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袁隆平追悼會現場,他為何事感動?_風聞
四味毒叔-四味毒叔官方账号-2021-09-03 09:05

■ 本期特邀毒弟****■****
■楊東昊■


大家好,歡迎來到《四味毒叔》。我是原四川電視台《四川觀察》的主持人,是現在《新京報》的記者、主播楊東昊。

一
採訪丁真後,把你也帶了小火了一把,當時有什麼感覺?
當時有一種開盲盒開中了一個大的,好像中了一個彩票一樣。其實説實話,學播音主持專業的人出來,每一個人都想光鮮亮麗的站在台前。包括我們畢業的時候,有一個同學坐在舞台上和大家一起合唱毛不易的那首《假如自己是巨星》。但是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説,我們的班主任在散夥飯上也告訴我們説:你們要忠於夢想,但是也要甘於平凡。所以我們去做大量的報道和採訪等等。當有一天這樣的一個事真的來臨到你頭上的時候,其實除了有種被盲盒砸中的感覺,還有一種很詭異甚至很怪的感覺,就是想趕緊把自己抽離出來。
比如説那件事情之後,很多人會説東昊,你火了,東昊,你被他也帶火了。然後你接下來你要做什麼呢?你還要去採訪別人,去往流量世界上去走,你還要去往流量上去蹭,你還要去在整個事件裏面繼續營銷你自己。其實當時我的心裏面是很害怕的,所以後面在不斷地去遠離這些流量當中的當事人,把自己抽離出來。雖然和流量走得太近是你成名的一個很好的機會,但是和流量走得太近也會把你自己捲進那個流量的漩渦裏面,特別容易迷失自己。我身邊有很多人會在流量事件中被越卷越深,甚至有的人相信自己就是那個火了的人,是那個有流量的人。
比如説我們前一陣聯繫到了一個採訪對象,他曾經是作為一個熱梗在網絡上被瘋傳,但是在我們後來找到他要做採訪的時候,他竟然給我們開價,開出天價100萬的開口費、採訪費。其實在我們看來這是不可思議的,按照流量正義來看,一個當事人在熱榜上的時候,媒體會蜂擁而至的去找他,但是當這些事情熱度下去的時候,媒體就會遠離他而去。如果在一個流量裏把自己捧得太高,或者説過於迷戀和迷信流量,這個裏面就會完全找不到自我。你就不再是一個主持人,不再是一個記者,甚至你連網紅都不是,你只是一個自欺欺人的人而已。

二
你的微博中寫道“走在河邊,回到原點”的意思是?
走在河邊是因為咱們中國有句老話叫: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我也是借用了這句話的前一半部分,叫做走在河邊。後面回到原點,還是處於一種剛從流量裏面抽離出來的感覺。當流量二字成為你的關鍵詞的時候,有喜歡想去追求,但其實我是有意的在跟這個詞保持距離,回到原點是想回到新聞採訪的最初衷。作為一個記者也好,主持人也好,既採訪一個當事人,採訪一個事件,又從這個事件,這個漩渦裏抽離出來,讓大家關注這個事的本身,而不是關注我。因為説實話,這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手段,或者説是給自己披上一層外衣,從這個事裏面離開是因為不想在這個裏面陷得太深。
三
做過很多熱點新聞當事人採訪的感受?
熱點新聞它是發生在我們身邊的,而且在熱榜上大家時時刻刻都能看到。有網友會説,新聞媒體在帶頭蹭流量。那在這個新聞媒體當中,採訪這個流量事件的人,就首當其衝的會被人説:“你看,這個就是媒體蹭流量的那個人”。好多時候都會遭受到這種誤解,甚至是謾罵,還有人去私信你,去跟你説:你這個人就是有多麼不要臉,你不考慮別人的感受,你把這事兒當成是一個營銷,比那些故意去蹭流量的網紅還要可恨。但其實採訪這些的當事人背後,首先是一個新聞事件,每一個新聞事件都是嚴肅的。那在一個有爭議的新聞事件裏,也必然會有一個相對悲情的事情發生。其實我們去採訪的時候,不是要真的去解決這個問題,或者説去將這個人的流量蹭到多大。媒體本身就是具有流量的,無論是我原來所在的《四川觀察》,還是《新京報》,它的流量都是很龐大的,不需要靠一個熱點當事人來營銷自己。而我們關注這個事,去採訪這個事,是為了能在這個事的基礎之上引起大家的思考。比如説我們之前採訪到的一個女性,她在凌晨入住酒店的時候,一個陌生男子出現在她身後。那我們就會去問,這個門到底是關,還是沒關?這個人為什麼會出現在她身後?因為這些關鍵的點,可能會成為這個案情判斷的關鍵性證據,也會成為大家爭論的一個焦點。只有把這個結解開了,大家才能夠明白在以後外出的時候該如何保護自己,如何做好防範。但其實這個點也可能被很多人拿來謾罵或者説是來撕扯,他們會覺得你這個人就是不把當事人的感受考慮進去,你的這個問題可能會讓當事人無法自處。但是如果沒有爭議,沒有新聞,沒有人去問清楚這件事,那這個事又不會被大家所重視。我們只是一味的吃瓜吃瓜吃瓜,吃完了瓜之後,明天的瓜可能就是我們自己,這個和原來的看熱鬧、圍觀,其實是差不多的。

