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睿:6—12世紀塔基地宮、天宮奉納瓷器_風聞
中国考古-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官方账号-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2021-08-30 20:54
摘要:6~12世紀,主要有瓷器奉納的舍利塔基,時代集中於唐宋元時期,本文將以這些材料為基礎,介紹其類別、組合,略述與同時奉納的銀器、玻璃器的關係等問題,進而分析其在舍利瘞埋中所起到的作用。
瓷器是考古研究中一類重要的物質文化類別,常見於墓葬、窯址、沉船中,城市遺址的考古發現也多有出土。以唐代法門寺、北宋靜志寺和淨眾院塔為代表的佛教塔基地宮奉納有大量精美瓷器,為研究同類瓷器時代、工藝等都提供了相對完整的歷史材料。
舍利是sarira的音譯,其本意是遺骨,採用音譯以區分佛的遺骨和普通人的遺骨;佛教認為,供養佛舍利猶如供養佛本身,可得“最上福田”。目前中國境內發現的舍利大多瘞埋在塔基基礎石(函)或地宮之中。有關於舍利瘞埋或供養,在印度有兩種方式:一為窣堵坡,一為精舍。早在公元前3世紀,印度就出現了瘞埋舍利的覆缽塔。從北魏開始舍利主要瘞埋在塔基之下,與古代印度將舍利瘞埋在塔的覆缽中有所不同,可能與中國早期塔多為樓閣式塔相關;同時更符合中國傳統遺骨深埋地下的觀念。
地宮從無到有大體經歷了三個階段:萌芽階段——南北朝時期、初級階段——隋代、成熟階段——唐代。唐代文獻中稱地宮為“地府”,在有些發掘簡報中也將地宮稱為“精室”。宋代以前的文獻均未見將安置舍利的場所稱為“地宮”者,宋代的塔基地宮出土的石刻銘文則頻繁使用,有些刻銘將地宮稱為“塔宮”。以現有材料看,佛教地宮主要有佛舍利地宮和高僧舍利地宮,二者在形制上有時較難區分。舍利塔基地宮(石函)埋舍利的同時,舍入法器、經卷和財寶等為供養,也有在天宮、中宮(塔身和塔剎上)中入舍經卷造像和供養物品作功德。舍入上述器物的行為,不僅見於塔基,還見於塔的地上部分,本文采用“奉納”一詞描述之。
以往涉及塔基地宮、天宮等奉納瓷器的研究有《中國舍利塔基考述》、《宋遼金紀年對於墓和塔基出土的瓷器》、《定州靜志寺淨眾其院塔基出土定窯瓷器精萃》、《陶瓷質佛教舍利容器分類研究》、《宋遼金紀年瓷器》、《宋遼金時期佛塔出土瓷器研究》等等,這些文章從宏觀概述塔基地宮出土瓷器的情況、不同地區塔基地宮出土瓷器的特點到具體補充彩圖介紹塔基出土瓷器、陶瓷容器的分類。
6~12世紀,主要有瓷器奉納的舍利塔基有40多座,時代集中於唐宋元時期,本文將以這些材料為基礎,擇要介紹其類別、組合,以及與銀器、玻璃器的關係等問題,進而分析其在舍利瘞埋中所起到的作用和其他相關問題的討論。
奉納瓷器見於塔基石函、塔基地宮、天宮、塔剎、覆缽中,塔基地宮奉納瓷器有幾種情況:塔基下有石函,石函內有瓷器;塔基下有地宮,地宮內有石函,石函內有瓷器;塔基下有地宮,地宮內有石函,石函內無瓷器,石函外有瓷器;塔基下有地宮,地宮內有石函,石函內外都有瓷器;塔基下有地宮,瓷器在地宮外。石函內空間有限,地宮出現後奉納之物逐漸增加。
