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徒手攀巖》值得年輕人反覆觀看?_風聞
四味毒叔-四味毒叔官方账号-2021-09-08 09:24
文 | 瑞穎
這個夏天東京奧運會點燃了很多人的運動激情,精彩紛呈的殘奧會也不例外。在賽場上我們看到的不僅僅是一個又一個的成功更是一個又一個的奇蹟。
在氧氣稀薄的氛圍中腎上腺素迸發的快感是讓人沉醉的,甚至這種感覺透過熒幕也能夠感受深切。就好比即使是經歷了大量懸疑和恐怖類型片洗禮的資深影迷,在觀看《徒手攀巖》時也難免會緊張得屏氣凝神、手心出汗。但這並非是它有着多麼高妙的懸念設置和氣氛烘托,相反的是它只是一部與攀巖這項極限運動有關的紀錄片。

《徒手攀巖》在第91屆奧斯卡金像獎上捧回了最佳紀錄片的小金人。該片最大的意義正是向觀眾們呈現了徒手攀巖運動的真實過程,且消除了觀眾們對該運動的偏狹認知。片中的主人公Alex徒手攀爬的酋長峯是地球上已知的最大的花崗岩巨型獨石,是攀巖愛好者心目中的珠穆朗瑪峯。在Alex之前從未有人嘗試過無保護獨攀酋長峯上的任何一條路線。這是一項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Alex攀爬酋長峯的壯舉堪稱奇蹟。但在驚歎之餘也許你會好奇究竟是什麼驅動着他的危險攀巖?為什麼他會無法停止追求這種與性命相搏的成敗?
一
真正的偏執狂
Alex是一個85後的加州大男孩,美國攀巖圈的傳奇人物。他從小愛攀巖,從11歲開始,連續7年,每週花6天時間在攀巖館訓練自己的攀巖技巧和體能。2004年,他的父親突發心臟病去世,只有19歲的Alex對人生有不同的感悟。成績優異的他直接從加州伯克利大學退學,私自開走家裏的旅行車,全心全意的開始他的攀巖生涯。
讓Alex一站成名的無保護獨攀挑戰要追溯回2009年,23歲的他在愚人節當天完成月華供壁獨攀震驚攀巖圈。隨後他越戰越勇,一路刷新全美國著名巖壁路線的首次無保護獨攀記錄,改寫了攀巖這項運動的極限。他喜歡把自己的極限不停的往前推,所以他把被稱作“絕對攀巖聖地”的酋長峯納入到自己的計劃中。

當Alex開始嚴肅考慮關於酋長峯的無保護獨攀時,他已經成為户外題材影片市場上的焦點,紙媒電視紛紛找上門來。只要畫面裏有Alex在爬山,必定能夠立刻鎖住觀眾的眼球。最終Alex選擇了自己的老朋友金國威帶領的國家地理團隊。如果去查金國威的履歷,我們會發現他除了電影導演和國家地理攝影師之外還是一位攀巖運動員。可以説沒有人比金國威更適合拍攝Alex的故事。
二
一次不能重來的拍攝
拍攝一部關於極限運動的紀錄片本身就是一項極限運動。由於題材的特殊性,金國威的團隊首先面對最大的難題就是如何不影響Alex,這是一次拍攝沒有NG的機會。所以攝影師們都必須是經驗豐富的專業攀巖者。每個攝影師在幾百米的高空中都必須成為一個獨立的拍攝單位,在完成精準對焦工作的同時還得確保鏡頭能夠平穩的運動。要知道該片攝製組選擇的相機是Cannon C-300再加上17-120mm的變焦鏡頭,這可是一套大傢伙。

攀巖的紀錄是一段接一段最後銜接起來的。雖然觀眾們看到的是Alex一次性攀登酋長峯,但在實際練習時他們也把酋長峯分成了三十段,沿線佈滿大量裂痕和縫隙,有些很大,有些還沒有指關節寬。在攀登過程中他需要把身體擠入狹窄的裂縫,趾尖踩在火柴盒寬的壁架上。在有些地方,要僅憑指尖掛在巖壁上,身體則懸在空中。Alex之所以如此淡定,部分原因要歸結於他細緻入微的準備工作,他在每個部分的練習都不少於九十次。在長達兩年的有保護攀巖練習,使他能夠清楚的記下在巖壁上的每一個關鍵繩距中確切手腳放置點。整個攝製組也是不斷的反覆跟隨Alex的訓練來找到最佳的拍攝角度。

每個攝影師的位置都需要精心設計,既不能被其他攝影機拍到還需要將懸掛自己的繩子隱藏起來。他們都清楚的知道自己需要捕捉到什麼樣的鏡頭,在什麼樣的方位上需要如何拍攝,何時推進和移動鏡頭來確保“隱形”拍攝,把對Alex的攀巖時的外部影響降到最低。這種隱形式拍攝滿足了Alex的希望被拍攝,但不希望感受拍攝的自在。