四
有人説你是網紅嗎?
你覺得自己的身份是什麼?
怎麼看記者、主持人和網紅的關係?
有人説是。比如説在那一陣剛剛有點小流量的時候,就有人會來給我提建議。他説:東昊,不如你就直接去做抖音吧,把你的抖音賬號做到幾百萬粉絲;你去做你的微博吧,把你的微博做到幾百萬的粉絲,然後你就可以靠這個賺錢了。確實,在我的朋友裏面,有很多的達人、博主、網紅,他們的收入確實非常可觀。但其實我並不排斥網紅這個説法,因為它是一種現象,是自媒體時代應運而生的一種產物,也可以説是很多一部分人的一種職業。但是對於我來説,記者和主持人是我本身的屬性和職業。如果一個記者或者説一個主持人,他只能以網紅的身份出現在大家視野的時候,那這個人他本身的職業就是非常失敗的。你比如我喜歡的記者馬駿和我喜歡的主持人白巖松等等。他們作為一個IP出現,作為一個知名的記者主持人出現,而不是作為一個網紅靠事件去營銷自己,他是在整個過程中通過一件又一件的採訪和報道,讓自己能夠成為事件中那個扮演着重要角色的人,能夠將這事件呈現給大家,讓大家看到更多的內容和東西。所以説在我看來,如果一個記者和主持人只能表現出自己網紅的一面。你比如説我還認識很多主持人,他們會拍一些沙雕的段子,會講一些各種奇奇怪怪的笑話,去博得很高的點贊和播放,這也是屬於他們的一種生活方式。可能我自己和他們的方式選擇是不一樣的,我覺得對於我來説,這種方式就是我職業生涯的一種偏路,甚至説是有點本末倒置。所以我覺得網紅我能接受,但是在網紅的基礎之上是需要有記者和主持人的身份和你所做的事情作為基礎,然後你才被大家所關注,這樣的路子才是一個主持人、一個記者該有的一條職業的規劃。

五
您當時在袁隆平院士哀悼會現場有什麼感受?
袁隆平院士去世的那天我不在長沙,然後我在當天的下午馬上坐飛機從北京趕到長沙。我從未見過當天那樣的場面,為袁隆平院士送行的人排了很長很長的隊,整個長沙花店的花幾乎全被搶空了。每一個他工作過的地方,你都能看到鮮花堆成山。前來弔唁和追悼的人全部都排着長隊,大家自覺地穿着黑色、白色的衣服,表情肅穆。這些人裏面有老人,兩個老伴相互攙扶着,一邊流眼淚一邊向前走,手裏面拿着花。還有80後、90後的爸爸媽媽們,他們抱着剛出生的孩子,給孩子講他根本就聽不懂的事情。還有10後、00後的孩子們,小學生戴着紅領巾,那是整個追悼會現場唯一的一抹紅,到現場去為袁老獻花。

然後我去採訪他,我説你知不知道你獻花追悼的這個人是誰?他説袁爺爺。我説那你知不知道袁爺爺是幹嘛的?這孩子疑惑了半天實在收不了場,然後他的媽媽就出來緩解尷尬,跟他講解這個袁隆平爺爺是誰,曾經做過什麼。與這些前來送行的人相比,我覺得對於下一代的教育也同樣重要。就是要告訴我們的下一代,我們要來紀念的這個人是誰?他做了什麼?對我們來説有什麼意義?不是爸媽帶着他,僅僅是有參與感的到現場去獻個花。就像很多老人在現場哭了,他們為什麼會哭?是因為他們覺得在那個曾經受過餓的年代裏,因為有袁隆平袁老的雜交水稻,才解決了他們的一部分温飽問題,這是一種感恩的心理。但是可能我們現在已經生活在一個衣食無憂的社會里,就像袁老接受採訪的時候,董倩問他現在還會不會出現捱餓的年代?袁隆平院士連着説了三個,不會了,不會了,不會了。所以説在那能感受到的是大家去對於袁隆平院士的追悼,也能感受到大家對於下一代的啓發和教育,我覺得這可能已經超乎了去現場獻花的意義。我們要永遠記住這個人是誰,做了什麼,而不是將袁隆平院士的去世僅僅作為一個新聞事件。我們去獻了花了,去參與了,回來了,這件事的流量過去了,大家就把這件事忘記了。不是。我們要永遠知道有這麼樣的一個人做過這樣的一件事。有些人、有些事兒不應該隨着時代的印記被抹去,它們應該永遠記在我們的心裏,流量時代也需要有記憶。
好,感謝大家收看今天的《四味毒叔》,我們下期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