世界知識》2021年第14期
6月26日,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在伊斯坦布爾運河工程第一座橋樑的奠基儀式上宣佈,伊斯坦布爾運河項目正式開工建設。當天的奠基儀式在伊斯坦布爾市以西的薩茲勒代雷鎮舉行,埃爾多安説,“今天開啓的是土耳其發展史上的新篇章”。
2021年6月26日,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宣佈,伊斯坦布爾運河項目正式開工建設。
擁擠的博斯普魯斯海峽
地中海地區是全球最繁忙的海運區域之一,從這裏經過的海運量約佔全球四分之一。土耳其扼守的博斯普魯斯海峽一端是黑海,另一端接馬爾馬拉海通往地中海,不但戰略位置重要,也是全球最繁忙的航道之一。根據國際貨運代理協會(FIATA)的統計,2006年以來經過博斯普魯斯海峽的船隻數量減少了25%,貨運總量卻增長了53%。由於最窄處只有708米,也使得博斯普魯斯海峽成為最危險的航道之一。2020年,有4萬多艘船隻通過這一海峽,遠超過每年2.5萬艘的安全通行量。為此,埃爾多安在2011年提出修建伊斯坦布爾運河的設想,即在博斯普魯斯海峽以西的歐洲一側修建一條連接黑海和馬爾馬拉海的運河,全長約45公里,完工後將成為黑海與外界連通的另一個交通要道,同時也能成為博斯普魯斯海峽以外的替代海路,以緩解博斯普魯斯海峽的航運壓力。
由於工程浩大,埃爾多安修建運河的想法在提出後一度被嘲笑為“瘋狂的項目”。按照土方原先設想,運河應在2018年晚些時候動工,2023年土耳其共和國創建100週年前建成。但是,2018年土耳其發生了經濟危機,對該工程的投資一度凍結。今年3月,蘇伊士運河因巨型貨輪擱淺發生持續六天的大堵船事故,估計直接損失超過10億美元,同時導致全球貿易損失數十億甚至近百億美元。在該事故的“催化”下,土政府不久便宣佈重啓伊斯坦布爾運河項目,土政府新聞發言人明確將其稱作“蘇伊士運河的B計劃”。此次開建的橋樑是一座8車道、長840米的公路橋,系伊斯坦布爾運河建設計劃的首個動工項目,也是擬在伊斯坦布爾運河上建造的六座橋樑之一。
噴湧的“金礦”
迄今為止,圍繞伊斯坦布爾運河項目的爭議一直不斷,反對者認為其一旦實施將帶來“生態災難”,增加地震風險,還會讓國家承擔鉅額債務。但是,埃爾多安政府執着推進該項目,之所以不惜“興師動眾”,除了緩解海峽交通壓力外,更有着其他深入考量。
從經濟角度講,伊斯坦布爾運河一旦建成,將成為“金礦”。作為咽喉要道,博斯普魯斯海峽的繁忙程度是蘇伊士運河的三倍,海峽每年承擔的貨物運輸量高達5000萬噸,但是和蘇伊士運河、巴拿馬運河每年給埃及、巴拿馬帶來的鉅額收益相比,土耳其卻從海峽運輸當中收益甚微。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蒙特勒公約》的存在。200多年來,為了爭奪黑海控制權,英國、法國、俄羅斯、土耳其等國之間多次爆發戰爭。作為一戰的戰敗國,土耳其於1923年7月在洛桑會議上被剝奪了黑海海峽設防權,由英法等國設立“國際海峽委員會”負責管理海峽。1936年6月,英國、法國、蘇聯、土耳其等九國代表簽署《蒙特勒公約》,該公約規定無論平時還是戰時,各國商船均可自由通過博斯普魯斯海峽和達達尼爾海峽。
眼見大量“過路費”從自己眼前流走,土耳其不可能無動於衷,再開闢一條運河便成為土耳其試圖規避《蒙特勒公約》的手段。土政府多次強調,計劃修建的伊斯坦布爾運河不適用於《蒙特勒公約》,土希望自主決定過路費、税收及其他相關費用的價格。按照土政府的規劃,新開鑿的人工水道每天可通行185艘船隻,航運量是博斯普魯斯海峽的兩倍,每年可為土耳其帶來大約10億美元的通行費收入,而2019年土政府的財政收入約為1078億美元。大量船舶通過新航道,還將為土耳其沿岸帶來巨大的商業利益,涉及過往船舶的維修、裝載、停靠等有償服務收益。據稱,土政府已在新運河沿岸規劃了總面積300公頃的商業區,預計每年產生30億美元的商業收入。
“大國夢”的砝碼
從政治角度分析,伊斯坦布爾運河與埃爾多安的“大國夢”息息相關。自2003年就任總理後(2014年在土耳其首次總統直選中當選總統,並於2018年連任),埃爾多安執掌土耳其已有18年。在他的帶領下,土耳其經濟總體發展迅速,人均GDP從2000多美元升至1萬美元,成為名副其實的地區強國。這些年來,埃爾多安多次推動修改憲法,把伊斯蘭主義和民族主義結合起來,試圖喚醒土耳其人心中的“奧斯曼帝國夢”。在外交領域,土耳其的地區政策也由“零問題外交”轉向積極干預主義,推行擴張性的外交和軍事政策。美國《時代》週刊這樣評價埃爾多安:他表面上是個世俗派,骨子裏卻是伊斯蘭保守派,其夢想是恢復“奧斯曼帝國的輝煌”。埃爾多安的對外政策也因此被描述為“新奧斯曼主義”,他本人則被某些西方媒體稱作“蘇丹”。
在“大國夢”驅動下,埃爾多安政府不但公開聲援利比亞、埃及、突尼斯、敍利亞的反政府活動,還在美俄等大國間縱橫捭闔。在美俄博弈中,土耳其採取了“左右逢源、兩面沾光”的策略,沒有完全選邊站,一方面從俄大批採購S-400防空導彈等軍備物資,與俄羅斯、伊朗共同介入敍利亞局勢;另一方面在難民危機、東地中海油氣資源供應問題上與北約、歐盟交惡,同時也在“北溪-2”天然氣管線項目、利比亞等問題上與俄羅斯齟齬不斷。
在埃爾多安看來,伊斯坦布爾運河將給土耳其增添一個影響地區局勢的戰略砝碼。黑海可謂美俄角力的重點地區之一,2014年3月克里米亞半島脱離烏克蘭加入俄羅斯聯邦後,俄加強了在黑海地區的軍事存在,美國為制衡俄也強化了在黑海地區的影響力。近段時間以來,俄與西方國家在黑海地區鬧得不可開交,不但凸顯了黑海的重要性,也進一步增加了伊斯坦布爾運河項目的地緣政治分量。當初為了防止黑海軍事化,《蒙特勒公約》做出諸多限制:平時,黑海沿岸國軍艦可自由通過海峽,非沿岸國軍艦則要受到噸位和停留時間限制;戰時,如土耳其是中立國,交戰國軍艦不得通過海峽,而如土耳其為參戰國,則由土方決定是否允許他國軍艦通行。假設將來伊斯坦布爾運河不受《蒙特勒公約》限制,那麼不論是平時還是戰時,其他國家的軍艦要想經此水道出入黑海,就完全取決於土耳其的態度。
當然,運河工程浩繁,技術難度大,也極易受全球經濟形勢變化影響,單憑土耳其的國力能否順利推進,會不會“爛尾”,也還需要後續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