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分的《喬家的兒女》,距離中國版《請回答1988》還有多遠?_風聞
娱刺儿-娱刺儿官方账号-娱刺儿是刺猬公社旗下文娱报道账号2021-09-02 14:10

方歌 | 作者 周矗 | 編輯
(本文含有劇透,數據截至9月1日)
8月17日開播的《喬家的兒女》(以下簡稱《喬家》)站穩了“口碑劇”的標籤,豆瓣6萬餘人給出了8.3分的評價。
這是正午陽光繼9.5分的《父母愛情》後,分數第二高的家庭劇,與檸檬影業“小”系列最高分《小歡喜》的8.3分持平。

圖片來源:豆瓣截圖
母親去世後,白宇飾演的大哥喬一成成了家裏的頂樑柱,一邊反抗父親的不作為,一邊拉扯年少的弟弟妹妹長大。描繪平民生活的家庭劇和正午陽光的碰撞,讓觀眾期待《喬家》成為下一個《都挺好》,或者《請回答1988》。
然而,這部曾受萬眾矚目的劇集,也沒有跨過“底盤低”這個市場指標的大坎。
事實上,家庭劇在近三年的表現都可圈可點。
2019年,德塔文劇集景氣冠軍由同為家庭題材的《都挺好》奪得,同講述家庭題材的《少年派》《小歡喜》分別位於第四位和第十位;2020年,走偶像路線的家庭劇《以家人之名》位於劇集景氣指數第六位;2021年,CCTV8播出的《小捨得》大結局當日收視率達1.279%。
進入2021第三季度後,家庭劇的收視突然陷入“低迷狀態”。
據中國視聽大數據,《喬家》開播十四天,電視收視未破0.4%。這與大盤收視不高也有關,在網絡上有35億播放量的同期收視率冠軍《掃黑風暴》,在CCTV8同周收視率為1.426%,但比第二季度收冠《小捨得》的1.820%低了近0.4%。
從目前來看,《喬家的兒女》還是沒能回應觀眾“中國版《請回答1988》”的期待。
高口碑的《喬家的兒女》為什麼沒有出圈?它距離中國版的《請回答1988》還有多遠?

“苦難式原生家庭”
2016年,《歡樂頌》中樊勝美的“吸血鬼”父母兄嫂成了代表性的原生家庭痛。三十歲的樊勝美沒有存款,卻在哥哥結婚的時候付了首付,甚至連嫂子生孩子的錢都要準備好。
在接下來的幾年中,《我的前半生》的羅子君,《創業時代》的温迪依次出現,“病態的原生家庭”成為很多劇集的主要“情緒點”。
從此,每一對兒女總是會擁有一對作天作地的父母。如2019年《都挺好》走紅,蘇明玉在原生家庭的苦痛中成為“大女主”的代表,蘇大強因“作天作地作兒女”的巨嬰行為被罵出了圈。
苦難的原生家庭似乎成了劇集不可缺少的“角色光環”。與此同時,國產劇女性角色形象越發獨立成功。
《媳婦的美好時代》裏,處於弱勢的媳婦毛豆豆,很難處理好婆媳關係;《辣媽正傳》裏,夏冰經常在職業和家庭的選擇中掙扎;而到了《都挺好》裏,蘇明玉用自身的“強勢”逐漸擺脱原生家庭的傷害。

圖片來源:豆瓣電影
近十年來,現實題材的家庭劇塑造的女性形象越來越強勢,女性不再成為原生家庭的受害者,而是努力走出陰影。
事業愛情雙豐收的女強人人設,與社會地位提升、意識覺醒的女性觀眾口味相契合。“原生家庭+大女主”的搭配,也積累了足夠多的共鳴情緒。
《都挺好》播出時,蘇明玉的獨立的性格爽到了觀眾的心坎裏,豆瓣網友@朝暮雪如此評價她:“三妹應該感謝母親、二哥當年對她這麼無情,所以現在她才是過得最好的。不不不,她應該感謝自己的強大,所以才沒有被母親和二哥打倒。”

圖片來源:豆瓣截圖
《都挺好》從“氣”“爽”“代入”三個方面收穫了支持。
同為現實題材的《小歡喜》靠着新型教育觀獲得了認可。
因成績而爭吵的母子最終和解,“家長也能學會道歉”的教育方針戳中了廣大子女的心。三個家庭不同的矛盾和相處模式,讓《小歡喜》跟觀眾有了更豐富的情緒互動,《小歡喜》在微博的話題討論量高達619.2萬,累計彈幕數達1052.7萬。
《以家人之名》(簡稱《以家》)則以家庭偶像劇的形式另闢蹊徑,從青梅竹馬組成的重組家庭展開故事。
除原生家庭的設定之外,“青梅變妹妹”“哥哥變老公”的感情線設定,形成了《以家》“家庭+偶像”的獨特標籤,也滿足了觀眾“甜寵”“磕糖”的需求。網友@福氣多多 談到,《以家》和無血緣的哥哥一起生活的設定就是她年少時幻想過的場景。

