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根:從“內部進化”到“外部進化”,失效的自然選擇?_風聞
陈根-知名科技作家为你解读科技与生活的方方面面。2021-08-31 09:00
文/陳根
很長一段時間裏,物種起源都是人類進化進化領域被奉為圭臬的學説。
物種起源認為,人類的進化是****從原始到先進演變的線性過程。正如人們常常看到網絡上流傳的從黑猩猩經過各種原始人類逐漸變成能挺直腰板的現代人的簡化圖一樣。**並且,在從猿猴進化至人類的過程中,自然選擇更是扮演了重要角色,**使得人類祖先走出非洲,遷徙到全球各地之後,不同地區的人羣能夠演化出不同的特性以適應當地環境。
然而,事實上,人類並非由現生猿類進化而來,只是人類和黑猩猩同樣屬於靈長類動物,和黑猩猩、大猩猩、紅毛猩猩及其他猿類有許多相似的特徵。同時,隨着對人類基因組分析的深入,科學家還發現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事實:自然選擇的發生極為緩慢,5000年後的人類仍會和今天的人類一樣。
自然選擇是否失去了作用?在人類所掌握技術愈發先進的當下,人類的進化又將作出怎樣的轉向?

從類人猿走向智人世界
現代人類的漫長進化歷程始於2000萬年前,一部分靈長類動物開始花更多時間生活在地面上。**終於,到了約700萬年前,在非洲某個地方,出現了第一批用雙腳站立的“類人猿”。**在這段漫長的過渡期,一大批不同人類生活、進化、消亡,他們混居在一起,有時甚至還進行雜交。
200萬年前,非洲東部出現了另一個類人物種,就是所謂的“能人”。這個物種的特別之處在於它的成員可以製作簡單的石質工具。在這之後漫長又短暫的150萬年中,現代智人開始發展起來並最終成為唯一倖存的人類物種。
當然,現在人類已經知曉了設計人類自身生命的藍圖——DNA,利用其繪製出了早期人類以及後代的遷移、運動和進化圖。根據研究,現代人類最古老的DNA來自西班牙的****西瑪德洛斯赫索斯洞穴。在西班牙阿塔普爾卡山脈的洞穴底部,科學家們發現了28個不同個體的數千個牙齒和骨頭。
2016年,科學家們從這些43萬年前的遺存中梳理出了部分基因組,揭示出西瑪德洛斯赫索斯洞穴中的人類屬於已知的最古老的尼安德特人——現代人們最熟悉的近親人種之一。科學家使用分子鐘來估計最古老的尼安德特人基因組與現代人基因組之間的差異積累所花費的時間。研究人員認為,這個共同的祖先生活在55萬到75萬年前之間。
**後來的研究還發現,**尼安德特人曾經從葡萄牙和不列顛羣島延伸到西伯利亞,橫跨歐亞大陸。大約在4萬年前,隨着智人在這些地區的普及,尼安德特人逐漸消退,人類歷史也就此改變。不過,也有證據表明,一些頑固分子可能在諸如直布羅陀之類的飛地上堅持下來,直到大約2.9萬年前。直到今天,他們的痕跡仍然存在,因為現代人類的基因組中攜帶着尼安德特人的DNA。
除了尼安德特人的現代人類的另一近親丹尼索瓦人留下的化石則相對較少,以至於科學家無法確切知道他們的長相,或確定他們是否可能是一個以上的物種。**曾****在巴布亞新幾內亞進行的人類基因組研究表明,人類可能早在1.5萬年前就已和丹尼索瓦人一起生活和雜交。**儘管這種説法存在爭議,但他們的基因遺產確定無疑,許多現代亞洲人可能從丹尼索瓦人那裏繼承了其DNA的3%-5%
被歸類為智人的其他古老的化石還有來自南非的弗洛里斯巴德(約26萬年前)和埃塞俄比亞奧莫河沿岸的基比什組(約19.5萬年)。其中,在埃塞俄比亞赫託,研究曾發現的兩個成年人和一個孩子的16萬年的頭骨,因為形態上的微小差異被歸類為智人亞種。但是他們在其他方面與現代人非常相似,以至於有人認為他們根本不是亞種。
此外,在印度尼西亞的弗洛雷斯島上,化石還證明了一種奇特而矮小的早期人類物種,綽號為“霍比特人”。弗洛雷斯人似乎一直生活到大約5萬年前,但是他們是如何消失的卻仍然是一個謎。
不難發現,從能人到智人,各種原始人類相互共存着,包括一些至今人們都尚未確定的人類物種。人類走向智能的進化似乎沒有預設任何特殊的進化方向,它假定變化與多樣化是漸進的,只是不同的原始人類開始在進化路上一一掉隊,最終留下的物種就成為了現代的****人類。

