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本山,倒下了_風聞
最人物-最人物官方账号-记录最真实的人物,品味最温暖的人间2021-09-09 13:43
作者| 陸六六
來源| 最人物

截至2021年,趙本山退出春晚舞台已整整10年,宣佈暫停小品創作8年。
儘管他已很少在公開場合露面,可有關他的故事始終流傳。
自1990年初登春晚至今,趙本山一直活在爭議裏。
春晚恩怨、雅俗之爭、師徒之變……亦真亦假的故事浮浮沉沉,讓他的藝術人生頗具魔幻色彩。
對於爭論和猜測,從前的趙本山習慣解釋,因為人在江湖,有些話不得不説。
後來,江湖猶在,他則選擇迴歸田園,對於一些傳言,他更多以沉默應對。
恩恩怨怨,孰是孰非。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有些話無需多言,有些事可以如煙。
趙本山摔倒了。
在最新一部《鄉村愛情》的拍攝現場,趙本山本想為演員示範如何演繹摔跤鏡頭,卻意外踩空真實摔倒在地。
花絮視頻中的趙本山滿頭白髮,行為舉止間也多了些老態,這都是歲月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記。
自首次亮相春晚,趙本山便被“凍齡”在60歲的小老頭模樣。如今他真的老了,讓人感慨萬千。

趙本山在片場摔倒
趙本山今年63歲。
他坦言自己已經擁有想要的一切,接下來的目標就是“好好活着”,而後在名氣中“平穩降落”。
趙本山很感謝央視春晚,同時他也“埋怨”過春晚。
2004年,相聲小品大獎賽直播現場,趙本山的徒弟上台演出了一段二人轉。因部分片段被認定為“不適宜播出”,他的演出被現場工作人員強行打斷。
作為當天的評審之一,趙本山坐在台下靜靜旁觀。在聽到主持人説出那句“換你師父上來”之後,他終於開口:
“我知道這是央視,但也要尊重演員的勞動,而且我覺得節目沒有什麼過分的。”
即使自認已經極力壓制了怒氣,他的這番發言仍被媒體定義為“叫板”。
此後半年時間,“趙本山與央視鬧翻,從此退出春晚”的新聞不斷髮酵,直到趙本山親自現身“闢謠”,諸多猜測才得以終止。
“我對中央電視台一點意見都沒有,確確實實也不敢有意見。”
“事後我確實思考了一下,語氣太激動了,在那個(央視直播)場合不合適。可我不後悔,因為該説的話,我一句也不會少説。”
趙本山始終對央視春晚保持着低姿態,甚至有些“討好”的意味。這樣的情感源於敬畏,同時也出於“報恩”。
他無比感激春晚讓他名聲大噪,但也承認,自己和春晚有過矛盾。

一頂深藍色的帽子、一件洗到褪色的西服上衣、永遠長半截的褲子,以及一雙怎麼穿都不跟腳的棉鞋。
這是趙本山演出時的常用裝扮——土、蔫,看着還有些可憐。
現如今,這已成為趙本山的經典形象,但在最初他卻多次因此被中央電視台拒之門外。

趙本山首次亮相春晚造型
1986年前後,29歲的趙本山憑藉演出《摔三絃》成了東北文藝圈裏的名人。
當時他在鐵嶺民間藝術團工作,唯一的夢想就是進城,“因為不想種地,那玩意兒實在太累”。
《摔三絃》大獲成功後,他終於在城裏站穩腳跟,那時他想:
宇宙的盡頭是大城市鐵嶺,今生如此,十分滿足。
某天趙本山接到通知,説北京來了領導要看他表演,演好了能上電視。他沒準備,晃晃悠悠地去了招待所,張嘴跟人家説:“我今晚在體育館演出,你來看就行。”
領導一愣,低頭擺擺手讓他走了,上電視的事兒從此沒了着落。
那時沒人告訴趙本山,那幾位領導來自中央電視台,他們口中的“節目”便是春節聯歡晚會。
十幾年後,再回憶這段經歷,趙本山説:
“當時覺得北京很遙遠,壓根沒敢想上春晚的事兒。要是想到了,你讓我跪下都行啊。”

