説相聲的人為啥這麼可愛,看了《德雲鬥笑社2》就能明白_風聞
娱乐硬糖-娱乐硬糖官方账号-2021-08-30 08:55

作者|謝明宏
編輯|李春暉
上世紀四五十年代,傳統相聲處於存亡之秋,相當一部分老藝人擔心其不能適應新社會“人民藝術”的要求。
好在有著名相聲迷老舍,給了侯寶林、侯一塵等有志於相聲改革的人很大的精神鼓勵。老舍建議把貧嘴話去掉,加上新內容、新知識,既有教育意義還有笑料,照樣能受歡迎。

這段《中國相聲史》記錄的,正是著名的50年代“相聲改進運動”。侯寶林等人每天一個小時識字掃盲,切磋技藝,同時成立“相聲大會”邊演邊學,對老作品改舊編新,取得了極佳效果。
七十餘年後,當侯寶林的徒孫郭德綱也領着徒弟們,在《德雲鬥笑社》第二季裏去體驗各個服務行業,我們似乎看到了相聲傳承不絕的文化根脈——從生活中來,反映到創作中去,永遠保持蓬勃可愛的精神面貌。
台上無大小,台下立規矩。在舞台上嬉笑怒罵的相聲演員們,在生活裏呈現出怎樣的狀態一直是“未解之謎”。《德雲鬥笑社》第二季的歸來,恰好為觀眾提供了絕佳的瞭望窗口和觀察視角。

尤其是迴歸生活的嘗試,與相聲前輩們多年前的體驗遙相呼應。在烙餅、體驗服務行業的社會實踐裏相愛相殺的師兄弟們,又將解鎖怎樣的創作靈感和生活領悟?
説相聲的人為何可愛
按照戈夫曼的“擬劇理論”,《德雲鬥笑社》第二季通過相聲競演呈現“前台”,通過生活體驗解鎖“後台”。舞台之上他們説學逗唱不斷為大家帶來新作品,舞台之下他們個性迥異有着更豐滿多元的形象。

《德雲鬥笑社》第二季每期節目後半段的相聲競演,正是他們謀求創作突破的實驗場。所有天馬行空的藝術暢想,最終都要撂地劇場,接受觀眾直觀感受的審核。成功當然欣慰,失敗也未必不是寶貴經驗。
欒雲平、張鶴倫的《廣告的名頭》被郭德綱贊為新瓶裝舊酒,傳統技巧的煥新關鍵在表演者如何使用。每一段新相聲的背後都是老相聲,“傳統技巧+創新表達”是這段作品贏得滿堂彩的關鍵。
在《白蛇傳》的戲仿中,欒雲平飾演的青蛇説:“姐姐,你看今天的天氣。”正在蠕動的“白蛇”張鶴倫沒有直接接詞,而是發現搭檔傘骨壞了説:“青兒,你再扎着我。”這一靈活改動,讓冷板凳上深諳相聲技巧的師兄弟們都捧腹不已,更別提現場觀眾了。
岳雲鵬、孟鶴堂的《一段悲傷的相聲》在舞台上念起了“遺書”,荒誕之餘飽含人生哲思。都是參加別人的追悼會,誰參加過自己的?岳雲鵬辛辣吐槽:“活人有想過這個的嗎?”外加孟鶴堂虛構了一眾師兄弟兒女參加的環節,頗有些加繆《局外人》的神髓。
“請幫我截一段樹枝為我的愛人做一個枴杖,讓她也能繼續走下去。”在整體悲傷情緒中如何把底找回來,是孟鶴堂創新要解決的問題。于謙點出要害:“這個階段要有這種追求,但相聲也確實不能這麼使。”張九齡、周九良的《神奇小子的軟件》也進行了大膽的形式創新,但內容還有待歸置。
舞台之下,師兄弟們的“明爭暗鬥”則是另一出“相聲”。不經意的笑料令人捧腹,兢兢業業的服務以誠動人。岳雲鵬盜走罰單,將人事部三人捉弄得如墮霧裏。綜藝參加得多就是不一樣。

雖説只是體驗,但相聲演員們都把活幹得有模有樣可愛得緊。孟鶴堂攙扶老人熱情服務收穫好評,張九齡在引導顧客倒車失誤後逐漸熟練。那句“倒!倒!停!”在硬糖君耳朵裏魔性循環了一整天。
他們接地氣之處便是真實,孟鶴堂和燒餅能夠和服務從業者共情,認為大家各行各業都非常不容易。郭德綱的教誨則是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以後只要你們伸手能夠得着的人,能管一管那是最好的了。大夥都這樣,我覺得就不至於像你們這麼哭的孩子太多了就。”
生活是創作之源
從“內耗”到“名頭”,《德雲鬥笑社》第二季前兩期分別進行了兩場規定情境下的生活體驗,寓教於樂的指向明確:
前者是反內耗,當行業內耗到無人做餅,所有的遊戲將無以為繼。“三個和尚沒水喝”的故事,得到全新演繹;後者是反名頭,不管名聲有多響,對於相聲從業者來説還是專業技能永遠立得住。
德雲社師兄弟們在行業百態的體驗中,解鎖了人生真味並獲得創作上的啓迪。燒餅對小朋友的一句玩笑話,勾起了自己的傷心事。他問孟鶴堂:“剛才我説就上到初二,你説咱要是沒師父是不是也幹這個了?”
各行有各行的難,在別人的故事裏照見自身,燒餅無疑在感慨個人際遇。如果沒有遇見師父,燒餅會在哪裏工作,會不會也偶爾聽德雲社的相聲呢?孟鶴堂則感慨站在門口迎來送往,就能體會到真實從業者的心境。“我們可能有浴麒麟,他們真正的工作人員沒有浴麒麟。”