圖片來源:豆瓣電影
《喬家》中的苦難家庭,同樣做到了讓人“看得生氣”。
喬祖望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老婆生產去世,他為了賴掉醫藥費帶着孩子去醫院哭;七七剛出生,他喝酒吃肉卻不掏奶粉錢;三麗被猥褻未遂,他想着用錢私了;二強要開家長會,他把攤子丟給一成;不想支付更多生活費,他拜託小姨子把女兒賣給有錢人……每一次的行為都在網友暴怒的邊緣來回觸碰。
最後,醫藥費是姨夫掏的,七七被送到了姨夫家,一成告發了猥褻犯,二強沒擺脱老師的冷眼,四美從養父母身邊偷跑回家……喬祖望收了錢收了禮,唯二逃不開的是小姨子的抱怨和兒子的憤怒。孩子們還是過得很苦,一個雞蛋,一顆糖能回味好久。
遺憾的是,跟出場自帶女強設定的蘇明玉不同,喬家的孩子們處在弱勢,做不到脱離父親獨立生存。這樣的安排就註定《喬家》會少了“爽”,多了苦澀和温暖的成長。
只痛不爽,對於觀眾來説,或許會成為一種“情緒傷害”。

家庭劇正在遠離“年輕觀眾”?
《喬家》描繪的是平民的故事。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城南很真實,木質的舊屋子,此起彼伏的叫賣聲,穿梭在街道的三輪車。
原著作者兼編劇未夕在採訪《楊筱豔:藏在〈山海情〉背後的小學英語老師》中説:“我就是想記錄平民的歷史”。
她提到了《喬家》街景第一次搭出來的事情,“張開宙導演在手機上給我看説,‘楊老師你看看這是不是符合你心目當中的城南?’我眼淚都流下來了,我説 ‘我小時候就住在這樣的屋子裏。’就完全是那段歷史的重現。”
《喬家》以具普遍性的家庭為載體,描繪了大環境下普通人的酸甜苦辣。噴香的油渣、稀稀的米湯、難得的奶糖,屬於那個時代的物件勾起了60、70這代人的回憶。
豆瓣網友@瑪卡巴卡 提到,他是跟父親一起看劇的,吃雞蛋的劇情很還原70年代;@江湖騙子 感慨《喬家》的市井氣讓家裏的長輩很有代入感。

圖片來源:豆瓣截圖
正午陽光出品,劉琳、白宇、毛曉彤等優秀演員主演,又搭上了家庭劇這類熱門題材,觀眾對《喬家的兒女》的期待固然很高,這一點從豆瓣口碑便不難看出。
但卻收視低迷,雲合網播數據僅排第六,或許是因為《喬家的兒女》正在遠離年輕觀眾。
2021上半年,多部年代劇走紅,《覺醒時代》以1.241%的收視率、4.758%的收視份額居全國第一,總受眾超過半數是80後、90後,近兩成是00後。年代劇的破圈有目共睹,也在變得更加年輕
但在劇宣靜靜看來,《喬家》和《覺醒年代》並不一樣。
“偉人的故事對觀眾有着強烈的‘被關聯感’,少年毛潤之的出場伴隨着滿屏‘他來了’的歡呼。新文化運動讓這個時代的青年產生了精神共振和文化共振。《喬家》作為一部聚焦家庭小人物的劇集,很難有這麼大的影響力。”
隨着近年來家庭劇衝突矛盾和情緒痛點的改變,受眾也已發生了轉變。以熱門劇集為例,《都挺好》的觀眾中,20-39歲的觀眾佔比約70%;《小歡喜》的觀眾中,20-39歲的觀眾佔比約66%,主要受眾已經變成80後和90後。
正是因為足夠真實,與60、70後產生共鳴的《喬家》的故事,對80、90後稍顯陌生,在激發主力受眾的共鳴方面缺少了競爭力。

圖片來源:豆瓣電影
劇宣靜靜認為,《喬家》的質感是毋庸置疑的,裏面也肯定有值得討論的社會向話題。但也是因為劇本身的年代感,比較難有共鳴。同樣有家庭元素,《知否》雖然也很難有代入感,但古裝劇本身的受眾更廣,大女主和爽感也很吸引人。
在劇宣大牛看來,部分觀眾會出於好奇心看到孩子們長大的成長線。
“好劇是真的,門檻也是真的,得給觀眾一個理由去看。年輕演員的號召力還比不上孫紅雷和孫儷,年代和家庭結合的題材跟都市、愛情、諜戰一些題材相比,受眾的範圍還是小的。而且還有排播的影響,每天晚上十點網絡平台才更新,比普通網播劇晚了兩到三個小時。”
只靠“成長”拉近與主流受眾的距離,很難。