趙本山早期演出圖片
這之後一年,姜昆又給了趙本山一個上春晚的機會,到北京彙報演出之後,領導回覆:小品不錯,先去哈爾濱分會場試試效果。
得到消息之後,趙本山可以説是相當高興。綠皮火車還未從北京開進東北,他要上春晚的消息便已傳遍鐵嶺,有些老鄉甚至早早就在村頭等待“明星”回家,那場面,相當壯觀了。
當時分會場節目還是錄播,到了除夕那天,他白天提醒老鄉認真看節目,晚上又張羅了一桌好菜,把親近的老少爺們請回家預備共同見證自己登台的神聖時刻。
那晚,趙本山和鄰里鄉親盯着電視,一直等到節目播完,電視屏幕冒出“雪花”也沒看到他的影子。正納悶時電視台來電:
領導覺得他形象太“蔫”,不符合春晚喜氣洋洋的調性,節目被臨時換掉了。
因為長得就違章,趙本山攥着通行證,在春晚播出前,被摁在了剎車線上。

趙本山(畫面右邊白襯衣)舊照
一頓操作猛如虎,結果節目沒播出。趙本山覺得丟人,有小半年時間都低着頭走路,盤算着一定得再去趟北京把面子掙回來。
到了第二年,朋友推斷上回沒成事兒八成是因為沒送禮,等再去見領導時,可以帶上點好酒,“意思意思”。
趙本山信了,到了秋天真扛着10瓶茅台上了進京的火車,結果還沒見着領導的面,通知就先到了:
送審劇本東北腔調太嚴重,南方觀眾聽不懂。不用費勁演出了,直接回家吧。
三顧中央電視台失敗,趙本山有點上火,躲在賓館裏,他每天喝一瓶茅台,當把最後一瓶帶來的酒喝完,他背起行囊頭也沒回地上了火車,決絕的背影彷彿在説:
“走了,傷自尊了,太傷自尊了!”

趙本山舊照
那一年,草根民間文化與大眾舞台之間的矛盾,在趙本山的身上展露無疑。
在當時來看,這個難題似乎是無解的。趙本山自認“摘掉農民帽子就沒有力量”,因此他的作品也必將是“砸進泥土的藝術”。
他沒有辦法改變自己的出身,他的作品也註定離不開鄉村。
“我就是一個俗人,我生命中最大的夢想就是自然。”
這樣的質樸與執着數次讓他碰壁,所幸,風水輪流轉。
1990年,嶄新的年代。
新科技、新文化不斷衝擊着人們的思想和生活,央視春晚舞台逐步走向多元化,從此迎來了諸多新面孔。
趙本山,便是其中之一。
這一年,33歲的他首次以“徐老蔫”的身份亮相,表演的則是此前被電視台“斃”掉三次的小品《相親》。
那天之後,春晚小品舞台迎來了“趙本山時代”,與此同時開始的,還有日後長達幾十年的“雅俗之爭”。

趙本山《相親》
實際上,類似的矛盾在其演出成名作《摔三絃》時就曾展現。因為“俗”,他險些招來“殺身之禍”。
趙本山第一次扮演《摔三絃》裏的盲人張志,就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因為扮相和行為舉止極像真盲人,太貼近生活,他從此得了“東北第一瞎”的稱號。
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到了當地殘疾人協會,趙本山模仿盲人出神入化的新聞,莫名其妙地變成了“借盲人取樂”,瞬間引起一場軒然大波。
幾天後,超過70位盲人到藝術團集體抗議,他們將趙本山逼到牆角,“説啥都要剜我眼睛”,場面混亂到一度失控。
為了化解誤會,趙本山在事後舉辦了幾場慈善演出,並親自邀請殘疾人協會成員到場觀看,風波才算平息。

趙本山早期出演《摔三絃》
做民間藝人時,70人的誤解容易化解;待登上春晚舞台,這些便成了幾億人的矛盾。
趙本山一度是“俗”的代表,在春晚還被片面地定義為高檔藝術聚集地的年代,他的小品一度被評為“不合時宜,難登大雅之堂”。
初露鋒芒時,由於作品東北風格太過鮮明,不少專家評判他的輝煌只能是曇花一現,註定只能打動一小撮人,可現實果真如此嗎?
時代在進步,思想在開放,站在今天看昨天,人們不難發現,趙本山格外擅長借小人物之口,曲折地表達着某種哲理。
他表演的是東北人,也是普通人。
趙本山、宋丹丹《昨天 今天 明天》
以《賣枴》系列為例:
一位身體健康,能勞作能掙錢的廚師,因為陌生人的幾句“好心勸解”,而斷定自己得了腿疾。
為了湊錢買自己壓根用不到的拐和輪椅,廚師不僅被騙了錢,還將自行車和手錶也拱手送給騙子,險些傾家蕩產。雖然最終騙局得以被識破,但也是亡羊補牢,為時已晚。

