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家了?_風聞
最人物-最人物官方账号-记录最真实的人物,品味最温暖的人间2021-09-06 13:26
作者| 北方女王
來源| 最人物

出生於上世紀的蔡志忠,稱自己喜歡孤寂,沒有孤獨什麼事都做不了。
如今73歲的他依舊談笑風生,鶴髮矍鑠。他時常假想,全宇宙只剩下他一個人,那一定很美妙。
四歲半就知道要畫漫畫畫到死的蔡志忠,將張愛玲的“出名要趁早”演繹得淋漓盡致。
他是個怪才,做人做事,追求極致,沒有一絲圓融,與世俗的眾多想法背道而馳。那些年,他將滿身的才情,埋藏在沉默的畫紙與跳動的人物形象之間。
賺錢能力極強的蔡志忠,卻深居簡出,至今仍然穿着帶有補丁的衣褲。他堅持40多年不吃早飯,每天只吃一頓飯,還是一碗米粒極少的清粥,外加一塊腐乳。
滾滾紅塵,他在清粥的淡味裏,覺出了一些生之淒涼,也一直熱愛着這個世界。
看起來單薄羸弱的蔡志忠,走路飄然,粗細不一的皺紋縱橫在滄桑的臉上,那雙眼睛卻始終透着光亮。
他的畫總是大面積留白,線條利落極簡,從容且自由,像極了他本人的脾性。
那是獨屬於蔡志忠的精神世界,沒人走得進去。

2020年11月17日上午9時,冬日的嵩山少林寺自帶涼意,山崖復原望,經幡飄動不止。
雲霧繚繞中,飄來寺廟依稀的鐘聲。
這天,時年72歲的漫畫家蔡志忠在禪宗祖庭嵩山少林寺剃度,法名為延一,在少林寺兩序大眾的見證下,他黑白相間的稀疏長髮慢慢掉落在地上。
此時此刻,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在多年前的一個採訪中,他曾説自己會出家少林寺,等自己老了,就要葬在少林寺。
如今,這成為現實,他可以完全決定自己人生的去處。
出家不一定出世,蔡志忠有着道骨仙風的脱俗氣質,一生只做畫畫這一件事,著名的《老子説》《莊子説》全部出自他之手。沒有師承,全靠自學。
是天才,也是痴心人。
出家後的蔡志忠,失去了瀟灑的長髮,沒有丟失的是規整之外的傲骨心性,那雙眼睛依然清澈透亮,彷彿永遠不會老去。


蔡志忠衣着十分素樸,總是身穿一件發黃的白色襯衣,帶有補丁的粗麻褲子,挎着一個不規則形狀的布包,腳上的鞋是破的。
當一個人找到了自己的最愛,其他的就都不在乎了。
走起路來的他,自帶仙風道骨的飄逸感,一開口講話是地道的閩南味道。

1948年,蔡志忠出生於台灣彰化農村,那是一個平等自由的家庭。
在他們家,沒有問句,也沒有責備。
童年時期的蔡志忠很調皮,媽媽煮好飯會站在曬穀場邊上喊他回家吃飯,他自己卻在外面玩得不亦樂乎。

蔡志忠的父母
足足一個半鐘頭後,他才回到家把竹籠子打開,吃完再把罩子蓋好,從來沒有被媽媽罵過。
他去彰化看電影,只需要告訴爸爸一聲,不是問可不可以,蔡志忠知道自己的任務就是坐白天的最後一班車回來。
在資源匱乏的貧窮鄉下,蔡志忠的精神卻是富足的,從小就被家人帶着去做基督教徒。
他1歲就開始念《聖經》,3歲半開始思考,也會背誦《天主經》《聖母經》等多種經文。

小小年紀,大腦中就已裝滿各種厲害人物的故事,然而記住的內容越多,他越感到失落。
年僅三歲半的蔡志忠發現故事中的人各有建樹,但是自己什麼都不會。
愛思考的蔡志忠常常會躲到父親的書桌下,那裏面有一塊墊子,他進去後,會再把椅子拉進來。
那種感覺像是鄉下用九重葛籬笆,把九重葛剝開裏面宛若火車的空蕩車廂,他會整理一塊地方在裏面思考。

