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中國最會談戀愛的小姨,不該被吹捧_風聞
她刊-她刊官方账号-提供最潮流的时尚和娱乐资讯,陪你遇见最美的自己2021-09-01 07:45
作者| 她姐
來源| 她刊
最近有部好劇爆了,《喬家的兒女》,評分8.4。
講的是喬家的五個孩子,在母親去世,父親不管的家庭裏,大哥拉扯着弟弟妹妹相依為命長大的故事。
細節很接地氣,像極了那個年代中國多子女家庭真實的生活模式。
但今天她姐想跟大家聊的不是劇,是一封私信。

她姐看完心裏真的像堵了一口氣,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們確實愛把鏡頭對準瀟灑女性。
女性意識崛起是好事,於是我們推崇更清醒獨立、不被世俗束縛的大女主,她們活得那麼灑脱不迷茫,腦門上都刻着新新女性四個字。
電視裏,我們會更喜歡曲筱綃而不是樊勝美。
落到一個家庭裏,那就是我們會更喜歡能“瀟灑人生”的妹妹,而不是“古板守舊”的姐姐。
前段時間,她姐看到一篇文章,標題就是《全世界最會談戀愛的女人,一半叫小姨》

文章中分享了很多人小姨(媽媽的妹妹)的故事。
她們都是瀟灑、有趣、不世故,輕盈自在,永遠鮮活的存在。
世俗的規矩和偏見,彷彿都不曾在她身上留下印記。
不少網友也力證自己的小姨真的是這樣,自由自在,獨立勇敢。
而身為長姐的媽媽就不行,典型的落伍代表,永遠不懂自己。

可這次,她姐不想讚揚小姨們活得有多輕盈肆意又有趣了。
看完這個讀者的故事,我想,我們更應該做的也許是反思。
為什麼小姨會如此瀟灑?
為什麼每個家庭裏只有小姨會如此瀟灑?
是不是從現在起,我們也該多關注一下那些“不受待見”的長姐們。
多把鏡頭對準一下那些在新時代“落伍”的女性們呢。

做這個號6年來,她姐每天都會在無數的留言和私信中,反思自己。
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説,我也是別人口中“描述”的那種瀟灑的小姨。
在大城市工作,做着媒體這種自由但不穩定的工作,寫着“先鋒”的稿子。
可以擼着精緻的妝容、踩着高跟鞋走路帶風。但更多的時候是素面朝天,穿着寬大的T恤、趿着一雙帆布鞋就往前衝。
化不化妝都看心情,不是為了取悦誰。
也一個人天南海北地跑。
跑到濟州島吹海風,到曼谷看脱衣舞表演,還曾經一拍腦門裸辭過,從俄羅斯出發一路向西到歐洲,走走停停晃盪了小半年。
這樣的生活跟家人期待的“穩定”毫不沾邊,也遠沒到世俗界定的那套成功標準。
因此我成了整個家族裏最“離經叛道”的人,也成了小輩眼裏瀟灑的小姨。
但,正是因為我逐漸擺脱所謂的標準,我才更加意識到這瀟灑的背後是什麼。
是因為我是獨生子女,是因為有開明的父母,是因為相對“幸運”。
我不是想吹捧自己活得有多自由,在擁有自己第一個讀者時,我就告訴自己,我想做的是用文字幫更多姐妹活得更好。
哪怕只能幫她們理清一點點。
於是我開始思考一個問題:
那些沒能成為瀟灑的“小姨”的女性,是因為不想嗎?
當然不是。

有人在評論區點出本質:
成為瀟灑的小姨,是一種“妹妹特權”。

“哪有什麼歲月靜好,是有人在替你負重前行”這句話看似雞湯,放在此處卻最是應景。
因為不是姐姐,所以小姨似乎天然就多了些隨心所欲的資本和想走就走的資格。
但她姐的後台留言裏、微博上、抖音裏……多的是成不了“瀟灑小姨”的女性。
可惜她們的故事不夠爽,永遠成為不了我們推崇的大女主敍事。
“我被姐職綁架着,所以還沒有過上我想要的自由生活。”