一、唐宋遼時期塔基地宮、天宮等奉納瓷器
對於舍利塔歷代多有修繕和增加供養物的傳統和行為,為塔基地宮和奉納物的時代判斷增加的幾分不確定的因素。同時,修繕行為會有相關的題記説明,如碑刻、瓷器碗底等題記形式中提及時間、物品種類等,對時代判斷提供了重要的證據和線索。據此,本文主要以發掘簡報中所確定的瓷器時代為依據。
1.唐代塔基地宮、天宮奉納瓷器
唐代塔基地宮和天宮發現瓷器的有陝西臨潼唐代慶山寺塔基地宮(741年),甘肅天水永安寺塔地宮(747年),陝西法門寺塔地宮(874年),河南登封嵩嶽寺塔天宮(唐末宋初)。唐代塔基地宮和天宮奉納瓷器以青瓷、白瓷為主,少量黃釉瓷。器形主要有瓶、罐、盤、碗、缽、盒、碟等。
瓶 有淨(水)瓶、葫蘆瓶、瓷瓶三種。
淨(水)瓶 陝西法門寺塔地宮奉納秘瓷八稜淨水瓶,1件,通體施青綠色釉,釉層薄而均勻,瓶口內壁開細碎冰裂紋。
葫蘆瓶 河南登封嵩嶽寺塔一號天宮奉納,2件,施白釉不到底(圖一:1)。

瓷瓶 河南登封嵩嶽寺塔二號天宮奉納,1件,小口,鼓腹,平底,器表施綠釉不到底(圖一:5)。
罐 河南登封嵩嶽寺塔一號天宮奉納,1件,通體施黃褐色釉,腹部有明顯的開片(圖一:3)。河南登封嵩嶽寺塔二號天宮奉納,1件,器表施綠色釉不到底,口沿上部貼乳丁紋一週,腹部飾凹弦紋,其上貼乳丁紋(圖一:4)。
盤 陝西法門寺塔地宮奉納,6件,秘色瓷,青灰釉或青黃釉。陝西臨潼唐代慶山寺塔,3件,三足白瓷盤,白釉中透綠色,釉層遍佈冰裂。河南登封嵩嶽寺塔一號天宮奉納,2件,白瓷盤(圖一:2)。
碗 陝西法門寺塔地宮奉納,秘色瓷,5件;金銀平脱秘瓷,2件;白瓷碗2件,通體白釉,胎白質細。臨潼唐代慶山寺塔奉納,2件,黃釉,胎粗,釉厚流釉。
小碗 臨潼唐代慶山寺塔奉納,2件。青釉,開冰裂紋。
缽 臨潼唐代慶山寺塔奉納,4件,內施青釉,釉層冰裂,外施黑釉,釉色光亮,口沿未施釉。
盒 臨潼唐代慶山寺塔奉納,4件,蓋鈕圓形,釉色白中泛黃,佈滿冰裂。甘肅天水永安寺塔地宮奉納1件,白釉。
碟 臨潼唐代慶山寺塔奉納,大瓷碟20件,胎質較粗糙,白釉,光澤差;中瓷碟2件,釉色青白透亮,開冰裂紋;小瓷碟4件,釉色白釉泛青,亮度差,內壁釉層冰裂。
這些塔的時代主要是盛唐中期以後到唐代晚期。以法門寺塔基地宮發現的瓷器水平最高,共16件,其中有秘色瓷14件,瓶1件(圖二:1)、碗5件(圖二:5~8)、盤6件(圖二:9~13)、金銀平脱瓷碗2件(圖二:2),白瓷葫蘆瓶(圖二:3)、白瓷碗(圖二:4)。這些秘色瓷潔淨瑩潤、釉薄而均勻、胎色淺灰、堅緻細密、器形規整。其在《應從重真寺隨真身供養道具及恩賜金銀器物寶函等並新恩賜到金銀寶器衣物帳》碑中明確記載為“秘色瓷”。

2.宋代塔基地宮奉納瓷器