就這樣思考了近半年,4歲那年,父親在小黑板上教他寫字,第一個寫的是他的名字,卻不曾想蔡志忠在這塊普通的板子上找到了自己一生要做的事情——畫畫。
“只要不餓死,我要一生一世永遠畫下去,一直畫到老、畫到死為止。”
這已經註定他不平凡一生的開始。

蔡志忠自畫像

只是在當時的鄉下,幾乎沒有人以畫畫為生,相關的職業甚少。
一次偶然的機會,蔡志忠在彰化看見有人在路邊繪製電影招牌,在當時看來,這些人就是自己的偶像,他開始自學畫電影招牌。
直到9歲那年,台灣流行漫畫,蔡志忠更加明確了自己的一生志向:當漫畫家。
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後,他開始研究漫畫內容與技法,可以畫到廢寢忘食。

他把父母給的零花錢,全部用來買了漫畫書,蔡志忠的課本空白處,全部畫滿了各式人物。
當開始決定畫漫畫後,他就知道自己同其他漫畫家不太一樣。蔡志忠畫的漫畫,會花很少的時間去畫,大多數時間都是在編故事。
無論畫莊子、老子,或後來的物理、數學,他都是花99%的時間去了解故事內容。
蔡志忠會講故事給自己的媽媽聽,母親一邊餵雞他一邊講。
1963年,讀初二的蔡志忠輟學了。
在他的認知中,文憑不重要,跟老師學不如自學。初二那年,他把自己創作的四頁漫畫作品,寄給台北的集英出版社。

出版社當然不會知道作者才15歲,只是對他説你畫得非常好,我們請你來當漫畫家。
接到回信的那天下午,蔡志忠很開心,他對媽媽説:“媽媽,明天我要坐早班車到台北了,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媽媽告訴他這件事要同爸爸講一聲,蔡志忠一輩子與媽媽講了無數的話,卻跟爸爸、大哥、二哥、姐姐、妹妹一輩子講的話不超過50句。

那天晚上,父親吃完晚飯坐在藤椅上看報紙。蔡志忠站在其身後,他淡淡地説了句:“爸爸,我明天要去台北。”
“去幹嘛?”
“去畫畫。”
“找到工作了嗎?”
“找到了。”
“那就去吧。”
少年時期的父子道別,只有短短28字,從不贅述,平淡如水。
父親沒有回頭。
他也沒有站到父親面前。


離開故鄉那天,蔡志忠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樂。
他揣着父親給的200塊台幣,拎着皮箱先坐公交車到彰化,然後到了台北坐三輪車。
坐火車時,蔡志忠走到車廂的最後一節,望着鐵軌往後面跑,他對着漸行漸遠的故鄉大喊了一聲:“我永遠不回來了,再也不回來了。”
到達台北後,漫畫出版社的老闆才得知原來蔡志忠這麼小,沒有比皮箱高多少。
初來乍到,他住的地方非常糟糕,那是一個只有四平米的小屋子,裏面只有兩張雙層牀,睡了四個人,少年的心裏卻是美滋滋。
多年以後,他將擁有最好地段的三座豪宅。

蔡志忠每天凌晨四點就會起牀畫畫,耳邊的聲音從鄉下的鳥叫聲、公雞叫聲,忽而變為汽車發動的聲音與喇叭聲,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已經是職業漫畫家了。
他每天不停地畫漫畫,畫到很晚也不肯去睡覺。老闆説快去睡覺吧,明天醒了再畫。
蔡志忠只是應和着好的,卻不肯睡去,到了凌晨兩點,他依舊在畫,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到自己的第一部漫畫作品。
那種感覺像是一個懷胎九個月的媽媽,迫切地想要把自己的小孩生下來,所以捨不得睡覺,一醒來就趕快去完成事物。
在他看來,完成事物不是工作,是人生最大的享受。
“我這輩子,沒有一天是在工作,我一直在做喜歡的事情而已。”

