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寫 | 一個反口罩、反抗疫運動領袖感染新冠死了，享年30歲_風聞

美國德州一名致力於反口罩、反抗疫運動的領袖因感染新冠死亡。

8 月 28 日下午 3點左右，傑西卡·華萊士（Jessica Wallace）説她的丈夫在與新冠病毒進行了長達數週的鬥爭後還是去世了。

“凱萊布（Caleb）已經平靜地去世了。他將永遠活在我們的心中，”她在家庭的GoFundme 活動中説道。

“我們什麼時候給爸爸打電話？”

5 歲的布魯克·華萊士（Brooke Wallace）知道她爸爸病得很重。在一個悶熱的下午，她坐在她的兩個妹妹——奧布里（Aubrey）和凱特（Kate）——旁邊的橡樹樹蔭下，在後院的玩具架上盪鞦韆，直到該給他們的父親打電話的時間。

2021 年 8 月 19 日星期四下午 5點 15 分左右，三姐妹的母親傑西卡·華萊士將所有三個孩子聚集在一起，四人步行到隔壁的親戚家。傑西卡與一歲大的凱特手牽手慢慢地走，而3 歲的奧布里蹣跚地跟在姐姐布魯克的身後。

“奧布里經常問，‘爸爸在哪裏，爸爸在哪裏？’”傑西卡説。“而我的五歲的布魯克，她明白髮生了什麼。”

孩子們坐在餐桌旁吃着巧克力冰淇淋杯，傑西卡給香農醫療中心（Shannon Medical Center）打電話。懷孕八個月的她，將一隻手放在隆起的肚子上，等待與在醫院COVID-19 病房值班的護士交談。

在過去的三週裏，這已經成為一種日常習慣：傑西卡問護士是否可以安排與她的丈夫凱萊布·華萊士（Caleb Wallace）進行視頻通話，凱萊布·華萊士自 8 月初因感染新冠病毒住院。

護士告訴傑西卡可以，然後掛斷了電話，穿上了一套塑料PPE 防護服，這是進入凱萊布房間所需的防護裝備。大約五分鐘後，傑西卡接聽電話，視頻通話開始。

“繼續戰鬥，爸爸，”凱萊布的孩子們對着視頻屏幕説：“我們想你。”

談話是單方面的；凱萊布什麼也沒説。

自 8 月 8 日以來，這位30 歲的三個孩子（即將成為四個孩子）的父親一直昏迷不醒，在香農醫院的重症監護病房裏服用了大量鎮靜劑。機械呼吸機將新鮮氧氣泵入他已被病毒破壞的肺部。

但這並沒有阻止凱萊布的女兒們在星期四跟他聊了大約10 分鐘。她們告訴她們的爸，日子過得怎麼樣，她們有多愛和想念他，以及她們多麼希望他回家。

當從桌子的另一端看着時，傑西卡仍然為她的孩子們表現得開朗樂觀，告誡凱萊布不要讓他的護士太辛苦。

在布魯克和奧布里説完他們想説的並重新吃冰淇淋後，傑西卡的情緒發生了變化。到了她的時間，傑西卡拿起電話與她昏迷不醒的丈夫説話：“你需要堅持下去，”她説，眼淚哽咽着，看着屏幕上凱萊布一動不動的臉，“你需要回家看你的小女兒們。”

還未出生的嬰兒艾斯麗·簡·華萊士（Emsley Jean Wallace）是一隻“蠕動的小蟲子”，她的母親説，她將在大約六週內出生。

傑西卡與凱萊布交談了幾分鐘後，掛斷了電話。她們明天還會打另一個電話——布魯克會提醒她的。

“天晚了，我們還沒有打電話，（布魯克）立即開始問，‘我們什麼時候給爸爸打電話？我們什麼時候給爸爸打電話。‘我需要和醫生談談。’布魯克説。她需要和她談談醫生，因為她想告訴他們‘照顧好她的爸爸’。”傑西卡説。

“她想告訴她爸爸‘繼續戰鬥’。她每天都告訴他，她想念他，”傑西卡説。 

到 8 月 21 日星期六，凱萊布在呼吸機上已經超過12 天。傑西卡説，如果沒有先進的醫療護理，他康復的機會“微乎其微”。

當她繼續為凱萊布的完全康復祈禱時，她的孩子們並不知道，媽媽也不知道她們的爸爸是否能會回家。

得克薩斯州COVID 住院率很高

像華萊士一家這樣的對話在德克薩斯州更頻繁地發生。該州正遭受自去年以來最嚴重的 COVID-19 病例激增之苦。

根據 8 月 20 日發佈的州衞生數據，當天在24 小時內報告了11762 例病毒病例，這一數字遠遠超過了7 月 20 日，即一個月前，德克薩斯州報告的大約3300 例病例。

衞生官員報告説，週五有12841 名德克薩斯人因COVID-19 住院，這將一些地方的醫療保健系統推向了極限，因為德州大約有3000 萬人，但只有330 張配備人員的ICU 病牀了。

