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術管理】大陸的學術管理問題來自基本的邏輯謬誤_風聞
王孟源-哈佛大学物理学博士-事实与逻辑-2021-09-08 11:28
最近一連串金融開放和改革措施,只有兩個可能的用意和後續:1)因為外加因素而稍作嘗試,隨時準備收緊;2)全心推進,以做為美國崩潰/衰退後直接接手部分金融霸權的準備。我的猜測是第二項;雖然這不是我個人的頭號選擇,但那是因為我是外人,只能用公開歷史來做分析,沒有足夠的內部資訊來信任金融管理單位在能力、品德和智慧等方面的改進;如果高層把這件事當成重點政策來做,賦予頭等的關注、資源、人才、權限和監督,那麼其實是一個Reasonable理性的決定。
中共是全世界執行力遠遠最高的政府,在這屆10年整頓之後,更加是紀律嚴明,中央決定的重點政策似乎沒有失敗的道理,但也有一個致命的軟肋,才讓我建議不要冒進;這個軟肋並不是什麼秘密,我的嘴皮都已經快説爛了,亦即學術管理。
我一直是努力從淺顯、直接的角度出發,來討論中共學術管理上的困難,不過我必須提醒大家,這個問題極深、極廣,並不只是假、大充斥的逆淘汰,或幾個利益山頭詐騙公款、虛耗國力而已。這些現象固然限制了自主研發的效率,大幅增加了產業升級、超越先進國家的難度,從而壓低了無數從業人員的生活水準,但它們在邏輯上其實是另一個更基本的矛盾的體現,亦即當前中共學術管理哲學與理性治國理念之間的絕對牴觸。
大陸自鄧小平開始的理性治國方案,最根本的原則之一是權力必須尊重科學和理性,而後者在實踐上往往來自專業意見。這個原則本身並沒有錯,但也同樣起自鄧小平,它被逐步誤解扭曲成為權力必須尊重專業大佬,然後進一步演化成為權力必須被賦予學閥。這樣的結論當然只有先假設科學成就等同人格智慧才能成立,但事實往往是徹底違反那個假設的:例如20世紀心理語言學Psycholinguistics的創始人之一Lila Gleitman的丈夫也曾有感而發:“Great scientists are often not great men.”(Lila的回答是:“Yes,for example, I’m not a great man.“ Henry Gleitman和老婆一樣,同是U Penn心理系的教授,雖然在學術成就上比不過Lila,幽默的程度卻差不多,例如他曾説過”God must have loved the C students, because he made so many of them.“)這還沒有考慮到中國的所謂一流科學家(”院士“),在國際上可能二流都算不上。
這些大佬原本就霸佔了專業議題上的發言權,大陸又多給了官員的地位和管理職能,原本中國式龐大而強力官僚體系的良性制衡就只能來自科學和理性(包括反腐,這是為什麼這屆的紀委對於採證的要求極為嚴格),但這些學閥卻兼有官員的權力和專業權威,不但在相關政策上擁有絕對、完全不受節制的決策權,而且可以利用政治能量來進一步提升專業聲望(例如通過宣傳渠道來壓制批評論點和吹噓自己的成就,以及壟斷科研預算來做外國團隊負擔不起、卻無啥重要科學意義的實驗),再反過來用專業聲望來騙取更多的行政上的能量,如此無限循環;過程中還可以順便開些公司,藉著官媒的吹噓在股市收割韭菜,這是政治官僚想都不敢想的大筆外快來源。
我一再地説,政治的目標是公益的最大化,而其實踐的基礎則是理性和專業的態度。中共雖然是當前人類社會理性程度最高的政府,但這個把科學事實和專業權威混為一談的邏輯謬誤,卻是一個極大的隱憂;如果不儘快修正,將政治上和科學上的話語權分開,那麼自私自利、竊國自肥的學閥必然只會越來越多、越來越離譜。我長期批評的幾個假未來科技,都已經成為十四五的重點投資對象,但這其實只是上述謬誤的必然結果,如果不從根治起,只會隨著中國科研層次的推進,而對國家人民造成越來越大的失血。正本清源,刻不容緩。
【後注】這篇正文的內容,其實已經在我腦海中醖釀五六年了,但是因為我在中美貿易戰、中歐宣傳戰、以及其他國內國外政策上,還有重要的意見必須表達,不能冒著被封殺的危險直指大陸學術界腐敗的核心,就一直壓著不談。而這屆最近的一波改革,才讓我放心:除了學術管理之外,中共的行政都已經步上正軌,那麼我終於有了模仿“在齊太史簡,在晉董狐筆”的底氣。原本想要上史東的節目來廣為傳播,後來覺得他經營收費管道,不像我這樣為了有博浪一擊的自由而始終不追求流量,所以決定不要連累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