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好劇不斷，爆款消失？ | 劇集篇_風聞

怡晴 | 作者     周矗 | 編輯

一不小心，2021年即將要過去三分之二的時間。

而劇集市場從年初的《有翡》《大江大河2》《大宋宮詞》《上陽賦》等劇，一路迎來了《長歌行》《小捨得》《理想之城》《千古玦塵》《你是我的榮耀》多部大製作劇集，趙麗穎、王一博、王凱、劉濤、章子怡、迪麗熱巴、孫儷、周冬雨接連在觀眾眼前閃過。

即便如此，劇集帶給觀眾的衝擊還不夠。9月2日，影視劇博主@青春小説影視劇透呀 發微博感慨：“今年，讓人‘真的上頭’的好劇不多，我指的是念念不忘，有強烈討論欲的劇。”

投資人曹海濤在向**娛刺兒(ID：yuci-er）**分析長視頻平台財報時，對好內容的感受也十分相似：“後疫情時代裏，視頻內容更偏向主旋律題材，品類較為缺乏，真正出彩的劇集在這兩年都有所減少。”

年初，以往總是能引發熱議的大女主劇相繼失寵。李少紅執導，劉濤與周渝民主演的《大宋宮詞》豆瓣評分只有3.8分；章子怡與週一圍主演的《上陽賦》，豆瓣評分5.7分。女主人設弱化，男主存在感過強，成了網友吐槽的焦點。

（統計時間截至2021年4月8日）

火熱的女性題材總能引發社會情緒共鳴，容易取得較為亮眼的成績，比如下半年的《我在他鄉挺好的》，豆瓣評分高達8.3分，但熱度卻比不上2020年的女性題材《三十而已》。據貓眼專業版，《我在他鄉挺好的》累計播放量11.5億，《三十而已》累計播放量75億。

待播劇市場的熱度似乎也降了下來。據德塔文數據組統計，截至八月，待播劇前30名的整體景氣指數（體現電視劇頭部市場的大眾期待度），較7月環比下降25.8%；待播劇31-100名的景氣指數，環比下降45.4%。

大劇依然堅挺，但現象級作品正在消失，市場或將迎來小寒冬？

 

何為爆款？

2021年初，雲合數據公佈了劇集播放量“百億俱樂部”首批名單。

在2017年的劇集市場中，古裝劇《三生三世十里桃花》《擇天記》《楚喬傳》在播出的一至兩個月中，正片有效播放就能破百億；2019年播出的《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同樣如此，2018年12月5日首播，2019年2月11日正片有效播放破了百億。

部分播出時熱度很高，也具有長尾價值的劇集，同樣在一年的累積中，拿到了“百億俱樂部”的通行證，如《延禧攻略》《香蜜沉沉燼如霜》《親愛的，熱愛的》《都挺好》《慶餘年》等。

一方面，宮鬥、仙俠、甜寵、現實主義、男頻等題材十分多元；另一方面，頂流能創造的效應，新人演員也能做到。過往百億劇集的火熱中，並沒有留下爆款的秘訣。

**在製片人陳益韜看來，成為爆款需要具備兩個要素：**其一是現象級的社會影響力的爆發，或者説在一個圈層的影響力爆發，其二則是用數據去衡量，“比方像我們做甜寵，點擊至少超過30億，比如《你是我的榮耀》，S級項目的總點擊要超過80億。”

電視台時代，爆款劇集在取得高收視的同時，往往會創造出“重播”效應。2006年1月，古裝情景喜劇《武林外傳》播出後，收視率甚至超過9%，超越《京華煙雲》，拿下收視冠軍。劇中人常提到的“排山倒海”“葵花點穴手”“子曾經曰過”，已經成為眾多90後的口頭禪。

（圖源：豆瓣）

2011年，《武林外傳》被搬上大銀幕，票房過億；2019年，播出十四年之後，這部劇在B站的總播放量仍能創造1.67億+，排在2019年曆年劇集播放總榜的第四位，豆瓣超過40萬人打下了9.6的高分。