家庭年代劇如何破圈?
有年代感的家庭戲真的沒有爆過嗎?並非如此。
**2014年播出的《父母愛情》也是以50年代為背景的家庭劇,豆瓣有超過22萬人參與評分,分數高達9.5。**彼時,這部劇在中央廣播電視台、北京、河南、天津等多個衞視輪番播出,如今在愛奇藝平台中仍然位於家庭劇榜第四名。
沒有復古的濾鏡和泛黃的畫面,沒有舒緩的口琴聲和二胡嗩吶,作為家庭年代劇的《父母愛情》從音樂到色彩都很“新”。
梅婷飾演的資本家大小姐,郭濤飾演的炮校的學生,媒妁之言下委曲求全的愛情不具普遍性。不算美好的開局,敏感的身份,給婚姻更添一絲危機。
但時間見證了梅婷當初的選擇是明智的,儘管兩夫妻也經歷過幾次大風大浪,梅婷的選擇讓自己繼續過上了好日子。
平常生活裏的家庭瑣事,和梅婷那句“這輩子我是幸福而又知足的,足以比過全天下所有的女人”,讓人温暖。
片子中其實不乏苦難,劉琳扮演的小姑子江德華只是一個沒有文化的鄉下人,但它們被藝術地披上了一層温暖的外衣,使《父母愛情》在平淡中更添深刻,卻又不減温度。
《父母愛情》在雞毛蒜皮的日常描寫中,展現了一個時代遷移的背景,看似平淡,但卻以小見大。
來自韓國的《請回答1988》同樣實現了破圈。這部把親情刻畫得很理想的家庭劇,超過70萬人給出了平均9.7的高分。
襪子破洞的媽媽會給兒子買香蕉,倔強的姐姐為了媽媽大聲道歉,笨拙爸爸給女兒買蛋糕道歉,大人們面對苦痛時強裝出無所謂……沒有狗血劇情,這些瑣碎的生活細節足夠跨越國別,讓觀眾感同身受。

圖片來源:豆瓣電影
年代家庭劇到底怎麼破圈?一方面 ,温暖的內核是不可缺少的。家庭劇從不缺少苦難和衝突,但家庭也不能僅僅靠衝突支撐。
《喬家》聚焦在親情,在兄妹五人的成長,在家庭的牽絆,它的內核是温暖的,就像喬家老宅裏的那張總是熱熱鬧鬧的舊飯桌。雖然苦,但心裏有太陽。
喬家的兒女始終不是一個人,始終堅定地站在一起,相互扶持,堅韌又美好。吵吵鬧鬧地生活,手拉手吃苦,苦着苦着就長大了,沒成為了不起的人物,一起習慣了這片苦難,又想着一起走出這片苦難。
“喬家像長笛,憂傷的基調但音色卻是清澈透亮的,開出的也是小花,雨大一點都怕傷了它,但淅淅瀝瀝地總見不到停。”B站相關剪輯下的高贊熱評這樣説道。
《喬家》不缺温暖,但《喬家》過多的衝突苦難和略顯倉促的解決方式,沖淡了它原有的温暖。
四美被領養時,哭的撕心裂肺的二強衝擊力很強,強到觀眾還沉浸在對二強的心疼中,四美就已經偷跑回來和家人團聚了;養父母的不計較化作二姨的抱怨,觀眾的情緒沒能被完全調動,就空落落地結束了;而四美的一句“大哥,七七喝米湯,我舔碗好不好?”呈現的效果要更甚一籌。小孩子對生活的理解和小小的願望,就像雨後的花朵,令人動容,看得到希望。

圖片來源:豆瓣電影
另一方面, 温暖的表達也是不可缺少的。
家庭劇看得是生活,不只是生活中的苦難。“看得時候你會覺得他們太苦了,跟生活和解妥協了也苦”,劇宣大牛説。
家庭年代劇裏的生活不能少了共鳴只剩困難。苦難和壓迫無法避免,但不能變成生活的重心,不要讓它給觀看體驗打上“沉重”的標籤。
或許可以嘗試用温暖的方式描繪,用成長的外殼修飾。就像被父親揍過的一成,有了委屈,有了疼痛,也有了太陽。
南京的潮氣,個性的鄰居,無法割捨的家庭,兄妹之間的温情,痛着也成長着。《喬家》把平民的故事搬上來,有情懷,有温暖,但如果能再温暖一點就好了。
(靜靜、大牛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