到了第一次領薪水的日子,老闆看蔡志忠畫得快而好,給他原來300元的工資又加了一倍。
人生第一次拿到薪水的他,攥着600元錢來到郵局寄了450元給遠在鄉下的父親,還附着一封信,信的最後寫有這樣一段話:
“爸爸,你是全鄉書法第一,但我不僅要成為全花壇鄉最好、全彰化最好、全台灣最好的漫畫家,有一天我要成為亞洲最好的漫畫家。”
隻身來到台北的少年,這一畫,便是三十多個春夏秋冬,他享受着畫畫帶給自己的驚喜時刻,也享受着孤身一人在異鄉的孤獨。


創作欲極其旺盛的蔡志忠,沒有人有機會催他的稿子。
1977年2月22日新春初五,蔡志忠白手起家,創立遠東卡通公司,幷包攬當時亞洲全部的卡通廣告片。
他是一個不一樣的老闆,等到大家紛紛下班後,蔡志忠還在工作室畫着手稿,有天深夜他突然想明白一件事:“財富多寡,要視慾望而定,只要慾望大過自己的財富就是沒錢。”

蔡志忠與公司員工們
遠東卡通公司成立後,製作出的漫畫作品是台灣第一流水平,這讓台北的其他四五家小工作室紛紛倒閉,經營不下去,蔡志忠想通了一些東西:
“人首先要選擇自己最拿手、最喜歡的事物,然後把它做到極致。如能達到這樣,無論我們做什麼,沒有不成功的。”
1981年,蔡志忠創立龍卡通公司。此間,拍攝了《 七彩卡通老夫子》《 烏龍院》等卡通電影。

其中,《 七彩卡通老夫子 》曾獲最佳卡通電影長片獎,場場爆滿,以7350萬台幣的票房打破台灣電影票房紀錄。
蔡志忠將張愛玲的“出名要趁早”演繹得淋漓盡致。
許多藝術家羞於談錢,蔡志忠不同,他願意談錢,在他看來,藝術就是鈔票。
他本人卻是一個不怎麼花錢的人,蔡志忠從不掩飾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我不是愛錢,我是愛做事情。”

蔡志忠36歲那年,銀行裏有860萬台幣的存款再加3棟最好地段的大房子,儼然已成為世俗意義上的成功人士。
在這期間,他結識了三毛、古龍、蔡瀾等好友,蔡瀾去蔡志忠家做客時,被滿屋的佛像驚呆,笑稱他不是地球人。
主人自我調侃道:“要是遇到地震,被佛像掉下壓死,也是一種相當有趣的死法。”

蔡志忠工作室
佛像是蔡志忠創作的重要靈感來源之一,他花大量時間拜訪各地的高僧,也意識到一輩子賺的錢夠了,之後的每一天都是賺到的。
人生了無遺憾,剩下的時間都要做更有意義的事情。
他算了筆賬,從此只要不賭錢、不借別人錢、不投資、不擔保,活到80歲還有飯吃。
這等於,財務自由了。

蔡志忠凡事追求極致,一定要做到第一,接受記者採訪時他説:“第二名沒有用的,第二名是頭號輸家。”
爾後,他拋下名利,離開家人,前往日本追逐自己的漫畫大夢,這是他人生的第二次出發。
在日本,他租了一間很小的房子,與當地人生活在一起,繼續思考着自己的漫畫主題。偏執的蔡志忠想要在這片陌生的土地,創作出日本偉大漫畫家畫不出的東西。

蔡志忠漫畫作品
四年時間裏,蔡志忠畫了諸子百家系列,最長時間的創作他坐在椅子上畫了58個小時,沒有離開,沒有睡覺,只為做好一個4分鐘的電視片頭。
他曾經42天沒有打開房門,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只為完成一件事,幾乎是到了瘋魔的程度。
每天工作很久,蔡志忠卻沒有手臂酸脖子痛,他一生沒有生過病,沒有去過醫院,他表示自己死掉之前都不會去醫院。