由於COVID-19 的 Delta 變體像病毒野火一樣在德克薩斯州燃燒，火上澆油是該州相對較低的疫苗接種率。在所有 12 歲以上的德州人中，只有不到56% 的人接種了疫苗。

“在康喬谷（Concho Valley），大約80%的新冠感染者沒有接種疫苗，”舒爾茨説，並指出雖然一些檢測呈陽性的患者已完全接種疫苗，但他們通常並不需要住院。

推動戴口罩和保持社交距離以限制COVID-19 傳播的衞生專家遇到了德克薩斯州立法者的抵制，例如州長格雷格·雅培（Greg Abbott），他最近本人對該病毒呈陽性反應，儘管他已接種了全面疫苗。

隨着超過 500萬德克薩斯州學生重返公立學校，雅培目前因禁止戴口罩而面臨多項法律挑戰。

“給我看看口罩起作用的科學。

給我看看學校關閉有效的證據。

給我看看封鎖有效的證據。”

公共衞生與個人自由之間的鬥爭在湯姆格林縣（Tom Green County）是一場所有人都熟悉的鬥爭，其中聖安吉洛居民凱萊布·華萊士發揮了很大的作用。

2020 年 7 月 4 日，凱萊布幫助組織了“自由集會”。該活動的傳單稱這是一次和平抗議，人們“厭倦了政府控制了我們的生活”。當天抗議者舉着的標語批評戴口罩、關閉企業、COVID-19背後的科學以及自由派媒體的報道。

7 月 4 日，湯姆格林縣法院沒有升起美國國旗，集會參與者舉起了自己的國旗。將美國國旗綁在杆子上的人就是凱萊布·華萊士。

凱萊布·華萊士（右）

“我們目前對美國目前的狀況並不滿意，”當時還健康的華萊士表示。

除了集會外，凱萊布還組織了“聖安吉洛自由捍衞者”組織，這是一個“教育和授權公民就地方、全州和國家政策做出明智選擇，並鼓勵他們積極參與保護上帝的職責和憲法賦予的權力”的團體（如該組織的Facebook 頁面所述）。

凱萊布使用自由捍衞者的頁面和他自己的社交媒體形象，批評了政府對大流行病的處理以及健康專家倡導的指導方針。

凱萊佈於2020 年 12 月在聖安吉洛市的官方Facebook 上寫道：“給我看看口罩起作用的科學。給我看看學校關閉有效的證據。給我看看封鎖有效的證據。”

2020 年，凱萊布出現在當地媒體的視頻採訪中，譴責當地政府的口罩令和學校停課令。直到2021 年 4 月，他還寫了一封信，要求學區撤銷所有COVID-19 協議，聲稱科學與他們的需求相悖。

在大流行期間，自由捍衞者收集了一份聖安吉洛地區當地企業的名單，這些企業要求居民戴口罩作為進入室內的先決條件，自由捍衞者要求其成員避免在這些地點購物。

在凱萊布因COVID-19 住院後不久，屬於自由捍衞者的頁面似乎停止更新了。

“他不想成為COVID 統計數據”

7 月 26 日，傑西卡説她的丈夫開始出現冠狀病毒的症狀：呼吸急促、高燒和乾咳。第二天這些症狀變得更糟。

傑西卡説：“每次他開始咳嗽時，都會停不下來，然後他就會完全上氣不接下氣。”

起初，凱萊布拒絕接受COVID-19 檢測或去醫院。

“他太固執了，”傑西卡説，“他不想去看醫生，因為他不想成為COVID 檢測統計數據的一部分。”

相反，凱萊布開始服用伊維菌素（一種獸用抗寄生蟲藥，美國食品和藥物管理局此後一直敦促人們不要服用此藥以對抗COVID-19）、高劑量的維生素 C、阿司匹林鋅，並使用吸入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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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到了 7 月 30 日，凱萊布還是被一位親戚帶到了香農醫療中心的急診室。

當天晚些時候，聖安吉洛市報告了社區中111 例新的COVID-19 陽性病例，以及34 人因該病毒住院——凱萊布便是其中之一。

“他無法自己呼吸，”傑西卡説，“第一週他還可以吸氧。到（8月 8 日）早上，他就喘不上氣來了。”

傑西卡將凱萊布因COVID-19 住院描述為華萊士一家“令人謙卑、拓寬眼界的經歷”，她説華萊士家族過去常常就“任何事情”隨便爭吵。

“作為一個家庭，我們現在變得更加親密了，”傑西卡説。“我們每天都互相檢查，看看我們是否還好，或者我們是否需要任何幫助。……這是我們需要認真對待的事情。這讓我們意識到COVID-19 的攻擊是無差別的。”

傑西卡説，病毒徹底改變了她的生活。與丈夫不同的是，她要戴口罩。

“我來自邊境小鎮德爾里奧，我的觀點不那麼保守，”她説。“我不是自由主義者。我站在中間。……凱萊佈會告訴我，‘你知道口罩不會拯救你，‘但他明白我想戴它們。這讓我感到安慰，也許，只是也許，我要麼是在保護某人，要麼是自己在逃避。”

我們每個人都“遠多於我們政治信仰的總和”