自然選擇作用有待商榷?
自然選擇讓人們理所當然認為現代智人在走出非洲大陸後,在生理上經歷過多次自然選擇的適應性改變。
一個著名的例子是產生乳糖酶(即消化奶中的糖的酶)的基因。在大多數人類或一般哺乳動物身上,乳糖酶在斷奶的年齡就會停止生產,但在許多歐洲人和一些其他人種身上,生產過程會持續一生。這個適應使得成年人可以繼續喝奶。
2004年,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的一個研究小組在《美國人類遺傳學雜誌》上發表文章稱,據他們估計,在成年人體內仍有活性的乳糖酶基因突變型,僅僅用了5000~10000年時間,就在歐洲遊牧民族中普及。
2006年,現就職於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的薩拉·蒂什科夫領導的一個研究小組在《自然-遺傳學》上報告稱,他們在東亞遊牧民族中發現了乳糖酶基因快速演化的證據。這些改變無疑是人類生存對自然條件的一種適應。
再比如****北歐人和中非人對瘧疾的抵禦能力。一個尼日利亞人或許會有鐮狀細胞突變(已知的對惡性瘧疾的防禦),而幾乎沒有任何北歐人有,但即便沒有攜帶鐮狀細胞的大多數尼日利亞人都比任何瑞典人更能抵禦瘧疾。他們的許多基因都有抵禦瘧疾的突變。這是自然選擇的典型模式,即羣體的相關演化變化,同一方向上的變化對相同選擇壓力的同一回應。
不可否認,人類對環境的很多次適應都含有“技術”成分,比如原始人類從對雷電引起的森林或草原的野火的恐懼,到學會用火來燒烤獵物以熟食,再到用火來禦寒、照明、驅趕野獸。但在史前時代,僅憑技術根本不足以解決傳染病大範圍流行、高山上空氣稀薄等環境難題。
在這些情況下,人類對環境的適應只能通過遺傳演化而不是技術來解決。即自然選擇讓更多有利的突變的人繁衍的後代,會比其他人的後代更健康、更有利於繁殖。
**然而,****對人類基因組的分析,卻讓科學家發現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事實:在人類基因組中,由非常快速而強烈的自然選擇過程導致的基因突變幾乎沒有。**相反,在人類基因組中看到的大部分自然選擇,它們的發生過程似乎都要耗費好幾萬年的時間。
就人類整體而言,任何兩個人的基因組都極其相似,大概每1000個核苷酸對裏僅有1個不同。一個核苷酸對被另一個取代的DNA位點叫做單核苷酸多態性(SNP),每個SNP位點上的各個DNA片段就叫做等位基因。隨着時間的流逝,有益等位基因在羣體中會越來越普遍,而與之相鄰的中性或近於中性的等位基因也會越來越常見。
在來自全球範圍內1000個人的DNA樣本里,研究人員對大量SNP數據進行了分析。結果卻發現,人類祖先的遷徙對有益等位基因的全球分佈產生了強烈影響,而自然選擇幾乎沒有對這些分佈作出任何調整,以使它與現代環境壓力相匹配。
也就是説,很久以前為了應對當地的環境壓力,更有可能出現的情況是,一種有益突變擴散至整個人類羣體中,然後隨着這些人向新的領地遷移,該突變也會被帶到更遠的地方。這些古老的自然選擇印記在基因組中並沒有被新的環境壓力所改變——自然選擇的發生過程遠比科學家想象的慢得多。

從**“內部進化”到“外部進化”**
當自然選擇以極為緩慢的速度發生時,人類迅速適應新環境的原因自然就引起了新的探索浪潮。當“內部進化”的速度小於人們進化速度時,人類的“外部進化”也受到了科學家們的更多關注。
事實上,智人與其他生物的區別就在於,憑藉着空前擴張的大腦皮層,智人的行為能力出現了爆發性的輻射演化,語言、陳述性記憶甚至宗教等思維概念紛紛在其腦中出現。人類的智能進化,開啓了通過文化因子傳承智慧、適應環境的全新道路,從此擺脱了自然進化的桎梏。
在人類產生的早期,人類對物質的轉化是極其簡單的。首先是從低級而又單一的物質幾何形狀的轉化開始,例如把石塊打磨成尖鋭或者厚鈍的石制手斧。猿人用它襲擊野獸,削尖木棒,或挖掘植物塊根,把它當成一種“萬能”的工具使用。
到了中石器時代,石器發展成了鑲嵌工具,即在石斧上裝上木製或骨制把柄,從而使單一的物質型態的轉化發展到兩種不同質性的物質複合型態的轉化。在此基礎上又發展出石刀、石矛、石鏈等複合化工具,直到發明了弓箭。新石器時代,人類學會了在石器上鑿孔,發明了石鐮、石鏟、石鋤,以及加工糧食的石臼、石柞等。
於是,對低級而單一的物質型態的轉化,即使物質型狀在人的有目的的活動中,按照人的需要在轉化着,同時這種勞動又在鍛鍊和改變着人腦,使人腦向智能實體邁進了第一步。
與此同時,對火的利用又令原始人類學會了燒製陶器,製陶技術使古代材料技術與材料加工技術得到了重大發展。它第一次使人類對材料的加工超出了僅僅改變材料幾何形狀的範圍,開始改變着材料的物理、化學屬性。而製陶技術的發展,又為以後冶金技術的產生奠定了基礎。
可以看見,自人類出現以後,特別是在人類科學技術高速發展的今天,人類就在利用自己的智力所產生的成果乾擾着人類自身甚至是地球上其他生物進化的歷程。
當前,人類在選擇和干預其他生物進化的同時,也正在試圖利用自己發明的技術對人類自身進行選擇和控制,也就是利用現代醫學和現代生物技術操作人類的遺傳基因,改良我們的遺傳組成,並使這種改變能夠遺傳給下一代,使人類的某些生物性狀永久性的改變或消失,改變着人類自身進化的命運。
人類是處於“自然”和“文化”兩極之間巨大張力場中的存在。人類的“自然”存在是指人類作為世界紛繁萬千生物中的一員,是經過地球生物逐漸進化形成的一種具有有別於其他生物基因組成的生命有機體的存在。人類的“文化”存在是指人在進化過程中逐漸形成的有別於其他生物而存在的生存和生活方式。
**儘管對於自然選擇對人類進化的影響還有待商榷,但可以確定的是,隨着技術的日益先進,人類外部進化的已遠遠超過人類內部進化的速度。**因此,人類的未來進化也將既不是單純的自然進化,也不是單純的外部進化,人類將走向一種內外部的協同進化,而這種進化則掌舵着人類命運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