趙本山、範偉、高秀敏《賣枴》
以小人物視角窺探生活,趙本山善於表現的,不是“忽悠”本身,而是“忽悠”背後的故事:
健康體壯的人何以被兩句話忽悠瘸了?
智力健全的人為何因幾個腦筋急轉彎就陷入自我懷疑?
人不能在同一個地方栽倒多次,可範廚師為什麼幾次三番掉入騙子的陷阱?
……
隱藏在啼笑皆非的小品橋段之下,趙本山解釋自己想表達的,其實一種“偏聽偏信”的生活模式。
很多時候,“謊言”並不高明,遺憾的是太多人放棄了獨立與冷靜的思考。
小品《賣枴》
跳脱出“高雅”的説教,趙本山樂於用樸實到略顯粗糙的語言,表達心中對於真善美的渴望。
“因為我説實話,在一個很多人都戴着假面的社會里,有時説實話,就是笑話。”
在《相親》裏他先於時代,搶先討論老年人再婚話題。面對子女極力反對父母相親一事,趙本山表示:
“這些兒女純牌忤逆不孝,就許他年輕人打情罵俏,連摟帶抱,老年人就得一個人幹靠?(幹靠,東北方言,可以理解為“孤獨等待”) 這氣人呢。”

趙本山、黃曉娟《相親》
“這倆字兒念啥?”
“配對!”
“我認得。”
演《牛大叔提幹》,碰見範偉飾演的胡秘書不幹實事,只看重虛張聲勢的形式主義,他直言:
“扯淡,扯淡,是不是就從這兒來的?”

趙本山、範偉《牛大叔提幹》
“扯淡,扯淡,是不是擱這來的?”
《紅高粱模特隊》裏,當好似不食人間煙火,滿腦子只有藝術細胞的範教練質問“美和勞動有什麼關係”時,趙本山反問:
“沒有普天下勞動者的辛勤勞動,吃啥?沒有他們的勞動,穿啥?吃穿都沒了,你還臭美啥?”

趙本山、範偉《紅高粱模特隊》
“吃穿都沒了,你還臭美啥?”
《鐘點工》集中討論人口老齡化問題,一句“你再陪我嘮十塊錢”,好笑又無奈。

趙本山、宋丹丹《鐘點工》
“那……那你再陪我嘮10塊錢的唄”
《送水工》裏那句“小夥子,趕緊回來吧,好好孝敬孝敬你媽”,又道出了無數遊子的心酸。

趙本山、範偉、高秀敏《送水工》
關於木乃伊和“木伊乃”的討論
宋丹丹説,趙本山的雙腳從來沒有離開過土地,所以他習慣以“家”為單位,講述日常生活裏的瑣碎道理。
在他構建的世界裏,農民永遠是“最後的贏家”,因為他們有善良的智慧,和最淳樸的願望。
這或許也是趙本山“俗”的原因:不以上帝視角看待生活,日子遠沒有想象的美好與光鮮。

趙本山、高秀敏、範偉《心病》
“人,好比天上流星,來匆匆,去匆匆,唰,説沒就沒啊”
趙本山從來不覺得“俗”是個壞事兒,因為它和“低俗”不一樣;
同樣的,他也從來不認為“雅”就是高級,因為它和“假”有時只有一線之隔。
“千萬不能把自己弄深刻了,你深刻了,作品就不能深刻了。”
“小品最大的主題是快樂,它沒必要教育任何人。平常聽的教育還不夠多嗎?看小品就是為了圖個樂。”
只有快樂是最值錢的。
趙本山作品經典語錄剪輯
趙本山有很長一段時間處在“誤區”。
當時他已成為外界公認的“小品王”,名與利席捲而來,站在風暴中心,他開始思考如何前行。
那時候的趙本山很迷茫。為了迎合大眾文化裏的“藝術氣息”,他開始有意追求一些並不適合自己的文化品味。
他當了導演,做了投資,甚至一度想帶着公司上市,飄飄然時,是愛人的一句話“點醒”了他:
“你現在不已經在世(市場)上了嗎?你還上什麼市,你再上就上天了。”
站在人生的分岔路口,左邊是樸實的黑土地,右邊是華麗的名利場,他開始在各種路徑中迂迴,甚至想到了偶爾停下腳步,採取觀望的態度。
也就是在此時,極為矛盾的他,選擇回到“原點”,再看一看自己來時的路。
2003年,趙本山回到家鄉東北,成立了劉老根大舞台,他想復興二人轉藝術。