無論是收視、社會反響、題材創新，還是IP開發，《武林外傳》都創造了現象級的效應。

在這個榜單上，2011年播出的《甄嬛傳》總播放量在9年後仍可達到2.2億+，排名第一；《如懿傳》《回家的誘惑》《亮劍》《西遊記》等經典劇也都榜上有名，在播出多年後呈現出不錯的重播效果。

進入網播時代後，視頻平台對電視台進行了分流，收視率或許會受到一定的影響，但是爆款就一定會發光。

2015年6月，在暑期檔中，楊洋與李易峯主演的《盜墓筆記》上線22小時後流量破億，創造了網劇最快破億紀錄。原著作者南派三叔個人收官感言轉評數近50萬，即便這是愛奇藝首次嘗試VIP會員搶先看的排播方式，觀眾仍然樂於買賬；

2017~2019年間，《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人民的名義》《延禧攻略》《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都挺好》《慶餘年》等劇如今均有百億有效播放傍身。

《人民的名義》通過反腐敗讓主旋律題材與觀眾情緒點精準對接，在流量時代裏，創造了近十年國內電視劇史的最高紀錄；《都挺好》則引發了強烈的社會話題，原生家庭的痛點擊中大量網友，豆瓣最高贊給出了追劇的理由是：“這個電視劇反應了挺多的社會問題，重男輕女，啃老，劇情衝突大，演員都是演技派。”

（圖源：豆瓣）

在女性觀眾佔據主流市場的情況下，男頻改編一度讓從業者頭疼，而《慶餘年》的出現則讓平台找到了男頻改編的流量密碼。在《電視指南》2019年電視劇top50排行裏，播出一個多月的《慶餘年》就排名第三，僅次於暑期檔便播出的《陳情令》《長安十二時辰》。

2020年，《我是餘歡水》《隱秘的角落》《沉默的真相》等12集短劇橫空出世，使得2020年在連續劇大盤下滑的情況下，短劇有效播放同比增長18%。

迷霧劇場總製片人戴瑩在“每日人物”的報道中自述道：“《隱秘的角落》播出那段時間，沒有人不玩爬山梗，那時很多地方的景區都會放上‘張東昇禁入’的牌子。”

真正的爆款，在創造紀錄，捧紅新人，推高題材熱潮，引發社會話題的同時，甚至能引領行業風向。

 

爆款正在消失？

對標爆款的多種維度，2021年的劇集市場呈現出一種“大劇常有而爆款不常有”的特點。

2021年上半年，全網劇集流量大盤同比下降36%；2021年暑期檔，全網劇集正片有效播放805億，同比2020年暑期檔下滑17%，其中電視劇下滑26%，網劇下滑1%。

（圖源：雲合數據2021暑期檔劇集網播表現及用户分析）

其中不乏優質的內容，如豆瓣評分9.5的《覺醒年代》。在衞視播出期間，《覺醒年代》收視率一度達到1.5%，這樣的成績固然不錯，但比起《潛伏》收視破5的成果，《覺醒年代》還是有不小的差距。

檸萌影業出品的“小系列”中，《小捨得》全國黃金檔收視第一，其中家長給孩子打教育雞血的方式，甚至引發社會“雞娃”的相關話題。但17.2億的正片有效播放，與《小歡喜》正片有效播放50億+的成績相比，顯得有些後勁不足。

據@青春影焦圈9月2日統計，2021年下半年中，豆瓣高口碑劇集不算少。《我在他鄉挺好的》8.3分，《喬家的兒女》8.3分，《雲南蟲谷》7.8分，《玫瑰行者》7.6分，《掃黑風暴》7.5分，《周生如故》7.3分等。從豆瓣口碑來看，劇集質量完全在線。

然而，部分劇集的播放量卻並不理想。據云合數據統計，7月份連續劇正片有效播放霸屏榜上，周冬雨和許凱主演的《千古玦塵》正片有效播放僅10.26億，儘管是7月的TOP1，但對比同類型的《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的百億正片有效播放，《千古玦塵》成績不算多亮眼。

