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事務：阿富汗的腐敗是美國製造的_風聞

導言：當我不擺資料的時候，比如説我説加尼是塔利班的卧底，你會覺得驚訝，不可思議，我的觀點其實幾乎都是來自於美國，是美國的各種智庫的觀點，美軍在阿富汗的失敗早在幾年前智庫就不斷的説，是後來形成塌陷，拜登應對不急，造成各種問題。

比如説這篇文章描述的腐敗，實際上早就有無數的文章描述阿富汗的腐敗了，連開個公司都難上加難，指望阿富汗能健康到什麼地步？它的塌陷是必然的。當大局已定，過去不能説的現在能説了，過去不能檢討的現在能檢討的，問題是，如果阿富汗沒有塔利班，這種狀況難道維持的下去嗎？

當塔利班都在設立反腐機構，設立投訴機構，而美軍扶持的阿富汗國民政府卻做不到的時候，理論和現實產生強烈的反差。

阿富汗的結局不是塔利班創造的， 而是阿富汗目前的狀況促成了塔利班的出現。

本文為《外交事務》譯文

2005年，我到阿富汗坎大哈國家銀行的一家分行存款，當時我正在搞一個合作社，利用當地的杏仁來提取油，以及從當地沙漠和城北的收集到的植物來製作和出口護膚品，為了能夠在當局登記並且合法經營，我必須到國家銀行存款。

合作社的首席財務官是一名阿富汗人，在過去九個月內，他一直試圖在不行賄的情況下完成手續，我同意這次陪她，因為我知道我們在一起可能會更順利，我隱瞞了他的名字是因為就在幾周前，他還是阿富汗政府的部長，他的家人現在是塔利班報復的目標。

“明天再來吧，“工作人員搖頭晃腦地叫道，就像過去九個月裏工作人員對我的同事所説的那樣。潛台詞很清楚：“明天再來吧，帶着錢。”

突然，我就調到工作人員的桌子上，盤腿坐在文件上，“很好”，我告訴他，“你想花多長時間都可以，但是我會一直呆在這裏，直到你完成我們的表格”。

工作人員嚇了一跳，開始工作。

在美國的監督下，阿富汗人的生活就是這樣，幾乎所有與政府官員，包括教師和醫生的互動都涉及到勒索，而大多數阿富汗人都不能冒着鬧事的風險，他們會進監獄的，他們不但付出了錢，還收到了打擊。

幾年後，另外一個合作的成員抱怨説：“警察應該維護法律”。而他本人就是一名前警官。這些官員，警察和辦事員毫無禮貌的勒索人們，阿富汗人付出的不光是錢，還有價值更高的尊嚴。

隨着美國從阿富汗撤軍，塔利班迅速佔領該國，以及隨之而來的混亂，人口外流，美國官員哀嘆阿富汗沒有進行戰鬥，但是美國人怎麼指望阿富汗人繼續為一個在美國同意下的，虐待他們的政府賣命？

還有一個更深刻的原因，腐敗的阿富汗政府以及串通一氣的美國，被阿富汗人民所厭惡，這不僅僅是美國外交政策的失敗，它也是一面鏡子，反射了一種被腐敗破壞了的美國民主更豪華的版本。

在美軍佔領的阿富汗，腐敗不僅僅是一個不斷在街頭敲詐的問題，而是一個系統，警察和海關人員不能獨吞非法所得，其中一些資金交到了上面，形成一股巨大的現金流，2010年兩項調查顯示，阿富汗每年賄賂的總額在20億到50億美元之間，至少相當於該國GDP的13%，作為回扣的回報，高級官員對下層官員提供保護。

管理阿富汗的網絡是靈活多變的，受到內部競爭和聯盟的困擾，他們穿透了西方人通常誤以為公共部門與所謂私人商人，以及當地“非營利組織”負責人之間不可滲透的牆，他們拿到了大部分阿富汗的國際援助，這些網絡通常像多元化的家族企業一樣運作：省長的侄子得到一份重大的重建合同，省長姐夫的兒子得到一份為美國官員做翻譯的重要工作，而省長的表弟會把鴉片運到伊朗邊境，這三個人最終都是一家企業的。