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裏,二人轉演員都與一些不體面的職業掛鈎。
他們的工作地點一般在農村的婚禮、喪禮現場,亦或是城裏的洗浴中心。為了演出效果,二人轉演員時常要講一些並不高級的包袱甚至是葷段子,長此以往,“這些人的名聲特別不好”。
對此,趙本山無比痛心。
在險些被命運打趴下的時候,是這門民間藝術給了他一條活路。對於養育併成就自己的黑土地文化,他自認有責任和義務讓其走出困境。

趙本山(第二排左四)與徒弟在劉老根大舞台合影
成立劉老根大舞台之後,趙本山大力倡導剔除髒話、健康文明的“綠色二人轉”,他渴望大眾文化接受這門藝術,而改變的第一步,是“人”。
那幾年,趙本山展開了多次收徒活動,“趙家班”也從民間走入大眾視野。
媒體筆下的“趙家班”總是充滿江湖氣,舉手投足間都透露着所謂“社會人”的氣質。
這些年,無論有關徒弟的具體事件走向如何,輿論最終都會將目光投向同一個——他們的師父,趙本山。

趙本山與徒弟們合影
講起徒弟,趙本山的情緒總是複雜的:“民間藝人都是野生的,自由散漫慣了,特別不好管理。”
為了能讓徒弟們儘快地成為一名“合格藝人”,趙本山用了很多辦法。他覺得管理應當有情感的“以心換心”,同時也該有理性的制約。
那些年,他幫徒弟還過賭債、挽救過婚姻,還帶領他們參加過慈善活動。他將自己的管理模式比喻為“人盯人”,即,眾人互相監督,共同進步。
趙本山極力改變着徒弟的人生軌跡,可行為習慣改變了,更多有關人心的變化,也接踵而來。

趙本山與徒弟宋小寶
作為師父,趙本山有自己的打算,有關二人轉藝術,也有關徒弟們的未來。
而這份”打算“,在小瀋陽一夜爆火後,得到了集中體現。
2009年春晚過後,小瀋陽憑藉《不差錢》迅速走紅。有關他的話題熱度不斷攀升,討論趨於白熱化時,趙本山首先為徒弟按下了暫停鍵。
小品《不差錢》
在走紅後不久的一個夜晚,小瀋陽撥通了趙本山的電話。
他用略帶糾結的語氣和師父説,主辦單位有意邀請他參加一個排場極大的酒局,他不知該如何應對,因為他覺得“這是在利用我的名氣,佔便宜。”
電話那頭,趙本山沒有過多言語,他極為冷靜地告訴徒弟理應赴約,然後在後來的師徒見面中問他:什麼叫名氣?
“你的心態發生了變化。火了之後就不知道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整天騰雲駕霧的,你要想辦法回到土地上來,要多看看自己是從哪裏來的。”
趙本山坦言,如今是一個需要學會“低頭”的年代,所有人都要經得起“輝煌”的打擊。
“看見他們成功我高興,但也害怕他們拿自己當‘腕’”。
站上雲端不叫本事,站穩,才叫本事。

趙本山與徒弟小瀋陽
最近幾年,趙本山與徒弟們在公開場合合作的次數越來越少。
正因如此,趙家班時不時就要捲入所謂的“師徒風波”中——小瀋陽告別小品、宋小寶轉戰娛樂圈、王小利“劉能”被換角……
趙家班是否存在師徒反目?如果存在又為何反目?
問題接連不斷,但趙本山選擇沉默對答,只是在講起“師徒之情”時説:
“師父對徒弟的愛,有時候會超過父親對子女。你千萬別因為錢,把親情破壞了。”

趙本山評“一夜爆紅”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恩怨。
只是有時江湖易闖,恩怨難平。
有些話不用説,因為懂的人自然懂;
有些話不必説,因為人心一旦變了,所有的解釋都是徒勞。
趙本山、梁朝偉《一代宗師》
“一門裏,有人當面子,就得有人當裏子。”
這些年,趙本山越來越孤單。
2007年,趙本山的父親因癌症去世。在老人家生命的最後三個月,他白天演出,晚上就守在病房陪伴父親。
彌留之際,老人家緊緊攥着趙本山的手,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是:“兒子,你真好啊。”
這是趙本山今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聽見父親表揚自己。
多年前父親逃荒遠離家鄉,將已經失去母親的趙本山留給眼盲的叔叔照顧,那時趙本山5歲,吃着鄰里鄉親們的百家飯艱難度過童年。
二人再見面時,趙本山已長大成人。他自認與父親“沒有半點父子情”,可在聽見老人家的感謝時,他的心中還是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情緒。
“我想了很多,作為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民,我覺得能夠擁有這一切就什麼都滿足了。”
他忽然發現,很多事情都不那麼重要了。