8月，孫儷主演的《理想之城》正片有效播放6.46億；馮小剛導演的《北轍南轅》僅3.15億，即便罕見地集齊宋丹丹、黃渤等大咖，也難以贏得觀眾的青睞；正午陽光出品的《喬家的兒女》正片有效播放只有2.71億（未播完）。而這些均為8月正片有效播放的TOP10。

 （圖源：豆瓣）

事實上，2021年（截至2021年9月4日），除了孫儷、劉濤、章子怡外，劇集行業集齊了宋丹丹、張嘉譯、沙溢、王凱等演技派的身影；也有趙麗穎、王一博、李易峯、楊冪、陳偉霆、迪麗熱巴、趙露思等能撐起收視的當紅演員；

甚至在馮小剛、周冬雨、章子怡等電影人“轉行”來到劇集領域之外，導演陳凱歌也下凡監製了民國劇《民初奇人傳》。

2021年的劇集市場，不缺S級，不缺強卡司，更加不缺少流量藝人，遺憾的是，誰都沒成為那個現象級的塑造者。

高口碑的播放量低，播放量高的又沒有實現對同類題材的超越，部分S級的項目甚至沒有釋放出應有的效應，在古裝、甜寵、現實主義、女性題材中，很難看到一個像“手磨咖啡蘇大強”“脾氣火爆魏瓔珞”等人設突出有新意的角色。

大盤流量不佳，演技派失靈，劇集沒有質的超越，連新意都在降低，爆款究竟怎麼了？

從業者小林向娛刺兒（ID：yucier）分析道，這或許與行業如今的局面有關。“平台在加強自制劇的同時，也會有些壟斷，可能會越過中小影視公司，把導演、編劇簽到自己的手裏，然後再對這些人進行降價。這些人原本只需要追求爆款，對作品負責，但如果你把它變成大股東進行工作，是不是最後可能像台裏的導演，每個月拿底薪還有提成呢？沒有了薪酬的激勵，導演在內容上的自主性與獨立性是不是也會被壓制？”

當主創團隊做爆款的野心減弱，自主決策權降低，只有少數人對內容做決策，是否是爆款減少的原因之一？製片人陳益韜不太確定。但是他也在思考，在行業標準化、透明化的今天，這到底是一種促進，還是一種理性迴歸。

他預測：“未來頭部影視公司不超過30個，壟斷現象正在形成，中小影視公司的利潤空間極度被壓榨。沒有什麼決策權，連個男二號都決定不了，沒有創意發揮空間可言，這樣怎麼會產生爆款？中小製片公司也是可以管理的，控制好力度或許更恰當，而不是擠壓。”

不過在劇宣小飛看來，《山海情》《山河令》《司藤》《你是我的榮耀》等劇也算作爆款，作為宣傳的感知，爆款劇的減少並沒有很多。

 

求穩比做爆款更重要？

華東師範大學傳播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吳暢暢認為，一個爆款的誕生是集天時、地利、人和為一體的結果，“以往很多時候，爆款都誕生在暑期檔，比如2018年的《延禧攻略》，2020年的《三十而已》。“

“天時”與“人和”對於一部影視劇從誕生、傳播、到存檔都十分重要。

所謂的“天時”，與政策導向相關。

比如傳聞中的限韓令。2016年，愛奇藝高價收購《太陽的後裔》 播出版權，男主角宋仲基在內娛發展的風生水起，甚至成為國產手機品牌VIVO的代言人。限韓令雖沒有正式生文，但力度並不小，僅半年的時間，VIVO品牌代言人便更換為彭于晏。

（圖源：豆瓣）

由韓國明星參演的電視劇，有多部如今仍在積壓當中。2016年，李鍾碩和鄭爽主演的《翡翠戀人》便出現在北京電視節目交易會上。五年過去，《翡翠戀人》一直被積壓，而在鄭爽代孕、逃税風波後，徹底消失在影視界。