宋代塔基發現瓷器的有河北定縣靜志寺塔(太平興國二年墨書題記,977年)和淨眾院塔基宋代地宮(北宋至道元年,995年),河南密縣法海寺塔基石函(北宋鹹平二年,999年),山東連雲港海清寺阿育王塔地宮(北宋天聖元年,1023年),山東兗州興隆塔北宋地宮(北宋晚期),江蘇漣水妙通塔宋代地宮(北宋治平四年,1067年),山西臨猗雙塔寺北宋塔基地宮(北宋熙寧二年,1069年),湖北當陽市玉泉寺塔基奉納(不是地宮出的,在地宮外)(嘉祐六年,1061年),浙江紹興環翠塔塔基石匣(鹹淳元年,1265年)。以青瓷為主,且隨葬瓷器除河北靜志寺和淨眾院塔基外,對比唐代和遼代種類和數量均不多。主要器形有瓶、罐、盤、碗、盒、爐、杯。
瓶
(1)葫蘆瓶江蘇連雲港海清寺阿育王塔地宮奉納葫蘆瓶1件,施青色釉,釉色瑩潤、細膩,底部不露胎,北宋汝窯產品(圖三:1)。
(2)盤口瓶江蘇漣水妙通塔宋代地宮奉納青瓷盤口瓶,1件。圈足底部墨書“慶因所收舍利一瓶入”,瓶底中心“慶因”二字(圖三:2、3)。

碗 山東兗州興隆塔北宋地宮奉納,2件,黃白色胎,淺青色釉。山西臨猗雙塔寺北宋塔基地宮奉納,1件,白釉,腹下與圈底未施釉,碗內盛有灰燼,其上遺存着焚燒紙灰痕跡。
盒 河南密縣法海寺塔基石函奉納2件白瓷舍利盒,圓形,內有生身舍利。
爐 湖北當陽市玉泉寺塔基奉納,影青蓮瓣高足供養瓷爐1件,通體青釉,釉白中泛青,有冰裂紋,質感瑩潤,爐外壁飾六瓣豐滿仰蓮形,圈足內壁頂墨書“契疑”二字,底圈內墨書“青昌”二字(圖三:4)。浙江紹興環翠塔塔基石匣奉納龍泉窯青瓷奩式爐,1件,腹部貼對稱的“福”“壽”二字和貼花牡丹二朵(圖三:5)。
其他器形主要見於靜志寺和淨眾院塔基地宮中,幾乎全部是北宋早期的定窯產品。其中河北靜志寺塔基清理出瓷器115件,有杯、盤(圖四:2)、碗(圖四:7)、碟(圖四:3)、冼、瓶、爐(圖四:1)、盒、罐(圖四:9)、託盞(圖四:5)、淨瓶、瓷龜(圖四:6)、法螺(圖四:8)等,同一品種有多種造型。一件白釉刻花蓮瓣碗,底部有墨書“太平興國二(圖四:4)年(977年)”題記。裝飾多用貼塑,間有劃花、刻花、印花等手法,許多瓷器在底部刻有“官”字。淨眾院塔基地宮中共清理奉納瓷器55件,有盒、罐、瓶(圖四:12)、壺、淨瓶(圖四:11)、轎模型(圖四:10)等。裝飾採用刻花、印花,器形較為高大,花紋也較複雜。其中一刻花龍頭淨瓶,高60.7釐米,器身刻有蓮花瓣圖案,是罕見的大件定瓷(圖四:11)。根據一瓷瓶上刻“至道元年(995年)四月日弟子……”等字樣,可知這些瓷器是專為寺院燒製的。

主要時代集中在北宋時期,南宋發現很少。地域上也主要以北方為主。
3.遼代塔基地宮、天宮奉納瓷器
遼代發現瓷器的塔基地宮和天宮有遼代北京順義縣淨光舍利塔基地宮(遼早期約相當於五代晚期),天津薊縣獨樂寺塔覆缽內(上層塔室)和十三相輪底部(遼統和四年,986年),北京密雲冶仙塔基地宮(遼聖宗開泰年間,1012~1021年),河北易縣淨覺寺塔基地宮(遼天慶五年,1115年),內蒙古巴林右旗慶州白塔塔剎(遼重熙十六年,1047年),遼寧朝陽北塔天宮、地宮(遼重熙年間,1032~1055年),吉林農安萬金塔基地宮(不早於遼聖宗時期,982~1030),北京房山縣北鄭村遼塔地宮石函(不早於遼興宗時期,1031~1054)等。主要有影青瓷和白瓷,器形主要有瓶、罐、盤、碗、碟、盞託、燻爐、墜。
瓶 河北易縣淨覺寺塔基地宮奉納影青瓷瓶,6件(圖五:1)。