在高秀敏、範偉接連退出春晚舞台後,他的“老戰友”便只剩下宋丹丹。
在彩排春晚小品《策劃》時,還不到50歲的趙本山忽然問搭檔宋丹丹:
“我是不是老了,怎麼開始忘詞了呢?”
這是他第一次清晰感知到心有餘而力不足的無奈,在他征戰春晚的第17個年頭,歲月開始提醒他,是時候歇歇了。

趙本山、宋丹丹《策劃》
第二年除夕,一向不願意在公眾面前落淚的趙本山,在演完小品《火炬手》之後,在後台嚎啕大哭。講起原因他説:“太難了,劇本太弱了,這個小品演得太不容易了。”
不用任何提醒,他又一次體會到了歲月給予自己的無奈。
“別人過年我們過關,年年對着燈磕頭髮誓以後再也不來了,可想想觀眾又回來了。”

《火炬手》演出結束趙本山在後台淚流滿面
在宋丹丹宣佈退出春晚舞台後,他攜弟子繼續闖蕩春晚。在正式出演《不差錢》前,趙本山撥通了宋丹丹的電話:
“去年是我倆坐在這裏一起哭,今年就剩下我一個人了,挺想她的。”
今天的黑土和白雲已無法重複昨天的故事,濤聲不能依舊了。

宋丹丹、趙本山《昨天 今天 明天》
“大叔,之後怎麼樣了?”
“濤聲依舊了!”
人生進入下半場,趙本山追求的幸福,已不是功成名就。當被問及如何理解自己所擁有的名氣,他回答:
“想在有力氣的時候多演一些,不留遺憾,讓大家多笑笑;想在有能力的時候多帶出一些人,讓他們(徒弟)過得好一點。”

趙本山出演《不差錢》前在後台
“她不在這兒了,我給宋丹丹打個電話。”
2011年,53歲的趙本山與春晚舞台告別。
和此前一樣,外界對於他的離去眾説紛紜,彼時他只留下六個字:“咋的都沒咋的”。
趙本山説,他只是累了。
沒有人能一直站在舞台上,離開也是為了留住美好。

趙本山在央視春晚舞台的最後一個鏡頭
“此處省略一萬個字!”
告別春晚之後,趙本山將工作重心放在了影視作品的創作上。他回到了家鄉,和最親近的人,演繹起最熟悉的生活。
在劇組,他邀請了許多好朋友前來客串演出。拍攝《劉老根3》時,他與外界盛傳已經“老死不相往來”的範偉熱情擁抱。
十幾年恩怨是非從此煙消雲散,當餘下的日子越來越少,比起展望未來,過去的美好才更值得懷念。
時光會讓人變得温柔,有時“和解”也不過是彼此釋懷。
當天上的白雲再次掠過這片古老的黑土地時,趙本山老了,範偉也老了;高秀敏走了,謝大腳也走了……想留的留不住,要走時必須走,還有什麼不能釋懷的呢。

趙本山、範偉《劉老根3》
“哥,你醒過來了。”
“匣子,你回來了。”
回看趙本山的故事,從“東北第一瞎”到“春晚小品王”,他仍舊沒能離開鄉村。
很多人問他為何執着地要在黑土地上開出花朵,他回答:“因為在那裏一切都會變好的。”
如今,趙本山最喜歡做的事情仍是回到農村,去農民家做客,吃點粘豆包和酸菜,然後和鄉親們説説笑話。
到了傍晚,他願意沿着小路徒步走回住處。
在路上,他會聽見風吹過苞米地發出的沙沙聲,會看見孩子們奔跑着回家的身影,遠處鳥兒歸家,近處炊煙裊裊,夕陽在他身後緩緩地落下:
“我現在做夢還會回到小時候。想一想如果(我)真啥也不是,就坐在街邊,整點啤酒喝,弄倆鴨頭吃,多幸福啊。”

年輕的趙本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