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版《鬼吹燈》真無聊_風聞
摇滚客-摇滚客官方账号-有态度地听歌、看剧2021-09-07 14:33
來源 | 搖滾客

我會在音樂:潘粵明;周曉鷗;費振翔 - 我會在
今日BGM,《我會在》,潘粵明,周曉鷗,費振翔
雲南雨季,一輛小破車顛簸地行駛在盤山公路上。
突然遇到泥石流。
小車司機猛打方向盤,撞在了路基上。

勉強撿回一條小命,迷信者趕緊祈求菩薩保佑。
只有一人注意到異樣:
被泥石流沖刷下來的泥土中,躲着個人傭形狀的物體。
走近一看,人傭外皮裂開,正從裏面鑽出無數蟲子。

這是最新播出的《鬼吹燈》之《雲南蟲谷》的一幕。
“人點燭,鬼吹燈,雞鳴燈滅不摸金”。
2006年張牧野化名“天下霸唱”,在天涯論壇連載《鬼吹燈》。
雖然他説自己寫文章,純粹是當時正在追的作者總不更新。
沒想到這一寫就是8部,不僅把自己寫成了中文最賺錢作家之一,還把小説寫入了中文最強ip。
我是《鬼吹燈》的忠實聽眾,周建龍播講的版本不知道聽了多少遍。
每次影視化翻拍,只要不是一看就是圈錢的班底我也都看了。
從2016年的《精絕古城》,到2021年的《雲南蟲谷》,明顯投資和製作都上去了。
可《精絕古城》我能追完整部。
最近的《雲南蟲谷》,我連主角團的第一輪冒險還沒看完,已經覺得無趣。
這不是我一人的感受,隨便搜搜就有吐槽劇集無聊的。


這是一個很詭異的評價。
《雲南蟲谷》的巫術、毒蟲、成仙,都是絕對的刺激點。
《鬼吹燈》系列有固定粉絲,看上圖的兩個評價,都是老粉了,這次居然連情懷分都刷不動。
為啥有錢了,反而墮落了呢?

《鬼吹燈》寫盜墓有點像現代人和古代人捉迷藏。
古人設下防盜機關,現代人破解。
但《雲南蟲谷》的大boss獻王不同。
他要的不是死後繼續享受榮華富貴,他想死後成仙。

千年前他就已經算出會有胡八一來盜墓,所以早早準備好機關來個甕中捉鱉。
電視劇經常給到的“窺視”鏡頭,就是獻王的視角。
這是一場活人與死人的較量。
幾千年前的防盜裝置,以現代的技術水平自然分分鐘就能破解。
獻王也想到這一點,所以他的終極武器,是用痋術(類似於蠱術)製造一條可以延綿千年,惡毒又噁心的生物鏈。
活人闖入,會被生物鏈吞吃乾淨;如果破壞生物鏈,也是死路一條。
獻王的第一招大殺器,是“活人傭”。
這一段在片頭被完整放出來。
先把蠱蟲灌入活人體內,隨後封死人體七竅,再用大鐵鏈把人傭懸吊在洞中,活活憋死。

蠱蟲會寄生於人體內產卵,只要3到5天,人體血肉內臟就全成了肉蟲的養分。蟲卵不見空氣就始終保持冬眠狀態。
只要活人一進洞,就會自動觸發水底機關。人傭紛紛落入水中,表皮遇水即破,體內的幼蟲幾秒內便可復活成見血就瘋的水彘蜂。

即使僥倖躲過水彘蜂的追殺,還有食人魚來解決,總之不浪費一點糧食。
這種異形怪物只是第一關,屬於純物理攻擊。
接下來主角團要過的第二關是生化攻擊。
摸金三人組發現嵌在老榕樹裏的一口大棺材。
裏面躺着一具浸泡在紅色血水裏的屍體。這屍體歷經千年竟然不腐不敗,皮膚仍有彈性,彷彿只是睡着了。

三人正在探查,卻被棺材裏生出的血線纏住。這血線目的很明確,把獵物絞死,然後拖進棺材吸收養分。
棺材裏的血水,竟是獵物的血肉化成,用來滋養屍體不老不腐。

第三關是邪術攻擊。
這也是《雲南蟲谷》最邪的一章。
還是把活人制成人傭。
但前面是把人當成噁心毒蟲的容器。
這次是把痋卵種進懷孕女子的子宮中。等到女子十月懷胎生產之時,再把四肢折斷折磨致死。女子臨死前的恐懼與憎恨,便會通過她的身體,傳進她臨死前產下的蟲卵裏。
而這半人半蟲的怪嬰竟然還能復活啼哭出聲。只是嘴巴朝四角同時裂成四瓣,像蟲類的口器般內部生滿反鋸齒倒刺。被它咬傷一口,皮開肉綻。
此刻洞裏有幾千具女屍,相當於幾千個鬼嬰同時襲來。

第一次看到這裏説不出的噁心,它不是單純的怪獸,打死即可。這鬼嬰模糊了怪物和人類的界限;殺死他,相當於人倫慘劇;可不殺他,自己就是死的那個。
這可能才是終極恐怖點:你會忍不住聯想到自己。

看《雲南蟲谷》時,彈幕總在飄“想看無刪減版”。
我不確定這部是否刪減過。
但看下來,確實能強烈感覺到劇情的自我閹割。
這一版很難讓人感覺主角團在盜墓。
“人點燭,鬼吹燈,雞鳴燈滅不摸金”。
這句話是所有故事成立的基礎。
有它,才有鷓鴣哨兇穴脱女屍殮服的兇險;
才有主角團第一次下墓發現蠟燭無故熄滅後的滅頂恐懼。
這句話代表地下世界的規則:
想拿棺中寶物,得先和墓室主人籤合同。在墓室東南角點一根蠟燭,如果蠟燭熄滅,恭敬退出,可保小命一條;
但影視版對這段的處理,居然是主角團開棺完才想起來沒點蠟燭?