葫蘆瓶 天津薊縣獨樂寺塔覆缽內(上層塔室)奉納白瓷葫蘆瓶,10件(圖五:2)。

淨(水)瓶 依頸部分兩型。
A型粗頸。遼寧朝陽北塔天宮奉納白瓷淨瓶,1件(圖五:3)。
B型細頸。北京順義縣淨光舍利塔奉納白瓷淨水瓶,4件,小瓶1件(圖五:4)。北京密雲冶仙塔奉納綠釉淨水瓶,1件(圖五:5)。
罐 依肩部形態分兩型。
A型折肩。遼寧朝陽北塔天宮奉納白瓷罐2件(圖六:1)。遼寧朝陽北塔地宮(宮室內)奉納白瓷罐1件。
B型圓肩。天津薊縣獨樂寺塔十三相輪底部奉納白瓷罐(圖六:2)。

小罐 天津薊縣獨樂寺塔覆缽內(上層塔室)奉納白瓷小罐2件(圖六:3)。順義縣淨光舍利塔奉納白瓷小罐3件(圖六:4;圖九:10)。
盤 依形狀分兩型。
A型方盤。遼寧朝陽北塔天宮奉納白瓷方盤1件。遼寧朝陽北塔地宮(宮室內)奉納花式口白瓷方盤3件。
B型圓盤。依口沿形狀分兩亞型。
Ba型花口。順義縣淨光舍利塔奉納白瓷盤白瓷盤1件(圖七:1)。遼寧朝陽北塔地宮(宮室內)奉納花式口圓盤4件(圖七:2)。天津薊縣獨樂寺塔覆缽內(上層塔室)奉納2件(圖七:2)。

Bb型圓口。遼寧朝陽北塔地宮(南壁方孔內)奉納白瓷盤2件。順義縣淨光舍利塔奉納白瓷5件。
碗 河北易縣淨覺寺塔基地宮奉納影青瓷碗2件(圖八:1)。遼寧朝陽北塔地宮(宮室內)奉納白瓷碗2件(圖八:3)。吉林農安萬金塔奉納青白瓷碗2件(圖八:5),白瓷碗5件(圖八:4),白瓷淺腹小碗2件(圖八:2)。

碟 依形狀分兩型。
A型圓碟。依口沿形狀分兩亞型。
Aa型花口。淨覺寺塔基地宮奉納影青瓷碟,10件(圖九:1)。遼寧朝陽北塔天宮奉納花式口白瓷圓碟7件。內蒙古巴林右旗慶州白塔奉納白瓷碟10件(圖九:5、6)。吉林農安萬金塔奉納白瓷碟1件(圖九7:)。天津薊縣獨樂寺塔覆缽內(上層塔室)奉納白瓷碟,33件(圖九:2~4);圓形白瓷碟5件。北京密雲冶仙塔奉納秘色瓷碟1件(圖九:8)。
Ab型圓口。天津薊縣獨樂寺塔覆缽內(上層塔室)奉納白瓷碟,33件。
B型方碟。北京密雲冶仙塔奉納方形白瓷碟,3件(圖九:9)。

天津薊縣獨樂寺塔奉納青瓷碟,3件。遼寧朝陽北塔地宮(宮室內)奉納白瓷碟7件。遼寧朝陽北塔地宮(南壁方孔內)奉納青瓷碟1件。吉林農安萬金塔奉納白瓷碟10件。
託盞 淨覺寺地宮奉納影青瓷託盞,2件。
燻爐 淨覺寺地宮奉納影青瓷燻爐,1件。
杯 遼寧朝陽北塔地宮(南壁方孔內)奉納白瓷杯,1件。
壺 遼寧朝陽北塔地宮(南壁方孔內)奉納白瓷壺,1件。順義縣淨光舍利塔奉納白瓷壺1件(圖九:11)。
水注 順義縣淨光舍利塔奉納白瓷水注,1件。
盒 順義縣淨光舍利塔奉納白瓷盒,1件。
墜 北京密雲冶仙塔奉納瓷葫蘆墜,1件。
瓷器奉納於塔基地宮、天宮的現象出現在唐末,器形有瓶、罐、盤、碗、缽、盒、碟等。宋代,塔基地宮奉納瓷器瓷器數量有所增多,但除了靜志寺、淨眾院塔基的瓷器較多以外,其餘塔基瓷器僅少量,器形有瓶、罐、盤、碗、盒、爐、杯等。遼代塔基地宮、天宮奉納瓷器相比較而言則有一定組合,器形主要有瓶、罐、盤、碗、碟、盞託、燻爐、墜。
二、相關問題討論
