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互聯網大廠接班的是“兄弟”，傳統企業接班的是“門徒”_風聞

作者 / 姚贇

統計製圖/ 譚麗平

來源 / 盒飯財經（ID：daxiongfan）

退而不休，交班不交權。

傳統企業的接班人往往是“門徒”，互聯網公司的接班人卻多數是“兄弟”；前者之間的年齡差距通常在十二歲以上，後者之間平均年齡差不足五歲，也就是説，”年輕化“並非最根本的原因；前者雖然不得不”戀戰“，但退了就是真退了，缺乏足夠的制度安排保障其依然是實際控制人，後者則通過A/B股等設計，依然可以牢牢掌控公司。

9月6日，京東集團在港交所發佈了公告。公告稱，京東零售首席執行官徐雷獲委任為京東集團總裁，辛利軍接任徐雷，獲委任為京東零售集團首席執行官，金恩林獲委任為京東健康首席執行官，即時生效。

同時公告中還提到，徐雷升任新職務後，將負責京東集團各業務板塊的日常運營和協同發展，繼續向京東集團董事會主席兼首席執行官劉強東彙報。徐雷升任集團總裁後，劉強東職位不變，未來將把更多的時間投入到長期戰略設計、年輕CEO培養和鄉村振興事業中來。

徐雷算得上劉強東的“老兄弟”：2008年年底加入京東，曾短暫離開過京東，但數次在京東低谷或重要時刻被委以重任。

除了京東之外，阿里、字節、拼多多等互聯網企業，在一把手“退休”尋找交接班的職業經理人上，都偏向“老兄弟”。張一鳴宣佈卸任字節跳動CEO一職，由字節跳動聯合創始人梁汝波接任，梁汝波曾是張一鳴的大學舍友，曾共用一台電腦；馬雲退休，將接力棒交到了一起曾參與淘寶商業模式設計、創立雙11的張勇手中；2021年3月，黃崢辭任拼多多董事長，由聯合創始人陳磊接任，而在這之前，陳磊一直是拼多多的“1號技術官”。

在看美的、聯想、萬科、海爾、泰康保險等企業，往往會花費多年甚至數十年的時間去培養接班人，如聯想的柳傳志和楊元慶、福耀玻璃的曹德旺和曹暉、海爾的張瑞敏和周雲傑、萬科的王石和鬱亮。其中，最典型的便是美的創始人何享健，花了20年時間，在2012年將接力棒交到了方洪波手中。

對比互聯網企業，這些接班人代際之間的年齡差較大，兩代接班人之間更像是老師和學生的關係。

從過去願意花數十年培養門徒，到如今選用“老兄弟”作為二把手，遞棒者和接棒者的關係、年齡差、交接方式等多個方面出現了變化。

老兄弟VS門徒

大平頭、穿倒鈎的鞋、誇張的配飾、手臂紋了“無所謂無所畏”，徐雷絕對算不上典型的職業經理人。

2019年京東全球科技探索者大會上，當時旗下的三大CEO徐雷、陳生強和王振輝一同上台。當時還是京東零售集團CEO徐雷在現場調侃陳生強和王振輝，“着裝像做商務的”。在大會上三人一同上台。徐雷身着墨綠色帽衫，另兩人則是西裝革履。

徐雷是北京部隊大院裏長大的孩子，外界對他的評價經常用特立獨行。這個不太符合大眾職業經理人形象的人，現在成了京東集團的二把手。而當年和他一同在台上西裝革履的陳生強和王振輝，業已出局。

公開信息中沒有寫明徐雷的具體年齡，但從履歷和外表看起來，兩人年齡相差並不大。盒飯財經（ID：daxiongfan）就美的、聯想、華為、娃哈哈、福耀玻璃、海爾、萬科、騰訊、京東、小米、百度、拼多多、阿里等知名企業交接班的情況作了統計。統計的情況包括創始人年齡、退休年齡、二把手或接棒者年齡、職位等。

知名企業交接班情況統計表，製圖：盒飯財經 

我們發現出現了兩種典型交接班方式。

第一種是培養門徒式。特點就是兩代掌門人之間年齡差在15歲以上，創始人在尋找接替者這件事上曾耗費了數十年甚至更多的時間，而兩者的關係亦師亦友，很多接棒者都是創始人的忠實門徒。美的、聯想、萬科、福耀玻璃、萬達、泰康保險等企業便屬於這種類型。