“因為是姐姐,所以剛畢業不久月薪七千,存款剛剛過萬。
但什麼都不捨得買,因為要每個月拿出一筆錢來補貼還在上高中的妹妹。”

“因為是姐姐,所以在大城市住着羣租房,辛辛苦苦攢了幾年錢。
都被父母拿去給弟弟買了婚房,卻就連抱怨也抱怨不得,抱怨就是當姐姐的太過自私。”

“因為是姐姐,所以在父母離異後獨自撫養三個弟妹,結果因為不堪重負,幾欲輕生。”


就連社會新聞中出現的冤假錯案,也是姐姐在託底。
弟弟蒙冤,姐姐就辭了工作離了戀人為弟弟申冤,不留退路。

這不是孤例。
受理過很多這類案子的一個律師説:
每一個冤假錯案的背後,都有一個滾釘板的姐姐。
倒不是説,家人之間也要利益得失都算計得分明。
只是,為什麼總是姐姐?
即便有看似對照的“長兄如父”和“長姐如母”這樣的詞,可還是意味不同。
長兄如父的“父”,雖然也要大的照顧小的,但對應的父權,也會有權利和威信的意思。
長姐如母的“母”,則意味着母職,是責任和付出。
姐姐似乎天然就承擔着輩分上的責任。
如果是姐妹,大的要給小的做表率;
如果是姐弟,姐姐又多了一層性別上的責任,財產繼承中還要給弟弟讓路。
於是,姐姐先是被姐職捆綁,再進入母職的漩渦。
小的時候她是懂事又周全的姐姐,不用父母操心。
大了她成了觀點老套又嘮叨的媽媽,每天囿於雞毛蒜皮的生活。
她始終不夠瀟灑。

她姐身邊就有這樣活生生的例子。
我舅舅家的兩個女兒,姐妹兩人年齡相差五歲。
姐姐在老家的三線城市結婚生子,做着一份安穩的工作,過着從家到單位兩點一線的生活。沒有太多的業餘愛好,但因為育兒也沒有業餘時間。
妹妹則完全不同。她從小就古靈精怪不讓爸媽省心,高中學習不好,但後來走了美術藝考生這條路,上了一個比姐姐更好的大學。
即便妹妹對美術絲毫不感興趣,從小喜歡畫畫的是姐姐。
走上藝術這條路的妹妹,後來自然而然開始從事跟藝術相關的工作。到處看展,經常旅行,過得瀟灑自在無拘無束。
原生家庭完全一樣的兩個人,走上了截然不同的路,也形成了天差地別的消費觀。
姐姐在自己身上的開銷是能省則省,百來塊的水乳護膚品可以買,但三四百的眼霜猶豫了半天還是沒捨得花這份錢。
問她為什麼,姐姐回答我説:花了這份錢也看不到什麼效果,不如留着花在寶寶身上。
妹妹花錢就大手大腳多了。化妝台上擺的滿滿當當都是lamer、SK-II,鞋櫃裏都是潮牌新款,拿得出手的大牌包包也不少。
消費觀沒有絕對的好壞之分,但一些差異卻多少可以從中窺見。
妹妹始終活在今天,也有一種“千金難買我願意”的瀟灑恣意。
她沒有匱乏感。
因為從小父母賦予她的,就是無條件的愛,你只需要做自己。
姐姐也不是買不起,但她總是在計算、考量、猶豫。
因為她放在第一位的,從來不是她自己,是她的孩子,是她的家庭。
這似乎是“姐姐們”的通病。
只是她們是如何逐漸背離“瀟灑的小姨”這條人生軌跡的?
或許,是因為她從小聽到了太多遍這句話——
“你是姐姐。”

儘管有的姐姐,是天生的。
電影《我的姐姐》裏,朱媛媛飾演的姑媽跟安然聊起過往時説:
“我是姐姐,從生下來那天就是,一直都是。”