而胡八一的解釋是:棺材自己掉出來的,沒下墓,不用點蠟。

像多年前的“牛頭上交國家”一樣,這版《雲南蟲谷》可以説是最符合主旋律的一部。
每次胖子想撈點錢,主角團都會再三強調“不拿羣眾一針一線”。
對於原著裏怪力亂神的部分,更是刪減完全,導致人物壓根站不住腳。
特殊場合開棺,確實可以不點蠟燭。
但必須用到一塊唐代流傳下來的陰陽鏡。
這鏡子鑄成三角形,正為陽,反為陰,背後鑄有“升官(棺)發財”四個大字。使用的時候,用紅線繩懸吊在半空,正面對着陽光,背面對準棺口。
這才是下墓的規矩。
説實話,如果不是主角團胸口掛着“摸金符”,我不認為他們是在拍《鬼吹燈》。
這幾年的《鬼吹燈》也確實越來越沒味兒了。
《精絕古城》裏還能看到一對被活體灌下水銀的童男童女,這是對古代殉葬制度的控訴,統治者不把老百姓當人。

《怒晴湘西》的前兩集也能民俗片看。
這部故事基於“湘西趕屍人”的傳説。
國人最講究落葉歸根,所以有專門給客死他鄉者準備的“義莊”。屍體先做好防腐處理,再由趕屍匠揹走。因為死後屍體僵化,背起來從遠處看,就像是人趕着殭屍往前走,從此有個“湘西趕屍人”的傳説。

到了《龍嶺迷窟》,拍的“打旱魃”完全是娛樂片了。
連年大旱,眼看着莊稼全部旱死。村裏的瞎子説這都是旱魃鬧的,必須抓住打死。剛好有人看到村口荒墳冢裏有一個綠毛小怪物,在一口無主的棺材裏跳來跳去。
村民趕去一看,還真有個綠毛小怪睡在女屍懷裏。這是女屍死後生下的死胎,被稱為“母子兇”,必須一把火燒乾淨,否則後患無窮。
“打旱魃”的背景是很沉重的。以前糧食全靠天收,偏偏降水稀少。農民只能把希望寄託於“打旱魃”,祈求這樣就能換來老天降雨。你可以説村民愚昧,但這是他們僅有的自救手段。
至少它絕不是導演組鏡頭下的“農村土老帽被無名小怪戲耍”的搞笑橋段。

説到底,還是以精英階級的眼光俯視老百姓罷了。
所以我不覺得《雲南蟲谷》的改變,完全是“過審”的需要。
它只是越來越像流水線生產的探險片。
相比還原詭異迷離的地下世界,導演組選擇把更多鏡頭放在張雨綺的胸口上。


讓潘粵明以一副油膩男的姿態和張雨綺談一場酸掉牙的戀愛;

所以看到原著裏英姿颯爽的shirley楊,變成會給胡八一打蝴蝶結繃帶的小公舉,我也見怪不怪了。

畢竟導演組還專門原創出一條“村民奪寶”的故事線來水時長。
這條線完全拿掉不僅對主線劇情毫無影響;還打斷了敍事節奏,每次主線到精彩劇情就會冒出這羣人來惹人煩。
《雲南蟲谷》的差評一半都是這條劇情線的。

突然想起天下霸唱多年前接受採訪説過的一個故事:
他説父母是地質隊的,自己從小跟着父母進山,看到太多古墓奇觀。
比如暴雨後地質隊裏的後勤隊員最喜歡帶上籮筐去山裏的古墓洞口。
分分鐘就能捉住滿滿一籮筐蛤蟆。
都不用處理,直接在旁邊架起一口大鍋,往裏倒水和切好的土豆。再把蛤蟆通通塞進去。
水沸開鍋,每隻蛤蟆都抱着一顆土豆。
這就是難得開葷的“蛤蟆抱蛋”。
這才是《鬼吹燈》成功的原因:接地氣。
説的是盜墓故事,其實是中華歷史民俗大全。
就拿主角胡八一的“摸金校尉”門派來説,三國時曹操手下真有這樣一支官方組織的盜墓正牌軍。盜取的財寶,剛好充作軍餉。
我看《鬼吹燈》會好奇胡八一的那部《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真的能“分金定穴”嗎?選好陰宅真的能造福子孫嗎?
迷信和傳統文化只有一線之隔。
現在的國產劇早已擺脱“土”的刻板印象,相反它太時髦了。
到處都是上海的高樓大廈,北京胡同裏的房間裝飾也可以媲美現代五星級酒店。
多年前李安來上海拍《色·戒》,連街道旁的法國梧桐都是親自種下去的。
為了易先生辦公室裏的一張民國時代的桌子,他找了很久。
“現在已經沒有這樣的東西”。
當時如果他要的是一張歐式風格的桌子,馬上能找到一倉庫給他挑選。
這可能才是國產劇“趕英超美”那麼多年,明明已經能拍出《流浪地球》那樣特效水平的作品,卻還是説不好一個故事的原因。
所有人的眼光都在朝國際看齊,卻丟掉了我們文化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