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國真獨子汪黃任:”憶父書”不迴避矛盾衝突才能做到真實_風聞
四味毒叔-四味毒叔官方账号-2021-09-06 09:02

■ 本期特邀毒弟****■****
■汪黃任■


歡迎收看《四味毒叔》,我是汪黃任。

今天想向大家介紹我寫的一本回憶錄,它的名字叫做《城池——我和我的父親汪國真》。我大概花了半年的時間來寫完這本書,其實一開始我是沒有打算去寫這本書的,市面上也已經有了一些關於我父親的傳記類作品,但是我看過之後呢,覺得這些傳記都有一些不同程度的瑕疵。
首先就是荒腔走板,比如説其中有一本是我父親90年代的一個朋友寫的,他們只是在90年代有過一些短暫的交集,此後就不再來往了。這本書呢是在我父親去世一年之內出版的,裏面是一些花邊新聞的集合,從內容上來説是比較失真的,我父親的形象也沒有得到一個公正的呈現,因此這本書算是比較失敗的一本傳記了。
此外還有一些作品呢也是經過我家的授權,但是我看了之後,覺得父親的形象在書裏面並沒有立起來,或者説這個人物是沒有血肉的。因為我覺得這些傳記裏的父親,和我記憶中的父親是相去甚遠的,所以我決定自己動筆寫一本,於是就有了這本《我和父親汪國真》,簡稱《城池》。

然後我想講講這本書它寫了什麼?它依據的主線是什麼?首先這本書有四個構成部分,分別是局外人、半神、異教徒和老爺子。這四個構成部分代表着父親在我心中的四個階段、四個形象。
首先是局外人,因為我的父母很早就分開了,所以我跟着姥姥長大。父親一開始跟我的來往並不太多,以至於他剛從北京到鄭州去找我的時候,他在我心目中實際上是一個客人,但是我又知道他是我的父親。一方面我們在血緣上是至親的關係。但在另一方面,我們其實還並不熟悉,我並不知道該把他安放在我心裏的哪一個位置,所以這個時候父親是一個局外人。
我還記得我父親第一次來我家的那個場景,當時我們甚至找不到一個比較聊得來的話題。後來他就帶我出去吃飯了,因為他那幾年是來鄭州跑都是有一些事務在身,就經常帶着我去他所在的酒店吃吃飯,問一下我的生活呀,但也都是淺嘗輒止、蜻蜓點水就過去了。在這個階段,我跟我父親處於一種互相試探,但是又互相摸不着對方的底的那種感覺。

然後就是到了第二個階段,半神。那個時候我是非常崇拜父親的。大概是我小學五六年級的時候,我在語文課本上,發現了教材上有一首我父親寫的詩。當時我對我父親陌生到我根本就不確定他的名字叫什麼的程度。因為他叫名字叫汪國真嘛,但是北京人説話喜歡走一個兒化音,就叫他汪國真兒,我就不確定他的名字是叫汪國真兒還是叫汪國真。
後來有一天上課的時候講到我爸的詩了,然後很巧,那段時間正好學校在統計學生的家庭信息嘛,你要寫自己父母的信息,老師看到我父親那欄填的是汪國真,他就在班裏面當眾問我,你的父親是那個詩人汪國真嗎?我説好像是吧。雖然那一次我並不太確定,但是後來有幾次在電視上看到我父親,我才逐漸知道他曾經是一個很有名的詩人。那個時候真是覺得他非常了不起,在電視上拋頭露臉,非常光鮮、非常光彩,我覺得他能做到這一點是很不容易的,所以我把他當做一個文豪來崇拜。

下面就是這本書的第三個階段,我把這個階段叫做異教徒。那個時候是我初中畢業,上高中的這三年,我逐漸形成了自己的想法和對人生的價值判斷。在這個階段,我和父親的分歧是越來越多的。比方説一個很經典的命題,一個人的成功依靠什麼?是依靠他的自由意志,還是依靠宿命?換句現在比較通俗的話説,努力重要還是選擇重要?在這個問題上,我跟父親的分歧是蠻大的,我覺得是選擇重要。但是我父親用他的人生經驗告訴我,是努力重要。
那個時候我們爆發過一次爭論,就談到他的走紅,這個話題對他來説應該是比較敏感的。在我看來,每一個人,每一個明星也好、詩人也好、文人也好,他的走紅是有着大量的偶然成分,通俗講就是運氣好,但是我父親並不認同這個觀念,他覺得這個觀念太消極了,他還是覺得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必須要依靠努力。
最後是這本書的第四個階段,那個時候我眼裏的父親就變得温和、平凡,但是也不可避免的,他開始衰老。我還記得當時大概是2014年的時候,他帶我回了一趟老家,我們的祖籍是在福建廈門,我們去逛了一下那個鼓浪嶼。當時我和他還有另一個親戚,三個人一起走在鼓浪嶼上,我和另一個親戚歲數稍微小一點,走得就比較快,他説你們倆不要走那麼快,我有點跟不上,我説你怎麼會跟不上呢?他説我也我也是個老頭子了呀。就在那個瞬間,我忽然發現他老了,雖然他的形象在我眼裏十幾年都沒有怎麼變化過,但是衰老還是自然規律,這個自然規律還是在他身上發生作用。
下面説這個書的封面,這個書的封面其實一開始是有兩個版本,第一個版本是白色的,字體也是比較文藝的,有一種水墨畫的感覺。因為第一種版本,它那個白封面上有斑斑點點的裝飾物,當時考慮到這樣印製出來的話可能會顯得比較髒,就沒有采用。現在這個版本呢,它的那個字體啊各方面都是比較中庸的,比較平穩,也比較符合這本書的定位。而且我覺得它腰封的顏色和封面的顏色還是比較搭的,所以後來幾經斟酌,還是選擇了這個版本。

寫這本書最難、最不好寫的那個階段是哪個階段?我覺得就是我剛剛講的第三個階段,父親在我心裏是一個異教徒的那個階段,因為這不可避免地涉及到很多父子之間的衝突和矛盾。我當時也有想過,因為畢竟是一個兒子給父親,你自己不管是自己寫回憶錄也好,或者你為他為他寫一本書也好,是不是要有一些啊那種為親者諱為尊者諱的那種顧慮。我想是都會有這種顧慮的。

但是我後來轉念一想,如果我把這些矛盾這些衝突一筆帶過的話,那寫出來的作品,它是不是就沒有那種張力了呢?就沒有那種表現力了?最重要的是它就沒有那種真實性,就會像我以前看到那些描寫我父親的傳記類作品一樣,四平八穩,像一個流水賬一樣,每一個人在書中表現得都很妥帖,都很穩妥,但是就是沒有性格。我想這本書就是要避免那樣的情況,所以最終我還是克服了這種心態,選擇直面那段那段過去,把我和父親的一些分歧和衝突,完整地記錄在了這本書裏。
今天的節目就到這裏,歡迎收看本期的《四味毒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