蔡志忠調侃自己的臉蛋長得不怎麼樣,屁股卻很厲害,可以坐很久,“我偉大不是我的臉蛋,而是我的屁股”。整個創作過程中,他唯一會動的只是手指頭。
只要他制心一處,置身一處,所有的聲音都聽不到。
他筆下的莊子、老子、孔子等人,以簡潔的線條勾勒方式成型,生動活潑的「之乎者也」遠遠比課本中的文字容易被接受得多。
在他看來,將晦澀的文字變得淺顯易懂,是漫畫家的責任。

蔡志忠作品《莊子説》
蔡志忠用漫畫的生動形式將中國傳統文學傳播到更多的地方,漫畫中的“漫”就是沒有邊際,沒有規定,像極了他本人的心性。
從《莊子》《老子》到《論語》,再從《心經》《金剛經》到《六祖壇經》,他用獨特的感知力將幾千年前的智慧躍然紙上。
這一系列中國傳統文學作品,曾讓三毛感慨:“蔡志忠的智慧,使視古人如畏途的這一代中國人,找到了他們精神的享受和心靈的淨化。”

蔡志忠與三毛
當蔡志忠畫漫畫時,莊子的臉部表情與衣着,幾乎是同時出現的,他的心裏怎麼想,完全照應出來。
有時候畫出來比期待的好,他會覺得,生命像一股甜蜜的河流,通過自己的雙手表達出來,他會感動地流下眼淚。
原來生命竟是如此美妙。
到今天,他出版的所有漫畫書,任何一個標點、一個字、一條線條,一個人物,全部是他親手畫的,他討厭畫裏有雜質,對作品有着絕對的強迫症。
蔡志忠做人做事,追求極致,沒有一絲將就。
那些年,他將滿身的才情,埋藏在沉默的畫紙與跳動的人物形象之間。

蔡志忠作品

1990年,42歲的蔡志忠與妻子女兒曾遠赴温哥華,他並不快樂。
在異國他鄉的日子裏,他覺得自己像一個離開了熟悉戰場的士兵,那些日子陪伴自己最多的是佛經。
温哥華的家中有玻璃屋,蔡志忠對着玻璃屋看着星空,覺得好丟臉,拋棄了養育自己長大的母親——家鄉這塊土地。
看了兩個月的佛經後,他終於決定回到國內,留下太太和女兒兩個人。
他對妻子説:“你們留在這裏,我一定要回去。我如果哪天死在温哥華,我一定會不甘心,會哭。”

在這之後的三年裏,蔡志忠往返在台北與温哥華二十多趟,每次只在温哥華住兩週,他需要大量的時間在台北創作。
那幾年,他反覆研讀佛法,創作了大量與禪意有關的漫畫,簡單幹淨的線條,天真無邪的古人,妙趣橫生。
書中沒有一個字,只有畫。
蔡志忠從來都認為佛理無需文字解釋,認識本心便可悟出其中寓意。

蔡志忠漫畫作品
1998年,蔡志忠的漫畫事業如日中天之際,他卻悄然隱退,閉關十年研究物理。
他用了十年又四十天研究物理,只是想挑戰宇宙最高的學問,旁人不解,他卻樂在其中,天才的世界不需要別人理解。
令人訝異的是這十年間,蔡志忠依然高產,其閉關作品《東方宇宙》是他以東方哲學觀為基礎,大膽挑戰物理學界公論的成果,用生動的漫畫挑戰狹義相對論。
直言愛因斯坦錯了,蔡志忠是第一人。

當他獨自在房間研究出困擾自己很久的物理問題後,蔡志忠感動得跪在地上,你覺整個房間都在發光,他淚流滿面。
蔡志忠五十多年筆耕不輟,著作等身。很多人稱他很努力,他不以為然,説努力才怪!
“我的一生從來沒有努力工作過,因為我都在享受,當你做着自己最愛的事情,根本就沒有所謂努力這件事。”
是的,假若沒有方向,單純努力、盲目努力,沒用的。