西方人經常對阿富汗管理機構持續缺乏能力感到頭疼。但是，控制這些機構的複雜網絡的人從未打算治理。他們的目標是撈錢。在這個任務中，他們取得了驚人的成功。

讓這種政府得以掌權的錯誤可以追溯到美國領導的干預行動剛開始的時候，當時，美國軍隊武裝了衣衫襤褸的代理民兵，充當對抗塔利班的地面部隊。民兵得到了嶄新的戰鬥服和自動步槍，但沒有接受任何訓練或監督。

最近幾周，塔利班武裝分子在喀布爾機場揮舞警棍對付絕望人羣的照片震驚了全世界。但在2002年夏天，類似的場景也發生了，美國支持的民兵在坎大哈周圍設立檢查站，並對拒絕行賄的普通阿富汗人進行攻擊。卡車司機，去參加婚禮的家庭，甚至騎自行車的孩子都能嚐到這種警棍的味道。

隨着時間的推移，美國軍事情報官員發現了小規模塔利班指揮官的社交網絡。但他們從未調查過地方官員與參與競標美國資助合同的建築或物流公司負責人之間的聯繫。沒有人將原材料的實際質量與預算中被削減的部分進行比較。我們美國人根本不知道我們在跟誰打交道。

另一方面，普通阿富汗人可以看到誰在變得富有。他們注意到哪些村莊得到了最慷慨的開發項目。西方文職和軍事官員通過與腐敗的阿富汗官員進行高調和無條件的合作，鞏固了他們的地位。他們在剪綵時站在他們身邊，向他們諮詢軍事戰術。然後，這些阿富汗官員可以令人信服地威脅，美國將對任何越軌者發動突襲或空襲

到2007年，包括我在內的許多人都緊急警告美國和歐洲的高級官員，這種做法正在破壞重建阿富汗的努力。

2009年，作為駐阿富汗國際部隊指揮官斯坦利·麥克里斯特爾將軍的特別顧問，我幫助在國際安全援助部隊總部建立了一個反腐敗特別工作組。最初的小組制定了在全國範圍內解決地區腐敗問題的詳細計劃。

後來，我幫助開發了一種更系統的方法，使反腐敗成為整個聯盟的中心。情報部門會繪製部長和州長的社交網絡和他們的關係。喀布爾的國際軍事和文職官員將對腐敗嚴重損害北約行動和阿富汗人對其政府信心的阿富汗官員實施一系列逐步制裁。

如果阿富汗軍事指揮官被發現偷竊物資或其部隊的月薪，美國將取消對他們的支持。後來，在擔任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海軍上將邁克·馬倫的特別助理時，我提出了一系列特別針對阿富汗總統哈米德·卡爾扎伊的措施，卡爾扎伊曾介入，保護受到審查的腐敗官員，他的兄弟們把偷來的數百萬美元儲存在迪拜——我們懷疑其中一部分是給卡爾扎伊本人的。

這些計劃都沒有得到實施。我對彼得雷烏斯提出的一個又一個要求作出了回應，直到我意識到他無意根據我的建議採取行動；這只是做做樣子而已。

國家安全委員會的負責人委員會--包括每個內閣級外交政策和安全官員的小組--同意考慮另一種方法，但我們送過去的計劃被奧巴馬總統的國家安全顧問詹姆斯瓊斯擱置。反腐工作隊繼續運作，但它基本上是在國會議員訪問時做個秀，以證明美國真的在試圖對阿富汗的腐敗問題做些什麼。

國際安全援助部隊和美國駐喀布爾大使館還成立了一個更專業的工作隊，即阿富汗威脅金融小組，以開展金融調查。2010年，它啓動了第一個重要的反腐調查。這條線索指向卡爾扎伊的核心圈子，警方拘留了高級助手穆罕默德-齊亞-薩利希。