此外，池昌旭和王曉晨主演的《我的男神》，樸敏英和張翰主演的《錦衣夜行》，鄭秀晶和張藝興主演的《閉嘴，愛吧》，Rain與宋茜主演的《八月未央》等都只有拍攝消息而無播出消息。

2021年2月22日，央視新聞發佈了一則“中央廣播電視總枱與韓國放送公社簽署合作協議”的消息，被網友視為“限韓令”鬆動的前兆。而在2021年5月，吳倩與吳世勳主演的《我愛喵星人》成功上線。

《鎮魂》《陳情令》先後讓行業見證到了耽改劇的流量，《陳情令》的超前點播模式為平台帶來了1.56億的營收。大量的耽改隨之而來，多到被網友調侃為“耽改101”。

2021年，耽改風聲變得越來越緊，8月26日，光明日報評論耽改劇“在營銷上捆綁主角大炒男男CP，將耽改劇流量化、商業化，擾亂網絡環境和秩序”；9月2日，有關部門發文部署文娛領域綜合治理工作，點名飯圈亂象的同時，也點名耽改之風問題迭出。

（圖源：新浪微博@第一財經日報）

“耽改劇是否涼涼”的疑問充斥在網友心中。而截至目前，除了已經下架的《山河令》，今年已經沒有了“夏日限定”。

在政策導向的情況下，即便《皓衣行》《左肩有你》《吉星高照》等劇的受期待值再高，無法播出，就永遠無法成為爆款。

“天時”之外，“人和”也十分重要。“人和”指的就是用對藝人，一旦藝人被列入劣跡行列，主演的作品要麼換人，要麼無法播出。

2014年，柯震東吸毒，其主演的電影《捉妖記》只能由井柏然重新拍攝；2018年，范冰冰逃税與高雲翔性侵事件，導致《巴清傳》輾轉至今，仍無法順利播出；2021年，吳亦凡主演的《青簪行》在撕番之中，“胎死”於劣跡。

對於影視劇而言，一旦完成拍攝而無法進行播出，損失是巨大的，對中小型影視公司打擊更是毀滅性的。

陳益韜告訴娛刺兒（yuci-er），影視劇存在一定的沉沒成本，影視公司前期或許會進行五個IP的開發，平台只看中其中兩部，剩下三部沒被看中，但開發成本要算進去，“一個編劇每集拿8-10萬，開發10集給平台過審，沉沒成本就有100萬。如果你風控出問題，比如投10個劇本，只過了1個，基本上可以關門了。”

劇宣小飛認為，爆款很難跑出來的另外一個原因是，當一部爆款劇出現後，行業便會跟風復刻，造成觀眾的審美疲勞，“第二三四部，自然不會比第一部火。”

從業者小林補充道：“有時候尋找更新的話題，可能會觸及社會敏感之處，而且爆款也不是全都是好處，有時候很容易被投訴。”

對於從業者而言，比起做爆款，能夠順利播出的保守心態或許更被主張，畢竟視頻平台也一直將盈利視為努力的目標，而目前，它們的盈利還停留在虧損收窄的階段。

自“清朗·飯圈亂象整治”專項行動展開以來，大量明星排行榜被取消，相關集資APP被整頓、下架，困擾網友已久的飯圈來了一次大清洗。

與此同時，繼吳亦凡、張哲瀚、霍尊、趙薇、鄭爽等藝人涼涼之後，行業也進一步得到整頓。9月2日，國家廣播電視總局發佈進一步加強文藝節目及其人員管理的通知，“堅決抵制違法失德人員”“堅決反對唯流量論”“堅決抵制高價片酬”等行業標準被明確提出。

政策在收緊，行業在規範，流量時代過去，影視格局也在發生微妙的變化，劇集市場在大劇時代中，要想迎來下一個現象級作品，變得難上加難。

（應受訪者要求，小林、小風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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