或許有觀眾會疑惑為什麼攝製組不直接使用航拍?但實際上酋長峯所在的國家公園禁止無人機,在2000英尺之內禁止直升機。再者用航拍來拍攝攀巖紀錄片會違反其規則,Alex的成就也不能被官方所承認。所以在Alex衝頂挑戰的當天,四位攝影師潛伏在巖壁上近距離拍攝。但在路線難度最高的巨礫坡段上是完全沒有安排近距離的攝影師,全景鏡頭只能依靠地面的遠程固定攝影機和2000英尺以外的直升機上的1500mm的望遠鏡頭。片中徒手攀爬酋長峯的部分有99.9%的特寫鏡頭都是四位懸在巖壁上的攝影師完成的。《徒手攀巖》的拍攝難度絕不亞於Alex攀爬酋長峯,可以説這是一部十分難得的作品。
三
保留現實的曖昧
紀錄片具有指向單一主題鮮明的特質。雖然清晰明瞭但卻難以感動觀眾。相反,如果適當的保持現實生活的曖昧性和含混性,既可以加深觀眾對現實的理解又可以有助於影片形成“真實的幻覺”。換句話説,創作者在構成紀錄片的敍事語境時要適當的保留冗餘信息,如重複、無用、留白等。
徒手攀巖相比於其他極限運動最大的不同點在於運動方式的單一。攀巖者只能一步一個腳印的向上攀爬,受到單一限制的《徒手攀巖》無法做出華麗的炫技鏡頭,只能更加的注重利用構圖使整部影片的鏡頭語言更具震撼力。

片中除了作為主題的攀巖特寫之外,紀錄片《徒手攀巖》還拍攝了大量的自然風光作為影片的留白。這在很大的程度上增強了影片的毛邊感,加強整部影片的敍事感染力。如Alex在試攀時,巖壁旁的瀑布出現一道彩虹,攝影機將支點放在彩虹的另一端,從Alex的側面進行俯拍,畫面上巖壁、彩虹、山澗正好三分天下,斜線角構圖使得整個鏡頭充滿美感。留白賦予整部紀錄片擁有一種更高層次的意義空間。它能夠喚起觀眾真實的幻覺,給觀眾一種身臨其境的自然之感。
《徒手攀巖》總時長一小時四十分鐘,但只給Alex正式挑戰酋長峯留下最後的二十分鐘。導演金國威並沒有一上來就把Alex塑造成一個完美的英雄,而是用前面的一小時二十分鐘來向觀眾展示Alex這個人的全貌,包括他的思想、性格、行為和愛情等。這樣的冗餘信息起到了鋪陳敍事的作用,能夠使觀眾感悟到言外之旨,畫外之意。
如片中使用了閃回的手法,兩次回憶了Alex的童年時期。一次在紀錄片的開頭,一次在萬聖節的聚會上。閃回的運用能夠更直觀的展現Alex的內心世界,使得他的行為和影片的情節能夠更加的符合邏輯便於觀眾們的理解。

又如,當Alex和女友看新房時,他們展示了兩種不同對待生活的方式。Alex認為生活的意義在於成就而其女友認為生活的意義在於幸福。這種無關影片主題的日常鏡頭中,觀眾的情緒卻可以得到積累同時也滿足了觀眾想探究Alex的期待視野。
再來就是當Alex和好友分享攀登筆記時,好友調侃他是否寫了想念母親,想念狗之類的話,但Alex寫下的卻是:“兩次肌肉痠痛,需要加強練習”。毫無疑問,Alex是理性主義的,但導演並沒有通過説教的方式讓觀眾來明白這一點,而是通過日常敍事的冗餘信息來對觀眾進行傳達。

最終Alex用時三小時五十六分攻克酋長峯。影片的最後導演問他下一步的計劃時,他回答説想做下懸掛訓練。而影片的畫面也在他進行懸掛訓練時結束。可以看出其實導演在這是想對Alex進行擺拍,但Alex出乎意料的回答讓影片的最後更具戲劇性。由此也證實了不可預知性是紀錄片的必然特徵,也是紀錄片人追尋的永恆魅力。
四
突破極限,孤膽向上
銀幕畫框裏的世界只是現實的一部分。Alex以人類肉身征服了大自然設置的艱難險阻,就像殘奧會賽場上一具具頑強拼搏的身軀,展示了憑藉個體意志戰天鬥地的勇敢和偉大。這讓我想起殘奧會上的埃及運動員易卜拉欣·哈麥德。他在十歲那年因一場火車事故而失去雙臂,但這並沒有消減他對乒乓球的熱愛。他在嘗試各種辦法後,最終發現用嘴能夠繼續打乒乓球。這也使他成為世界上唯一一個用嘴打乒乓球的運動員。他沒有雙臂卻狠狠地抽向命運一個響亮的耳光。殘障不在於手腳,而在於有沒有毅力堅持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撥開迷霧衝出自己的舒適區,直面並去戰勝來自內心的恐懼,才能爬上頂峯見識到最美的風景。或許我們同樣帶着這種極致的精神,不斷激勵自己,在人生道路上能做出最正確和最適合自己的選擇。
以這樣的故事為線索促使我們獨處片刻,好好梳理自己的獨特生命在未來的走向和真正的價值。希望我們在尋找人生意義的同時也能夠找到自己靈魂可以歸依的事物,這或許也是Alex給我們提供的積極示範和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