理固宜然,“浴麒麟”作為評級者隱藏在普通顧客之中。德雲社師兄弟們加以優良服務即可消除罰單並提升星級,實現工種和待遇的流動。但在真實工作裏,大家沒有“浴麒麟”這樣的拯救者出現,工作摩擦情緒委屈都是常態。
**盲人按摩師穆懷鵬,在收音機和相聲裏得到寬慰。他記得石富寬先生的名作《詹天佑風雪居庸關》,隨口唱一段《雙鎖山》皆合轍有韻。**郭德綱直言:“可見這行咱們得好好幹,多大功德能讓人家高興。”文藝工作者最終是要用作品服務大眾回饋社會的,若真能讓苦難者見一點光、得一絲暖,則善莫大焉。
對於多位正在上升期的相聲演員來説,《德雲鬥笑社》第二季也提供了喚醒初心的契機。在容易“飄”的階段叩問自身藝術追求,無疑是一劑苦口良藥。師父的話説得懇切:“如果把握不好方向,迷失了前方,很容易走歪路。”

節目鐵打不變的規律,大概就是無捷徑可走。第二期欒雲平無心插柳找到“浴麒麟”,張九南苦心孤詣卻換來一場空;第一期大家都在炒高餅價,甚至不惜債台高築去借餅,最終卻忽略了“做餅”才是最實在的要務。相聲演員最不缺的就是機靈和聰明,但郭德綱顯然有意引導弟子們不“取巧”而是“求拙”。
述職的時候,別的師兄弟都有耀眼成績,要麼上過春晚(岳雲鵬),要麼得過喜劇節目冠軍(孟鶴堂、周九良),要麼是隊長培養了新人(燒餅)。張九南雖無冠冕,但在小劇場堅守十年也獲得了師父和師爺的肯定。
十年4162場,每一場都是一個相聲演員的堅守。誠如郭德綱所言:“天大的藝術多好的水平,一年演一回一點用沒有。”
怎樣做一檔好團綜?
一羣長在笑點上的演員,圍着鬥地主可能也十分精彩,但《德雲鬥笑社》第二季卻沒有采取這種取巧的方式。節目團戰的設定,拋棄了快樂團建的通行模式,用競爭和比賽激發了相聲演員們的鬥志。

組隊比拼的竭盡全力,坐冷板凳的不甘沉寂。就算被打馬賽克也要去德雲水都攪局,王九龍等人“我想參與”四個字就差寫臉上了。整隊重組時,秦霄賢被孟鶴堂選中後,眼神裏滿是感激和鬥志。勝負難測的觀看體驗,對於觀眾來説無疑是耳目一新的。
觀眾投票的方式,是對小劇場演出模式的致敬和迴歸。臨場發揮和即時創作對相聲演員既是磨鍊也是考驗,師父的觀戰讓他們不容懈怠。張鶴倫在地上扭動的賣力,張九南“瘋狗式”的表演,燒餅深夜打磨作品,相聲人的藝能藝德得以全方位呈現。
**在相聲這裏,你永遠可以相信觀眾的反饋,有些新鋭嘗試的接受度甚至讓人感到驚喜。**一個大爺就對孟鶴堂、岳雲鵬的《一段悲傷的相聲》讚譽有加。“相聲也不光是逗笑,也要有人的思想的昇華,他帶領大家去思考什麼。”
相聲如何支稜起來?除了市場體系的健全更在於夯實創作的基本盤。一方面,從快樂團建變成績效考核,賽制逼出了青年相聲演員更多的創作潛能,諸多新作品經打磨都可投放劇場。18年都沒做過捧哏的岳雲鵬,搭檔孟鶴堂時勁兒頭拿捏極佳,得到師父首肯。

另一方面,從內耗到名頭,相聲創作與潮流議題進行了無縫銜接,在保有解壓幽默的底色上,更添解構生活、探討深度命題的一抹亮色。曹鶴陽、張九南的《複雜寵物世界》,用寵物狗與流浪狗的視角調侃了人類社會的內耗現象;燒餅、張九南的《聚焦熱點》,辛辣諷刺了無底線吸引眼球追逐熱點的怪圈。
內容創新是相聲發展的根本,《德雲鬥笑社》第二季的創新體現在話題之新、語言之新、表演之新。優秀的相聲工作者理應具備敏鋭的洞察力和廣闊的社會閲歷,將具有時代性的話題融入到作品中。
當然,支稜相聲最重要的載體,還是這羣可愛的相聲人。孟鶴堂微笑周到的服務與普通服務人員無異;瘦削的秦霄賢,在磨盤面前無能無力辛酸至極;張鶴倫、張九齡在旋轉門口吶喊:“德雲水都蒸蒸日上,德雲水都早晚倒閉。”

當我們更全面地瞭解一位相聲演員,也就能更好地理解他們作品的表達。成名不易,初心難守。可愛之外,這羣相聲人還保留着一顆赤子之心。一方面不斷打磨專業技能,夯實基礎為觀眾帶去更好的作品;另一方面承擔其文藝工作者的社會責任,在娛樂之外更注重傳遞正向價值觀。
相聲在世紀之交的困境是“作品舊,新人缺”,如今支稜起來恰是因為“作品新,人才多”。看着“雲鶴九霄,龍騰四海”的相聲人在《德雲鬥笑社》第二季嬉笑怒罵自成文章,難免感慨這個古老藝術門類走過的百年風雨。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之相聲。且不説《德雲鬥笑社》第二季的作品是當代最佳,但這些作品無疑將被觀眾銘記,成為獨特的時代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