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上班,誰來養老闆?_風聞
娱乐硬糖-娱乐硬糖官方账号-2021-09-01 23:04

作者|謝明宏
編輯|李春暉
“被剛入職的新人叫小X,有點不爽”、“感覺男朋友不會談戀愛,我也不會”、“周圍的同齡女生都很漂亮,自己很不會打扮怎麼辦”……
不管是婚戀、職場還是心理健康,如今的年輕人,人均“寡人有疾”。“上班這件事”、“親密關係修復互助會”、“同輩壓力研究中心”,在層出不窮的豆瓣小組討論和微博話題熱議裏,想找出個自認身體倍兒棒、心靈健康的年輕人,恐怕並不是那麼容易了。
前浪審視後浪,或許會覺得“這屆年輕人不行”。但真實情況或許是,當代年輕人面臨着高壓環境,並且缺乏可以排遣解憂的方式。他們在網絡上吐槽調侃,更多是在尋找共鳴和集體認同。
有的話題,閉着眼睛都能知道年輕人怎麼答。比如《脱口秀大會》第四季第4期的主題“不上班,行不行”。相信不少打工人都是心裏説着“行”,但身體和錢包説“不行”。竊·格瓦拉是怎麼指引我們的?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打工的。
楊蒙恩挖掘了新的角度,老闆上MBA等於是員工在供養,拿着員工交的“學費”去KTV唱歌搞交際,簡直就像拿着父母錢不好好學習的孩子;呼蘭的段子也有異曲同工之妙,老闆花錢養員工,員工幫老闆積功德。這不是員工的福報,而是老闆的。

角度清奇,直抒胸臆,誰聽了不喊一聲妙!《脱口秀大會》第四季的迴歸,實現了小眾娛樂到大眾共鳴的強勢轉變。在探討社會議題幫助觀眾釋放壓力的同時,完成了對現代性的反思與解構,建立起一種“用幽默鎮痛”的全新表達範式。
從“我有病”到“懟老闆”
年輕人怎麼了?
“你説他懂編程吧,他給你一句改出5個bug。你説他不懂吧,他居然能給你改進去5個bug。”邱瑞的辛辣吐槽,將職場上老闆對下屬工作的“無效干預”調侃得體無完膚。

從“心理健康”到“吐槽職場”,《脱口秀大會》第四季不僅是在挖掘生活裏的幽默,更在總結年輕人煩惱的共性。“我不用再去對比,因為我和他是平級。我當上了經理,在我最好的年紀。今年我38,可他好像27。”王勉的作品,展露出滿滿的年輕人同輩壓力。
“月薪才3000多怎麼活得下去的?”基德的視角,則從代際溝通言説年輕人的無奈。當提問老阿姨遇上話癆的士司機,可謂用魔法打敗魔法。請理解年輕人有不那麼體面的階段、有不想熱情社交的時刻吧。
明知道不應該處處對比,但同輩的優秀總會讓自己感到壓力。月薪3000怎麼了?又不會永遠都是。這些問題都是青年日常有所察覺,但又無法準確表達的微妙小情緒,藉助脱口秀演員們的敏鋭洞察和巧妙表達,完成了對生活痛點、癢點的精準打擊。
脱口秀的優勢正在於四兩撥千斤,小話題承載大共鳴。反映的問題或許是略顯沉重的,但由於表達方式的幽默輕鬆,反而成了一場心靈馬殺雞。既可以釋放壓力,又能get看問題的新角度。當一個問題能被笑着表達出來,困難至少解決了一半。
郭展豪吐槽工作羣的廢話極多,領導發話同事跟一堆表情。點贊、擁抱、玫瑰、嘿哈,甚至盲目到了不看領導所發內容的程度。有病?病得可能還不輕呢,但也恰恰是職場人或多或少犯過的。
邱瑞吐槽老闆摳得“喪心病狂”,不僅想AA團建還想蹭隔壁公司WiFi。茅台倒得太少,敬酒都怕中途蒸發囉!公司只有3個人,還搞末位淘汰不是形式主義跟風是什麼?
呼蘭支持先做事再去想意義,並舉反例如果別人問為什麼説脱口秀,他會回答:“那是為了把歡樂帶給人間啊!”但真相原因,是最開始想聽脱口秀不用搶票。當我們在職場裏過度追求“意義”,實際上是對“務實”的傷害;張灝喆説年會能提高凝聚力,因為一起“丟過人”。沒有才藝卻硬整的尷尬,誰沒遇到過?相信觀眾能提供比“大老爺們跳孔雀舞”更驚心動魄的故事。
勇於表達,是實現脱敏解壓的第一步。職場壓力的與日俱增,或許正在於“習見”和刻板印象的約束。大家都附和領導,年會必須有才藝,996是一種福報……從來如此便是對的嗎?
用幽默破局,以達觀鎮痛
自我困頓,不如求助羣體,説不定能收穫“俺也一樣”的寬慰。《脱口秀大會4》諷刺戲謔的現實風格,既指向外部世界又指向自我,體現了當代年輕人獨立思考的能量。幽默背後是達觀的態度,解構性的表達讓人忽然洞明——看明白了,就想開了;想開了,就又能再戰了。
作為青年喜劇文化的典型文本,每段作品背後都能窺見脱口秀演員對社會議題的價值傳遞。“感覺一個女人打扮是膚淺,不打扮是沒禮貌。許知遠不打扮,是沒禮貌且深刻。”顏怡顏悦吐槽女性職場偏見的段子,最後立足於“事業才是力量”。百變小櫻和美少女戰士雖然“打人之前都要變美”,但真正變成英雄的點,還是因為能懲惡揚善會“打人”嘛。