然而，卡爾扎伊只打了一個電話，就把嫌疑人釋放了。卡爾扎伊隨後將阿富汗政府的所有反腐檢察官降職，其中一些人曾協助ATFC的調查，將他們的工資削減了約80%，並禁止美國司法部官員對他們進行指導。華盛頓方面沒有提出抗議。正如ATFC的一位領導成員所描述的那樣，“蟑螂都跑到角落裏去了”。

五角大樓的文職官員和他們在美國國務院和情報機構的同行長期以來一直認為腐敗是影響美國在阿富汗任務的一個重要因素。許多人認為，腐敗只是阿富汗文化的一部分--彷彿任何人都願意接受政府官員的羞辱和搶劫。在十多年的揭露和打擊阿富汗腐敗的工作中，**從來沒有一個阿富汗人告訴我：“我們真的不介意腐敗；這是我們文化的一部分。”**這種關於阿富汗的評論總是隻來自西方人。

其他美國官員爭辯説，小規模的腐敗非常普遍，阿富汗人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而高層腐敗的政治性太強，不值得正視。對阿富汗人來説，這種解釋更簡單。“我記得我公司的首席財務官説：”美國人一定想要腐敗。

卡爾扎伊不受懲罰的先例是在2009年阿富汗總統選舉之後建立的。卡爾扎伊厚顏無恥地竊取了選舉，他宣佈一些塔利班猖獗的地區可以安全投票，然後與塔利班談判，允許投票箱進出，但不允許選民自由進入投票站。結果是空的投票箱可以被塞滿。

阿富汗朋友向我描述了他們在農村看到的投票工作人員在與喀布爾官員通話時的情況。

“我們這裏的情況很糟糕，“選舉官員會在電話中喊道。“你能不能再給我們幾天時間把箱子送到你那裏？” 

然後他們就會回去填寫假選票。

在某些情況下，聯合國調查員在打開密封的箱子時發現裏面有完好無損的選票，都是用同樣的墨水填寫的。但美國拒絕要求舉行新的選舉。相反，奧巴馬政府派遣來自馬薩諸塞州的民主黨參議員、時任參議院外交關係委員會主席的約翰-克里試圖與卡爾扎伊講道理。

最終，官方結果在談判中產生。卡爾扎伊仍將獲勝，但得票數較少。最終，這就是美國人在阿富汗培養的民主類型：規則由那些最有錢錢和權力的人即時改寫，選舉不是在投票箱中解決，而是由那些已經掌權的人來解決。

美國四屆政府的官員是如何把阿富汗問題搞得如此糟糕的？正如任何複雜的現象一樣，許多因素都起了作用。

首先，儘管代價高昂，美國的戰爭始終是半途而廢。在9-11襲擊事件發生後，美國總統喬治布什的最高顧問們對伊拉克念念不忘；只有在無可辯駁的情報表明襲擊是由基地組織實施時，他們才勉強將目光投向阿富汗。該組織當時以阿富汗為基地，本拉登與當地的聖戰分子有長期的夥伴關係。

然而，在塔利班政權垮台後的幾個月內，美國的外交官和軍方高層就下令轉戰伊拉克。美國將自己置於不可能的境地，試圖同時進行兩場複雜的戰爭。

就奧巴馬而言，他總是對阿富汗的任務流露出矛盾的態度。作為副總統，喬拜登直言不諱地表示反對干預。特朗普總統監督了談判，迫使阿富汗政府對塔利班做出一個又一個讓步，以便美軍能夠離開，併為塔利班的閃電式勝利做好準備。而拜登作為總統回到白宮，終於能夠實現他12年前想要的撤退。但今天已經不是12年前了。

在所有四屆政府中，美國官員從未在能讓這些人在讓人感到安全的環境中與普通人會面，讓他們自由發言。因此，美國人從未吸收過對阿富汗人來説顯而易見的關鍵信息，例如腐敗的普遍性和它所產生的厭惡感。同時，卡爾扎伊知道如何讓阿富汗成為頭條新聞--這是監督戰爭的四位總統都不想看到的。