佛陀決定用塔作為自己的紀念碑,從此舍利塔也成為整個佛教的紀念碑。塔最初是用來埋葬舍利的,但隨着時間推移,不論塔中是否奉納舍利,其本身都被視為佛的象徵物,併成為崇佛的重要方式之一,造塔的功德不斷被抬高。進而,塔基奉納之物也具有了神聖性。
對於塔基隨葬各類不同材質的隨葬品分類尚不統一,主要以其功能分類。有將之分為舍利容器、供養品(佛具、香供養、佛教造像、花果、其他)兩大類,有將之分為佛指舍利和為供養舍利而奉獻的物品兩類,有將之分為法器、經卷、財寶、造像和供養品。隨葬品較少的塔基簡報則未分類直接介紹奉納物,遼代的材料多為此類。瓷器主要在舍利容器和供養品中。
1.瓷器舍利容器、供養品及其他材質
瓷器舍利容器有罐、瓶、盒等。目前考古發現的實例有唐代河南登封嵩嶽寺塔一號、二號天宮各奉納罐1件,一號天宮罐內除放細沙和少量舍利子外,還放有銀塔1件、白瓷葫蘆2件、銀飾2件、水晶石2件、玻璃瓶1件;二號天宮罐內放的舍利子有紅色、白色和黑色,瓷瓶1件,水晶石1塊。宋代山東連雲港海清寺阿育王塔奉納葫蘆瓶,內裝舍利子若干。江蘇漣水妙通塔奉納1件青瓷盤口瓶,圈足底部墨書“慶因所收舍利一瓶入”,內裝49顆舍利子,形似瑪瑙、石子。河南密縣法海寺塔基石函奉納2件白瓷圓形盒,內有生身舍利。
葫蘆瓶除了瓷器以外,還有玻璃的、木質的等;淨瓶有鎏金銅瓶;香爐有銅香爐、銀香爐。單就葫蘆瓶而言,上述材料中唐末宋初河南登封嵩嶽寺塔一號天宮、宋代山東連雲港海清寺阿育王塔地宮奉納葫蘆內均裝有舍利子。遼代天津薊縣獨樂寺塔覆缽內(上層塔室)奉納白瓷葫蘆瓶10件,未見舍利,同出的綠玻璃葫蘆瓶也未見舍利,舍利見於同出的木葫蘆瓶中。葫蘆瓶奉納舍利以玻璃材質為多。所以,瓷葫蘆可能兼有舍利容器和供養器的功能。淨瓶是僧侶出行攜帶的“十八物”之一,供飲水或淨手,後來也成為佛前的供奉之物。香爐是香供養的主要器具。
塔基中大部分瓷器均屬於其他供養品中。在舍利瘞埋活動中,有“七寶”隨葬的傳統,從現有材料看,瓷器顯然不在七寶之列。佛經中每以“七”喻多,是一種以定數代不定數的修辭方式,如“多寶塔”也就是“七寶塔”。但是,為了把“七”固定下來,特別在“七寶”的涵義中,又常用七種寶物來落實它。各經中所述名目不一,總和則溢出“七”數,當作如是觀。也就是説,把“七寶”當作“多寶”中之“七寶”觀可也。從某種意義上説來,瓷器或可取之七寶中多寶之意。
2.奉納瓷器的意義
值得關注的是甘肅天水永安寺塔地宮奉納1件白釉盒,內有咖啡色灰面。山西臨猗雙塔寺塔奉納1件,白釉,碗內盛有灰燼,其上遺存焚燒紙灰痕跡。這兩處可能是瘞埋中有相關的焚燒行為。
以往研究表明,魏晉至宋元各朝代的舍利塔基中均有玻璃器,有明確資料的已達40餘座,主要承擔香水瓶、供養器和舍利容器的功能。佛教中玻璃器的使用和其功能符合經典的要求及人們對神聖器物的需要,更與人們對佛教義理精神的理解相契合。
瓷器在舍利瘞埋制度或者過程中扮演什麼角色?如果説玻璃器是精神層面的、佛教性質的,那麼瓷器則是世俗層面的,生活的。瓷器也有舍利容器和供養器的功能,那與玻璃器功能如何區別呢?有一部分是重合的,但也有各自不同的地方。
3.特殊的法門寺