張灝喆吐槽公司旅遊同事含量太高導致無法放鬆,呼籲職場對個性空間的尊重。“沒想到在一個酒吧裏,居然還有PowerPoint這種髒東西!”明明是放鬆休閒的假期,互相內卷比賽做PPT太掃興,可以“工賊”視之了。工作還不是最難,難的是工作周遭的人情世故。以前放飛自我的多元人格被消滅了,取而代之的是統一的表情包和萌萌噠回覆。
楊蒙恩的讚美請教表態手勢,讓人遐思某些職場狀態是否健康合理。領導説不會剝小龍蝦,員工説太好了我也不會。“您這個愛好可真這個(讚美),是誰把你慣成這樣的呢(請教),要是我都沒臉説出來(表態)。”讚美請教表態的背後,是人們對領導無條件迎合的麻木。
呼蘭指出職場生態問題,當狼把羊吃光了狼就是羊,應少“騙”一些年輕人。親戚家的孩子去創業公司不發工資發股份,“上個月遲到10分鐘虧了3000多萬,你是搶銀行遲到了嗎?”面對潤物細無聲的老闆洗腦,希望諸君擦亮雙眼。
《脱口秀大會4》以一種充滿智性風格的情感力量,滿足了年輕一代的認知邏輯和情感需要。對社會議題的解構,無疑是把幽默當成了精神的鎮痛劑。在描摹青年生活百態的同時,又提供了一本生活指南。
邱瑞老闆把他認成王濤,聖人説人不知而不愠,所以邱瑞沒解釋。“我也沒糾正他,跟我也沒什麼關係嘛。”職場背鍋的狀況並不少見,但邱瑞的心態可謂曠達;面對996是福報的説法,呼蘭乾脆轉向另一個極端。員工光拿錢不辦事也是老闆的緣,你遇到我不是我的問題,是你作為老闆要渡的劫。

説破無毒,不怕痛便能鎮痛。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脱口秀的文本也涵蓋了可以舒緩焦慮的意義。邱瑞和呼蘭,均以一種“極限推演”的方式化解了職場矛盾。錯認不委屈,反正不是我。996如果是員工的福報,那麼懶員工也是老闆的命中註定嘍。
主題賽創作
脱口秀的類型化生產
正如傳播學家麥克盧漢所説:“我們的時代把研究對象最後轉向語言媒介本身,去研究語言如何塑造日常生活。”脱口秀正是這樣成為兼具幽默和價值的媒介,為青年症候把脈並加以鎮痛療愈。
主題賽的內容設置,讓《脱口秀大會》第四季進入了內容的類型化生產時代。心理健康、職場等小切口,引發的是觀眾的“大共鳴”。在公共話語空間中,當觀眾發現自己並不孤單,便多了一分笑對的勇氣。

文化產品所反映的社會現象,在觀眾的笑聲和投票中得以及時回饋,反過來又幫助脱口秀演員調整創作。第3期“沒關係,我也有‘病’”,選擇色盲話題的龐博和徐志勝獲得成功,剖析自身抑鬱的Rock,則沒能將觀眾從沉重情緒裏調動起來。
因為大眾對色盲的好奇是共性的,而Rock的抑鬱則是相對個性的。龐博和徐志勝選取的角度是“內部視角+外部視角”。外部視角,大眾最好奇的不就是色盲過紅綠燈嗎?內部視角,我們雖然是色盲但不是傻子也不會面臨悲苦的人生。內外視角的交互之下,爆梗更多共鳴也更多。
Rock更多選取了內部視角:“對抑鬱症來説,腦子內部就像住了一個易立競。”你覺得你的生活有意義嗎?你覺得你是個有價值的人嗎?對於普羅大眾,這種心緒很難深度共鳴。出於道德感,或許也無法盡情地釋放笑聲。但是Rock的勇敢值得鼓舞,畢竟在大眾面前剖開自己的傷疤,是一件頗需心理建設的事。
顏怡顏悦對高跟鞋執念的吐槽,引起了玲花的高度共鳴。當她們清楚總結出那些曖昧不明的女性偏見,也就取得了絕佳的文本優勢。**“感覺第一個登月的宇航員是一個女人,她都得穿高跟鞋。她宣佈這是我個人的一小步,卻是紅底鞋市場拓展的一大步。”**何其辛辣,何其諷刺!
《脱口秀大會》在不斷打破傳統二元對立的同時,也在解構兩性視角。站在“被凝視”的女性的角度去感悟真相,並用喜劇精神來表述觀點。從楊笠和顏怡顏悦反對凝視的視角中,觀眾還能看到作為新時代女性對傳統性別觀的挑戰和略帶戲謔的反叛;而由男性自身來調侃“男性凝視”或許是從內部攻破堡壘的另一種“兵法”。張駿説:“不可能有‘女性凝視’,我可以告訴大家‘女性凝視’會怎麼樣。你看一個男生時間久一點,我們只會覺得你喜歡我。”這簡直和楊笠上一季的“明普卻信”形成夢幻聯動了。
用幽默直擊痛點,用喜劇與生活和解,是《脱口秀大會》常青的關鍵。我們看到,脱口秀不再侷限於一種喜劇表演形式,而是更多的和大眾文化之間搭建起橋樑,給予觀眾有價值有意義的引導。在笑聲中求索思考深度,節目在消解當下社會工具理性的同時也擁抱着人文理性。
**司馬遷在《史記》中稱讚秦代的歌舞藝人優旃:“善為笑言,然合於大道。”**這句話借來形容《脱口秀大會》第四季,也算恰如其分。節目本身所傳達的理念,不是為了吐槽而吐槽,而是為年輕人排憂解紛去翻新語言技巧。在吐槽中傳遞關懷,在笑聲裏消除掛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