即使不在辦公室，卡爾扎伊似乎也能讓白宮感到意外：據報道，他通過與地區強人和巴基斯坦官員（或其代理人）談判，為美國戰爭的恥辱性結局鋪平道路，使塔利班順利接管。

美國本可以也應該採取不同的方法。面對卡爾扎伊的暴怒，美國本應該立場堅定，利用阿富汗領導人需要華盛頓而不是華盛頓需要他們這一事實。它應該以接受援助的官員廉潔為條件，對阿富汗進行援助。。

美國本應該為阿富汗市長和衞生部門負責人提供與阿富汗國民軍上校和上尉一樣多的督導。它還應該確保阿富汗公務員和安全部隊的入門級工資足以讓他們的家人衣食住行，這樣職員和警察就不會以低工資為藉口讓他們的偷盜行為合法化。

國際安全援助部隊和西方使館本可以設立舉報電話和監察員委員會，比如塔利班在坎大哈省設立的委員會，這樣公民就可以提出投訴，這些投訴就可以得到調查。

美國軍方和民間機構本應培訓更多普什圖語和達里語的本國使者，以減少他們對口譯員的依賴。口譯員總是融入阿富汗的網絡，而且往往有自己的利益。

我沒有辦法證明這樣的方法會成功。但美國甚至沒有嘗試。進行這場戰爭的四屆政府中，沒有一屆政府接近採用這樣的議程。

當然，阿富汗領導人也並非毫無瑕疵，不僅是卡爾扎伊，還有阿什拉夫-加尼，他在卡爾扎伊之後擔任總統，在塔利班逼近總統府時逃離了該國。

今年早些時候，我的合作社的前首席財務官在加尼政府任職，我們經常交談。

“你不知道，“有一天他告訴我，他的聲音很蒼白。“在這裏，沒有人關心任何事情，只關心自己的個人利益。”

即使在他所經歷的一切之後，他也感到震驚。

“我來到我的辦公室，我發現什麼都沒有。沒有戰略計劃；甚至沒有人知道這個機構的使命是什麼。工作人員中甚至沒有人有能力寫一份戰略計劃。”

在上任後的幾周內，他不得不取消他的部門通過操縱的招標程序授予的一項重要合同，並阻止他的前任創建一個平行的部門的計劃，該部門將控制其大部分預算。

阿富汗很可能很快就會從美國的頭條新聞中消失，儘管那裏的局勢每況愈下。政客和專家會指手畫腳；學者和分析人士將吸取教訓。許多人將關注美國人未能理解阿富汗這一事實。這當然是真的，但也許不如我們美國人對自己國家的理解有多糟糕重要。

從表面上看，阿富汗和美國是截然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社會和文化。然而，在允許奸商影響政策、允許腐敗和自私自利的領導人削弱國家、激怒公民方面，兩國有很多共同點。

考慮到阿富汗國家的所有管理不善和腐敗，想想看：美國領導人在近幾十年來的統治程度有多好？他們發動並輸掉了兩場戰爭，將自由市場交給了不受約束的金融服務業，該行業幾乎導致了全球經濟的崩潰，阿片類藥物危機的爆發，並在應對全球大流行時一敗塗地。他們還頒佈了加速環境災難的政策，導致了地球能維持人類居住多久的問題。

這些災難的締造者和他們的親信做得怎麼樣？再好不過了。考慮化石燃料和製藥行業、投資銀行家和國防承包商的高管們的收入和資產的飛漲，以及律師和其他提供高端服務的專業人士。他們驚人的財富和對他們所發動的災難的保護證明了他們的成功。

當然，在領導方面並不成功。但也許領導能力不是他們的目標。也許，像他們的阿富汗同行一樣，他們的主要目標只是賺錢

來源 | 李建秋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