法門寺地宮稀世奇珍,都是唐代宮廷裏的精品,代表了當時最高的工藝水平。有一百二十件金銀器,珠玉四百多顆,玻璃器二十件,瓷器十六件,絲綢織物數百件,還有銅器、石雕、碑刻、銅幣等等。其中金銀絲結條鏤空鴻雁路紋銀籠的金絲編織工藝從宋代提前至唐代,燙金茶具佐證了古書中“吃茶”的確切含義。純金、銅、金花銀錫杖三根,是現存佛教國家中精美高貴法器的重要代表。
回到本文討論的重點——奉納瓷器,上文詳細介紹過的地宮奉納的十三件秘色瓷,是當時青瓷工藝最高水平的代表作品。這批秘色瓷不是單獨出現的,是與其他稀世奇珍一起作為供奉於法門寺的,是皇權對國家佛教大寺的支持、認可和扶持。這些不是其他地方寺院塔基能夠做到的,或者説這是所有塔基地宮中特殊的一個,代表的是雄厚的國家力量。
4.靜志寺、淨眾院塔基地宮
據塔基內銘文和墨書題記,靜志寺塔基建於北宋太平興國二年(977年)。塔基的文物有幾個時代,北魏興安二年(453年)瘞埋石函,隋大業二年(606年)重瘞石函,唐大中十二年(858年)重瘞石棺和龍紀元年(889年)瘞埋石棺。奉納器物經幾次遷葬,最後一次為北宋太平興國二年(977年)。當時定州的頭面人物都施捨了不少東西,善心寺、開元寺也都隨葬了一批器物。淨眾院舍利塔基,為北宋至道元年(995年)葬維摩上主經沙門義演所修。當時定州上層人物都有施捨,善心寺等寺院也隨葬了一批器物。
就瓷器而言,靜志地宮入藏的160多件陶瓷器中,過去較為罕見的瓶、盒、罐、爐類器物竟多達60件以上……靜志白瓷有“官”字款者十多件,其中一件有“新官”款……兩地宮的供奉瓷器多為官窯……當時定州官窯之生產其質量、數量並未降低,至少還保持着晚唐的水平。
與法門寺地宮不同,靜志寺、淨眾院塔基地宮奉納的瓷器等器物僅是定州地區上層人物的施捨(供養),這可能和定窯瓷器本是屬於定州的重要物產有着明顯的就近地域優勢。
塔基地宮裏豐富的奉納之物有着不同的功能,瓷器在其中是數量較少的一類。從奉納瓷器的器形、裏面存放的東西等判斷,瓷器具有舍利容器和供養器的功能。但這些功能並不是瓷器所獨有的,塔基地宮中的玻璃器、銀器、銅器也具有這些功能,而玻璃器、銀器的某些功能不能被瓷器替代。以往研究表明,魏晉至宋元各朝代的舍利塔基中均有玻璃器出土,有明確資料的已達40餘座,主要承擔香水瓶、供養器和舍利容器的功能。魏晉至宋元各朝代,同時期墓葬中出土的玻璃器並不常見,而同時期墓葬出土的瓷器則比塔基奉納瓷器種類和數量多。塔基奉納瓷器無論數量多寡,都是器形規整,製作精良的優秀作品,其價值是和其他材質的器物同為供奉之物,以表示供養人的佛教虔誠,並同時體現着供養人的地位。
全國範圍內發現塔基地宮百餘處,奉納瓷器的四十多座,數量不算少,但其在舍利瘞埋制度中不是體現規制的器物,或者説器物的材質不體現規制,器物的功能體現部分規制,塔基的形制則是體現規制最重要的因素。對於瓷器研究而言,塔基天宮、地宮奉納瓷器較為完整,時代明確,具有重要的紀年價值。由於對於禮佛的重視,瓷器在塔基天宮、地宮奉納過程中也有法門寺地宮秘色瓷、定州靜志寺淨眾院塔定窯精品瓷器的高光時刻,這些恐怕和相關寺塔的國家背景、雄厚實力,以及周邊的物產資源有密切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