賺錢能力極強的蔡志忠,在物質方面卻淡泊如水,他每天只花一百塊台幣,也是用來買香煙、喝咖啡。
他深居簡出,至今仍然穿着帶有補丁的衣褲。
他堅持48年不吃早飯,每天只吃一頓飯,還是一碗米粒極少的清粥,外加一塊腐乳。
如若豪華一點,就配兩塊豆腐乳,一塊放到碗裏面,另一塊放在上面。
有時,蔡志忠會選擇斷食,他曾經整整五天沒有吃過飯,只喝咖啡,“你的身體喜歡,就做身體喜歡的事,我從來不用毅力,都是自然的”。

蔡志忠對於物質的要求從開始就是極低的,當年畫完《莊子》到晚上九點,他下樓在麪攤吃了一碗陽春麪,破例加了一個滷蛋以此慶祝。
吃完後,他再上樓畫十七頁的《老子》,畫到凌晨兩點才睡覺,創作對他而言不是為了使自己有名有錢,那不是目的。
善於畫禪宗和國學漫畫的蔡志忠,過着看似與世無爭的生活,卻非常入世,曾經做漫畫創業老闆時的他為了成為業內第一,每天工作到凌晨。
這兩種矛盾的性格,在他的身上彼此雜糅而不衝突,讓人感到妥帖。


在生活習慣上,蔡志忠與傳統格格不入,思想上更是有着諸多別具一格的觀點。
他直言努力是沒有用的,努力只是比不努力好一點而已,思考必須要走到努力的前面。
這是狂人之舉,亦是性格使然。
這樣的直率與肆意,大概沒有幾人能做到。

蔡志忠曾表示人生就像橘子,有的橘子大而酸,有的橘子小而甜,一些人拿到大的就會抱怨酸,而拿到甜的又會抱怨小。
對他而言,“如果拿到小橘子我會慶幸它是甜的,如果拿到酸橘子我會感謝它是大的。讓心像鏡子一樣,不期待,不追悔,事情來了完全反映,事情過了恢復成空,照一百萬次也不會裂開。”
那是獨屬於他的精神世界,沒人走得進去。

蔡志忠在自己72歲這年,選擇出家不是偶然。
2000年,他第一次去杭州,就已經思考明白自己之後的人生:“我生於台灣,將老於杭州,葬於少林寺。”
一個人活明白了,就不會懼怕死亡。
蔡志忠是出世的入世者,對於要死後葬在少林寺的想法,他這樣解釋:“如果把我葬在台北或者杭州,沒有經濟效益,把我葬在少林寺可以收門票。”

在少林寺出家後,蔡志忠與以前的自己作了告別。漫畫大師、哲學家、物理研究者……所有的身份,自此對他而言,都只是過往紅塵中的一場空夢。
這一次在少林寺的出家,是他生命的迴歸。風起的時候,他在風裏;雲過的時候,他在雲裏。
從四歲半那年到如今,蔡志忠幾乎過了別人兩三輩子的人生。
對此,他卻自信地説道:“不,是十輩子的人生。”


出生於上世紀的蔡志忠,稱自己喜歡孤寂,沒有孤獨什麼事都做不了。
73歲的他依舊談笑風生,鶴髮矍鑠。他時常假想,全宇宙只剩下他一個人,那一定很美妙。
滾滾紅塵,他在清粥的淡味裏,覺出了一些生之淒涼,粗茶淡飯,煙火人間。
蔡志忠不是歸人,只是個過客。

活在當下時代中的他,沒有手機,沒有錦衣玉食,沒有頭銜名片,不跟人來往,卻完全掌握了自己的一生。
這位老人的去處,只有他自己可以掌舵風向。
看起來單薄羸弱的蔡志忠,走路飄然,粗細不一的皺紋縱橫在滄桑的臉上,那雙眼睛卻始終透着光亮。
他的畫總是大面積留白,線條利落極簡,從容且自由,像極了他本人的脾性。

也許真的走到生命終點的那一刻,他或深山埋骨,或隨風而去,就像他十五歲時的那場出走。
不必與任何人解釋,只與自己對話。
嚐遍人生百味後,蔡志忠大笑一聲,退入大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