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大”拍科幻,這事靠譜嗎_風聞
毒眸-毒眸官方账号-文娱产业媒体,看透真相,死磕娱乐。2021-09-02 18:46
網絡電影的“星辰大海”征途。
近來多部科幻題材網絡電影“扎堆”上映。
8月27日上線的《火星異變》連續5天取得全平台分賬票房日冠,且連續5天全平台觀影人次最多;《太空羣落》8月31日上線,這部時長63分鐘的短片今年曾入圍戛納電影節;奇樹有魚出品的《重啓地球》也將於9月3日上線,毒眸瞭解到,該片製作成本高達2500萬,逼近網絡電影的體量天花板。

《重啓地球》劇照
如果把時間拉回若干年前,“科幻題材”和“網絡電影”似乎天然不搭。科幻類型往往要求漫長的策劃籌備、精良的視覺表現和高額投資成本,即便院線電影也難以產出口碑票房雙高的作品,而早年大批網絡電影的製作成本在100萬以下,多有周期快、品質較差等特點。
發展至今,科幻題材電影項目的難度沒有降低,風險也不小,據云合數據統計,2020年全網共上線32部科幻網絡電影,其中只有《蟑潮》的票房突破了千萬。今年前8個月,除該片外沒有一部科幻題材網絡電影能進入全網分賬月榜前十。

近兩年部分科幻題材網絡電影市場表現
但這並不意味着科幻應該成為網絡電影放棄拓展的賽道,恰恰相反,票房上限提升帶來的製作成本提升,為製作科幻網絡電影奠定了一定基礎,在過往幾年玄幻、動作等主流類型日趨擁擠的局面下,科幻網絡電影有可能成為一個新的增長點,吸引到更廣泛受眾。
部分資深業界人士還認為,投拍科幻類型也是網絡電影向海外發展的一種途徑,今年第九屆中國網絡視聽大會“網絡電影創作提質升級高峯論壇”上,導演唐季禮提出“動作科幻片”更容易走向世界,“全球前一百名電影的票房最高的其實就是動作科幻片,佔81%,我相信未來中國的網絡電影可能也會加強這方面。”
科幻題材的票房和影響力上限的確很高,對於網絡電影來説,目前這還是一塊困難重重的待開墾地。
科幻“網大”:不曾缺席,地位尷尬
劉慈欣所著的《三體》2015年摘下科幻文學領域最高獎項“雨果獎”後,國內掀起過一陣“科幻熱”,當時遊族影業的同名改編電影定檔2016年,便有了“2016是中國科幻電影元年”的説法。
2016年的網絡電影,也正迎來爆發期,全年上新2463部達到歷史最高點,高產之下類型也十分多元,其中就包括了科幻題材,“其實2016年最明顯的特徵就是題材的多樣化,可能是迄今為止題材最豐富的一年,也湧入了一批科幻作品。”奇樹有魚副總裁李思文告訴毒眸。
那年創辦的“全球華語科幻電影星雲獎”專門設立了“最佳網絡大電影獎”,頒給《迷失空間》。不過,據愛奇藝公佈的數據統計,2016年網大分賬Top100中科幻類型佔比僅為5%,藝恩諮詢《2016年中國網絡大電影行業研究報告》提到,所有類型的網絡電影中150萬以上投資的影片僅有10%。
比起當時的喜劇、動作、驚悚等熱門品類,科幻題材位置尷尬,而且受限於成本,絕大部分影片都只帶有一定科幻元素,是不折不扣的“軟科幻”。
《孤島終結》曾獲6項國際影展參展資格,並亮相“世界科幻大會”,是75年來第一部參加該活動展映的中國科幻電影,豆瓣評分一度破7,而該片的製作成本僅7萬元。
“當時技術不成熟,現在看還是比較生澀。”映美傳媒聯合創始人、COO高鋭坦言,“如果説我真正要把這個類型的戲拍好可能要花1000萬,但當時的市場環境無法支撐。”

《孤島終結》
同期的《海帶》《黑客風雲》《機器男友》《所愛非人》《黃金十二宮》等科幻網絡電影中,《黑客風雲》400多萬的投資體量已屬翹楚。如果單看投資回報比,《孤島終結》票房超過百萬,200多萬成本的《機器男友》票房超過400萬,不算低,但放在所有類型中,這個級別的票房離頭部影片還是有一定距離。
“收益引導題材”的趨勢在行業發展早期無法避免,2016-2019年,被市場檢驗過的東北喜劇、古裝動作、奇幻怪獸等漸漸成為主流類型,科幻網絡電影始終不温不火。2017年曾有一部《超自然事件之墜龍事件》票房達到2000萬以上,位列年度票房榜第二,但從內容上看“科幻”還只是噱頭和外衣,對民間未解之謎的獵奇詮釋方式是影片成功的更主要原因。