有的姐姐,是“人為”的。
李玉25年前紀錄片《姐姐》裏的蕊蕊之所以是姐姐,是因為剖腹產前的一次家庭會議。
一家人商量之後決定讓女孩當姐姐,這樣以後可以照顧弟弟。

但不管怎樣——
當“你是個姐姐”這個看似簡單的句子説出來,後面總是跟着要求的。
小時候還不懂事,但因為是姐姐,所以要讓着弟弟/妹妹。
讓出去的是一塊糖、電視遙控器的所有權、爸爸的懷抱和媽媽的親親……
甚至,如《我的姐姐》裏的姑媽那般,讓出去的,是讀書的機會。

再大一點,你們都走進了校園,姐姐就要給弟弟/妹妹做榜樣。
早早學會做家務,努力讀書擠進班級前幾名,在生活上和學習上都不能讓爸爸媽媽多操心。
因為他們的精力,要用來對付不懂事的弟弟/妹妹。

十年寒窗苦讀後,姐姐走出校園進入了社會,依然要承擔起姐姐的責任。
要麼,是幫襯弟弟/妹妹,給妹妹出生活費,給弟弟攢彩禮錢。
要麼,是做一份離家近的安穩工作,將來方便照顧老人。

但這份要求,從不曾落在弟弟或妹妹身上。
因此,小姨她瀟灑、肆意,走南闖北,努力成為她自己。
但姐姐,從出生第一天就被賦予了成為家庭情感、經濟上粘合劑的要求和期待。
從姐姐,到妻子,到母親,她被要求永遠當那個最令人放心的、負責的楷模。
她也真的一天天成為了這樣的存在。
只是,她的人生啊,什麼時候可以為自己任性一次呢?

她姐並非不能理解這種讚揚小姨的論調。
我們當然喜歡瀟灑的“小姨”。
“瀟灑的小姨”代表着一種“女性還可以這樣活”的可能性,這太好了。
但我反對的,是這種把女性劃分了陣營的標籤化的誇讚。
這種標籤化的對“瀟灑的小姨”的讚揚,又何嘗不是對媽媽的苛責?

我們的社會對媽媽的苛責,還不夠多嗎?
不信你看——
你可以當媽,但不能是有媽味的媽。
你要是有女人味的辣媽。

你可以當媽,但不能是隻圍着孩子轉的全職媽媽。
沒有了自己的事業,就沒有了社會的價值。
你可以當媽,但又不能是隻忙着事業的職場女性。
他們説:“自己成功有什麼用,孩子廢了就都完了。”

夠了。
我們不要再給女性應該“怎樣活”,套上層層考核和枷鎖了。
她們已經很難了,她們已經儘自己的努力做得很好了,還要在對比中一次次被告知“你活錯了”。
標籤化的對“小姨”的讚揚,無異於是對媽媽的母職困境視而不見。
被困在母職中的媽媽這一生,又何嘗不想瀟灑和有趣?
瀟灑的女性當然值得誇讚。
我們既然要誇,就不妨剝離她身上的其他屬性。
不要用帶着對另一羣女性的苛責的方式,而是誇讚她自己。
去誇讚每一個女性本身。
告訴她,你沒有卑微,也沒有不討人喜歡,你根本不知道你自己多棒。
因為你靠自己努力掙脱了困境,所以瀟灑。
因為你對自己的人生負責,所以瀟灑。
因為你踐行着一種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所以瀟灑。
……
這一切,不該跟是不是小姨/小姑掛鈎。
也不該只有得到“妹妹特權”的女性才能擁有這一切。
《我的姐姐》主題曲《姐姐》的歌詞,曾在電影上映時做過一處改動,我很喜歡。
原詞是這樣唱的:
噢,姐姐,我想回家,牽着我的手,我有些困了。
電影上映時這句變成了:
哦,姐姐,你去飛啊,放開我的手,就不會累了。
每個女性都該有機會成為這般瀟灑的人,過上不落俗套的一生。
即便她是姐姐。
即便她是母親。
這才是我們家庭和整個社會應該幫女性做的事啊。
監製 / 她姐
編輯 / 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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