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屆年輕人的戀愛敗局，從抖音開始_風聞

在抖音相親，你的真正競爭對手沒有普通人。

作者｜古廿

編輯｜伊頁

一邊對父母的催婚嗤之以鼻，一邊在基金評論區發“徵婚廣告”。這是2021年初“養基青年”的脱單手段，各大理財App成了年輕人的相親角。

不過隨着基金變涼，年輕人關注焦點的轉移，相親角也從理財致富的基金區轉移到好玩看顏的短視頻平台。

如今，一邊對家長組織的相親局婉拒，一邊在抖音上視頻連麥組局相親，正在成為年輕人新的兩面。

低門檻、試錯成本低，使得“雲相親”具有高頻接觸異性的優勢。但是便利之下，難免表白氾濫，使得相親局成為引人駐足的娛樂場。

在這個場裏，普通人並不能找到自由戀愛的味道，年輕人也正在遭遇看不見的大敗局。

1  沉迷抖音相親的年輕人

“只需要送出一個小心心，就有機會上麥表白”。對於經常刷抖音相親直播的羅素來説，這句話再熟悉不過了。

刷一個僅需要一毛錢的禮物，就有機會上麥和心儀的女孩子表白，這樣的所謂“小心心”，羅素幾乎每天都會送出10個左右，價值1元左右。

“小心心”是抖音直播禮物打賞的起點，也是羅素開始相親體驗的起點。

一直拒絕家長組織相親的羅素，在雲相親上表現卻異常活躍。在抖音視頻連麥直播間裏轉了7天，表白了20餘次。

可能是因為太便宜，表白門檻太低，一週下來羅素並沒有收穫心心念唸的對象。反倒覺得表白應該頗具儀式感的他，越來越覺得説情話成為一種家常打招呼的方式。

沉迷抖音相親的還有00後李琦。

不同於羅素這類在每個直播間短短一分鐘的表白過客，李琦是坐在麥上等待表白的女嘉賓，最長在一個抖音直播間的麥上等待了4個小時。

雖然是兩個不同角色，但是作為一個普通人，兩者在抖音相親的結果卻是相同的。李琦在4個小時裏，只收獲了7個人的表白，同樣沒有找到心儀的對象。

大多數時候，她只是直播間掛着的工具人，用來湊齊九宮格的麥序。即使如此，沒事的時候，李琦依然會找一個直播間，看到還有位置，就會報名掛上麥序。

在她看來很簡單，能否牽手成功不知道，但是就跟湊夠一桌人打麻將一樣，閒着沒事就想上去掛着玩。

“不同於一般的聊天室，雖然從整體表白數量上來説表白氾濫，但是還是會遇到一些沒有太多表白經驗的男生，表白膽怯又害羞的樣子，十分有戀愛的儀式感。”李琦特別強調這種驚喜感是她沉迷抖音相親直播間掛麥的原因。

作為00後，李琦也遠遠沒有到面臨家長催婚的年齡。即使沒有牽手成功，找不到對象，李琦也不着急，抖音相親對她來説更是一種社交。

“同樣的社交活動還有很多，比如連麥唱歌、脱口秀、狼人殺等主題的線上聊天室，但是都沒有相親主題的聊天室火。”

作為開了五個主題聊天室的老闆阿夏認為：“相親直播間的好處是人流量大，普通的主題聊天室，轉來轉去，一個聊天室一天到頭都是那幾個人，混熟了以後就沒人來玩了。”

線上主題社交講究的就是陌生人社交，不然所有的熟人社交都跳不出微信。根據2020年社交數據顯示，在年輕人願意陌生人社交的主要原因裏，認識異性是排名第一的理由。

毫無疑問，相親是正經認識異性最好的理由，希望正經認識異性是張曄沉迷抖音九宮格相親直播間的主要原因。

在沉迷抖音九宮格相親之前，張曄曾流連忘返於微信之外的各大社交平台。不管是老牌的陌陌、探探還是號稱靈魂社交的Soul，他都下載嘗試過。但是所有的陌生人社交軟件都是嚐鮮，下載之後玩一陣子基本就沒再登錄過。

“沒啥玩的，陌生人社交平台都是那些事，大家心裏都清楚。”幾次試探以後，止步於聊天。

“在抖音相親直播間的好處是，不用試探，大部分人都是抱着相親的主題互相認識；另外還有主持人，可以快速地完成打招呼——互相認識——取得結果的異性交友閉環，整個流程一般不會超過3分鐘。”張曄經驗老道地分享到。

關於陌生人社交行為心理，《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曾經採訪過的華中師範大學教授表示：“在線上與陌生人交流時，可以激發出幻想，同時更大程度上滿足自身的精神需求。同時，與陌生人交流過程中，可以讓人更願意袒露心聲，也會讓交流更加順暢。”

雖然可以激發幻想的陌生人社交形式有很多，但是可以順暢交流的陌生人社交形式，抖音九宮格相親直播間確實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這一點也可以從抖音的產品功能迭代上看出來。

2020年4月，抖音被曝內測“連線”功能，以用户提供真實信息為前提進行1V1實時視頻聊天。

不過彼時並沒有在陌生人社交領域激起什麼水花，在抖音之前，實時視頻社交在國內一直沒能成為一個風口。增加了遊戲、面具、限時等功能，但1V1視頻匹配帶來的尷尬感依然難以消除，彼時主流形式多以主播連線為主。