《超自然事件之墜龍事件》
2019年春節檔《流浪地球》橫空出世,第二次催生了所謂“中國科幻電影元年”的説法。這年網絡電影已經在“提質減量”的號召下將年產量降低至784部,題材則出現明顯同質化現象,業內一些公司迅速注意到了科幻類型的潛力。
以《重啓地球》為例,項目確定啓動時間是2019年3月,後因打磨劇本、調整製作體量、受疫情影響等等原因延期到2020年5月正式開機,如今才終於得以和觀眾見面。《太空羣落》的拍攝時間與之相近,《火星異變》《地球救援日》等則是在2020年下半年開機。

《超自然事件之墜龍事件》
如今的市場環境無疑已經產生了一定變化,更能容納一些過去難在票房上突圍的題材,高概念、偏硬核的科幻電影是其中之一。
李思文向毒眸分析:“一是製作成本增加了,可以落實一些以前實現不了的想法,這類題材的製作品質和畫面表現就會更好;二是整個線上線下,國內觀眾對題材的喜好趨勢也在變化,比如現實題材就是從2018年起才成為市場主流;三是這類題材對導演、編劇、演員等主創的專業度要求比較高,現在行業整體人才水平比過往有所提升。”
科幻片目前在網絡電影中依然屬於小眾題材,但可以期待的是,如果能有一批優質作品相繼入場帶動觀眾觀影習慣,該類型擁有比較廣闊的前景。
“也許是最難拍的類型”
科幻題材之難,關鍵在於成本。
具體而言,其後期特效涉及大量建模,仍以《重啓地球》為例,片中被災難摧毀的城市有大量樓宇建築,每一幢都不能相同,而特效鏡頭中呈現的元素信息越多,工作量就越大,為了保證特效完成度,最後還追加了數百萬預算。
該片80%的內容是綠幕拍攝,這點和在網絡電影中佔據市場主流位置的玄幻類影片存在很大差異。在觀眾眼中,兩種類型都強調視效,但玄幻題材多為古裝片,國內有大量影視城、影視基地可以提供實景拍攝,特效成本相對較低。
《重啓地球》同期另一部影片《火星異變》則選擇了新疆哈密“大海道”作為實拍地,並製作了火星車、火箭艙等大型道具。實地置景和服化道也需要投入大量資金。

背後映射的是中國科幻電影的工業底子薄弱。一方面是缺乏配套的實景支撐,只能從頭搭建,《流浪地球》拍攝時,為了儘量展現真實質感,置景延展面積就接近10萬平方米,相當於14個足球場。
另一方面,後期特效層面的“數字資產”也有積累不足和複用率低的問題,高鋭舉了一個形象的例子:“比如一條龍可能原來在其它影視作品裏出現過,只需要改一下顏色、形態、鬍鬚眼睛等就變成了一條新龍。科幻片還沒這麼便利,沒積累到那個時候。”
不僅特效成本高,過往科幻電影的視覺風格、故事邏輯等都以西方為主,這給影片策劃帶來了挑戰。“比如玄幻是中國獨有的,觀眾已經建立了一套文化認知和審美體系,參考作品也比較多,相對門檻要低些。科幻的視覺層面基本要參考西方,但完全照搬行不通,因為人物關係不一定適用,得讓人感覺故事是在身邊發生的,要基於大家對科幻的認知,再做新的本土化的開發和設定。”李思文表示。

劇本方面,國內其實並不缺乏優秀的科幻小説,除了劉慈欣,雜誌《科幻世界》也曾刊載王晉康、何夕、韓松、夏笳、柳文揚等一批作家的作品,在科幻圈內認知度不俗。不過目前網絡電影還是以原創故事為主,這主要是因為如果小説設定完整、規模宏大,反而不好進行視覺還原,現階段還是“輕裝上陣”更具可操作性。
文學領域以所涉科學技術是否符合現實推演來區分“軟”、“硬”科幻,這一概念在影視領域相對模糊,“硬核”更多指向是否有完整、自洽的世界建構。國產院線電影裏能被無異議稱為“硬科幻”的,迄今也僅有一部《流浪地球》,其總成本3.2億,特效鏡頭超2000個,規模還遠非網絡電影所能承載。
不過,靠曾經的《超能太監》《我的男友不是人》《姐姐我愛你》(2016年“科幻”類網大播放量Top3)等打題材擦邊球的影片,顯然早已無法滿足觀眾的線上觀影需求。網絡電影同樣需要精品科幻作品。

“觀眾基礎和影片質量是相輔相成的,需要不斷地拍好作品、不斷地升級,持續引入更多新觀眾。”李思文説,“此外除了製作成本和專業基礎等現實層面的要求,還真的需要些對電影的理想和熱愛,不只科幻題材,所有創新題材都就會遇到很多新問題和新困難,如果不High,只想迎合市場的話做不出來。”
這會是一個極其漫長的過程,今年這批科幻題材網絡電影,還只是走向“星辰大海”的第一小步。
文 | 廖藝舟
編輯 | 張友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