雖然聖安吉洛的許多居民都熟悉她丈夫的政治觀點，但傑西卡説，這是關於凱萊布這個人的不完整畫面。她説，三個孩子的父親會下班回家幫忙做晚飯，和女兒們在外面玩，帶他們出去吃冰淇淋。

如果凱萊布遲到了，傑西卡説這通常是因為他自願幫助教堂裏的某個人，或者因為他正在修剪老人的草坪，或者幫助軍人移動他們的物品。

“那只是凱萊布的天性，”傑西卡説，“歸根結底，無論他是不是鐵桿保守派，他都是一個了不起的人。”

傑西卡回憶起凱萊布如何在2017 年為颶風哈維的受害者籌集捐款。他的努力迅速從“一輛裝滿補給品的拖車”發展為凱萊布幫助拖到德克薩斯州至路易斯安那州海岸的第二輛拖車。

在 2021 年 2 月的冬季風暴Uri 期間，凱萊布也在那裏幫助聖安吉洛的居民，此前創紀錄的冰凍温度使許多人困在家裏，也沒有電可以使用。

拋開政治不談，凱萊布給聖安吉洛市長布蘭達·岡特（Brenda Gunter）打了電話，並提供他在危險、結冰的道路上駕駛的幫助，以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岡特市長記得他們在一起的時光。

“我們花了兩個半小時挨家挨户地與我們知道一段時間沒有電的人聯繫。”岡特説。

“儘管我們在某些主題上存在分歧，但他對這座城市及其公民有着壓倒性的愛。這比其他任何事情都重要，……他還是一個人，他有一個家庭，那個家庭需要他。”

傑西卡説她正在祈禱她的丈夫再次康復，但凱萊布的生存機會將歸結為兩個奇蹟之一：要麼他自己完全康復，要麼他被批准接受更高級的治療。

“最後的希望”

一種被稱為ECMO 機器的醫療設備是傑西卡的“最後希望”，但她迄今為止尋找可用設備的所有努力都被證明沒有成功。

ECMO 機器是體外膜肺氧合的簡稱，它的工作原理是將塑料管穿過患者的頸部、胸部或腹股溝插入大靜脈和/或動脈。從本質上講，該設備通過充當他們的心臟和肺部來幫助患者，讓器官有機會休息和癒合。

截至 2021 年 8 月 21 日，擁有可用ECMO 機器的醫院數量很少，而且由於COVID-19，等候名單也已經很長。

香農醫院沒有ECMO 機器。據世界上最大的ECMO 和 ECLS 中心註冊機構體外生命支持組織稱，最近的醫療中心是COVID-19 住院治療中心，在聖安東尼奧、達拉斯和休斯頓。

“我們一直在呼籲身邊的人們找到那個奇蹟，”傑西卡説。“普萊諾的一家醫院將（凱萊布）從他們的等候名單中刪除，因為他插管時間太長了。……如果沒有那台機器，醫生們説凱萊布的機會’微乎其微’。”

隨着華萊士一家人繼續尋找ECMO 機器，傑西卡説她計劃繼續為凱勒而戰，儘管她不確定未來會怎樣。

傑西卡説：“我有三個孩子，第四個正在路上。為了讓他們堅強，我會提醒她們，她們的爸爸是多麼愛她們，還有這麼多人多麼愛她們，”傑西卡説，“我絕對不堅強，但我必須為了我的女兒們——我必須這樣做。”

“令人心碎的更新”

在詳細介紹了凱萊布病情逐漸改善的幾天後，傑西卡在社交媒體上發佈了一篇她稱之為“令人心碎的更新”的帖子。

傑西卡在 8 月 25 日星期三的Facebook 公開帖子中説，在他的肺部因纖維化而變得“僵硬”後，他的健康狀況迅速惡化。

“他不太好。”傑西卡説。

傑西卡的帖子稱，香農醫院的醫生給她打電話，告訴她他們對凱萊布的“選擇已經用完了”，並詢問她是否同意不進行搶救。

“什麼時候停止治療取決於我們，”她的帖子説。

截至 8 月 27 日星期五下午 5點，沒有關於凱萊布病情的進一步更新。當時，當地衞生部門沒有發佈與一名30 多歲的湯姆格林縣男子的COVID-19 相關的死亡信息。

6點左右，傑西卡在GoFundMe 的更新中寫道：“凱萊布撐不了多久了，他明天會接受臨終關懷護理，我會和他在一起，直到他回到我們天堂的父親身邊。”

她也總結了她的帖子，説：“我感謝每個人的好與壞。你們都有權感受自己的感受，因為凱萊布曾經為自己的信仰而戰。他是一個不完美的人，但他愛他的家人和他的小女兒們勝過一切，”傑西卡説。

“對於那些希望他死的人，我很抱歉他的觀點和意見傷害了你。我祈禱他能以新的視角和對生活的更多欣賞走出這一步。我不能説更多，因為我不能替他説話。”傑西卡説。

第二天下午 3點左右，傑西卡宣佈她年僅30歲的丈夫去世了。

轉載自**《紐約時間》**

文：西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