直到抖音開始推出多人視頻連麥功能，可以創建抖音視頻連麥直播間，形成九宮格聊天室。多人聊天室的娛樂氛圍，在以相親為主題的直播間下迎來火爆。

不過雖然沉迷直播間，但是效率至上的抖音相親裏，依靠高頻快速的相親方式，普通人想要找到對象依然很不容易。

2  你的競爭對手是主播

“一場早10點到晚8點的九宮格相親直播，我看到一天牽手成功的只有1對。”在相親直播間蹲點觀察一週的萬萬説道。

作為準備從陪玩軟件轉戰抖音聊天室的主持人，在萬萬看來，對於主持人來説，抖音相親聊天室的關鍵不是牽手成功，而是聊天室上每隔兩個小時輪換一次的麥上嘉賓。

萬萬口中的語音陪玩秀場

“其實都是陪玩生意性質的娛樂場，麥上的嘉賓能不能吸引人駐足才是關鍵。不同的是，我們語音陪玩娛樂場賺的是老闆上麥打賞的禮物錢，相親直播間賺的是意向嘉賓入會後續的服務費用。”

一番蹲點下來，想做抖音相親直播間的萬萬認為自己沒有太多後續服務能力，可能後面會選擇以相親為主題，但是依然靠直接打賞上老闆麥的簡單賺錢模式。

不過不管哪種模式，普通人想要牽手的成功概率還是比較低的。

比如在低門檻上麥的公益性相親直播間，直播間的麥序組成往往是：一個主持麥＋一個好看的花魁麥＋六個隨機上麥的普通人＋一個表白麥。

“隨機上麥的普通人是為了直播間的氣氛，花魁麥一般也是從以前隨機上麥的人裏選中的好看，有鏡頭感的人。”相關運營從業人員表示。“也不是説花魁特別好看，只是相比普通人比較有鏡頭感，比如知道怎麼打光，知道手機怎麼放，可以放大自己的優勢，掩蓋劣勢等等。”

願意跟直播間合作的花魁，一方面是直播間這邊會給到一定費用，另一方面來直播間本身對於她自己也是一個引流，大部分有鏡頭感的人，可能自身也有空餘時間直播的愛好。

經常在相親直播間採風，給自己尋找戀愛經驗的網絡寫手小冉曾經關注過一個相親直播間看起來還不錯的小姐姐。不過到了晚上，打開抖音，在關注列表裏看到她正在直播。小冉説還好我是個女生，不然白天表白的男生看到了心裏該是五味雜陳吧。

白天花魁，夜晚主播。對於抖音相親直播間這門生意來説，是必不可少的手段。

在上麥門檻較低，主要以會員相親服務為主的公益性直播間，上麥的人是可以發展的下一個潛在會員，如果成功牽手，也就意味着潛在會員服務沒了，內定花魁可以保證既有流量又不會失去會員。

在上麥門檻較高，主要以打賞為主的相親直播間裏，本身就是一個打着相親幌子的娛樂秀場，更不要提戀愛的成功率了。

真正着急找對象的90後會選擇付費的會員服務，不着急找對象的00後熱衷相親聊天室的娛樂場，也沒人當真。

只是來來回回的相親主題聊天噱頭，卻把適齡自由戀愛的95後普通人擠走了。

3  生意與自由的悖論

在相親直播間裏，除了連麥參與者，還有默默在評論區發言貼出個人信息，被動等待有緣人私信打招呼的邊緣型相親者。

曹然就是這類人，打開同城，劃到直播頁面。在算法的推薦下，人氣較旺的本地相親直播間就會被推送到手機屏幕裏。

在聊天框輸入個人信息，按下發送鍵。重複以上動作幾次，就會形成一個小範圍刷屏，然後退出直播間。曹然戲稱互聯網App推廣的經驗，現在被她用到了給自己解決人生大事上。

沒有選擇上麥參與的原因很簡單，作為互聯網運營人，她看了幾場就大概明白了直播間的運營套路：“我是一個比較反套路的人”。

沒有選擇會員服務的原因是，“總感覺相親服務是給大齡單身青年準備的，我覺得自己還是有自由戀愛期待的。”她認真地強調。

套路託、沒有自由的戀愛感覺，不只是抖音九宮格相親室的問題，對於所有的婚戀生意來説，這幾乎是一個定數。

對於年輕人來説，追求自由，一方面讓抗拒家長組局相親成為一種本能，另一方面也讓雲相親從一個成熟的“相親角”轉移到另一個App。

不管是年輕人自發聚集組建的雲相親角，比如豆瓣的相親小組，各個社交平台下方的評論區；還是相親功能更明確的社交婚戀軟件，幾乎都發跡於年輕人對自由戀愛的嚮往，沒落於難以自由的婚戀生意。

婚戀生意的核心是基於相親這一高效率的社交方式，可以有效的迅速掌握對方的經濟、文化、圈層、外貌等信息。效率之下，自由戀愛的浪漫感難免丟失。

在傳統社會，婚姻是維護父權制價值體系的制度安排。因此，婚姻和浪漫情感無關，擇偶基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市場經濟、教育平等、人口流動等為青年婚戀觀的轉變提供了更大的空間，現代婚姻的核心是“自由”。

年輕人在婚姻中的獨立意識和自主意識更強，婚姻被視為個人之事；青年人更注重自我感受及自主選擇，更追求自我滿足和自我實現。

簡單來説當婚戀成為生意，相親成為手段，那麼身處其中的年輕人也就是在完成一項任務。這種任務有時間、有節奏、有部署，結婚是規定時間內選擇出的最優解。

不管是雲相親還是線下相親角，無論是家長組局還是抖音連麥，對於嚮往自由戀愛的年輕人來説，都是死局。

唯一不同的是，家長的組局相親沒有商業流量的考量，抖音連麥相親卻是社交流量的彩蛋。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