決策慎重、日常考察、手把手培養、時間長、年齡差較大等均為該方式的特點。

第二種是老兄弟走上台前式。這類企業兩代掌門或者創始人與二把手之間的年齡差不大，很多都是創始團隊成員，在企業創立過程中一直起到重要的作用或者經歷過低谷。

今年5月，張一鳴發佈內部全員信，宣佈卸任字節跳動CEO一職。接棒者是張的大學舍友，也是共事17年的合作伙伴——字節跳動聯合創始人梁汝波。

紅星資本曾在文章中寫到：關於梁汝波的公開信息非常少，但他卻有着眾多頭銜：抖音短視頻創始人，維境視訊聯合創始人，抖音技術總監；檸檬瀏覽器執行董事，東方IC總經理，今日頭條研發總監，今日頭條技術總監，九九房高級研發經理……

另外，梁汝波還曾負責字節旗下多條重要的業務線，而現在風靡世界的抖音也是因他開始。據報道：2016年，梁汝波看到短視頻風口，決定開發抖音短視頻，並創辦北京微播視界科技有限公司，開發抖音APP，並且獲得數次今日頭條的天使投資。

張一鳴與梁汝波，圖片來自網絡 

字節的張一鳴和梁汝波之外，還有拼多多的黃崢和陳磊、騰訊的馬化騰和張志東，小米的雷軍和林斌，都是此類創業老兄弟接棒的模式。

共同創業、年齡差不大、兄弟關係、曾有過關鍵項目成果、共同經歷過低谷等便是這類接班方式的特點。

不難發現，這些接棒者不僅僅是業務能力出眾。

交接的不僅是財富

巴菲特曾舉了一個形象的比喻：“家族企業的傳承，好像在2000年奧運會金牌選手的後代中，選擇2020年奧運會的參賽選手。”

第一種門徒式，依靠的是長時間的觀察和日積月累的培養；第二種兄弟式，則是靠一起創業，共同進退的信任和了解。但本質上兩種不同的交棒方式背後，其實是同一種思考——企業價值觀、企業文化如何傳承。

2018年9月，京東遭遇“至暗時刻”，劉強東在美國明尼蘇達州因涉嫌性侵女大學生被捕。

隨後的兩個月，劉強東、京東承包了熱搜的半壁江山，直到當年年底，明尼阿波利斯市亨內平縣檢察官辦公室公佈劉強東事件的調查結果，決定不予起訴。

這意味着該案正式結案，劉強東無罪，但陰霾仍在。

“再這樣下去，哥兒幾個別幹了！”

2018年年底徐雷帶着零售的20多個高管在廣州肇慶開了三天三夜的會，會議剛一開始徐雷毫不客氣。

緣由是經營分析部列了一個令人喪氣的單子，包括業績完不成，股價斷崖下跌，生意越來越難做，現金流更不樂觀，口碑在持續下滑，所有人都像打了敗仗，信心不足。一開場就聊了倆小時困境，一眾高管都覺得事兒不對了。

2018年7月，京東集團當年的中期戰略會上，劉強東敲定徐雷擔任京東商城輪值CEO。

這也不是徐雷第一次臨危受命。

2009年3月某次早會，劉強東突然對徐雷説，“我忙不過來了，你來負責企業銷售吧。”就這樣，京東市場拓展的擔子全都丟在了徐雷肩上。

此時京東，正處於快速成長的階段。

2004年，劉強東下定決心關閉所有線下店面，轉型為一家專業的電子商務公司。直到2007年，京東獲得第一筆融資，由此進入發展的快車道。同年，劉強東做出兩大決定性戰略決策，一是向全品類擴張，從只做3C產品轉為一站式購物平台，二是決定自建倉配一體的物流體系，這是京東真正蜕變的開始。

快速大量融資、與淘系比拼、自建物流體系，徐雷參與了京東的成長期。這個部隊大院裏出來的男人帶着股“我在陣地在”的勁頭站了出來。

2018年12月，京東商城宣佈由徐雷操盤的組織架構調整結果，前所未有地”按照前、中、後台分解和梳理業務；2019年2月開年管理會議後，集團層面幾位高管相繼離職，風暴降臨；2019年二季度，京東營收增速回升，剛剛過去的三季度，營收增速達到五個季度以來最高點，京東股價半年內回升60%。

京東逐漸走出陰霾。

徐雷在京東至暗時刻表現出了“我在陣地在”，而梁汝波陪張一鳴度過了欠電費的時刻。紅星資本局的報道中寫到：張一鳴和梁汝波一起回到創業開始的居民樓，回憶創業初期還曾欠過電費，有員工來了兩天就走了。但是梁汝波坦言：“從來沒覺得辦公條件有問題”。

美的集團董事長方洪波曾公開表示：“接班是建立在非常信任的基礎上，而信任是在過去二十年中形成的，但在我接班之後每一秒，這種信任關係可能都在變化。如果哪個細節沒有把握好，頃刻間就會發生變化。它很脆弱，畢竟不是血緣關係，是僱傭關係。”

信任是關鍵。不論是吃苦得來的信任，還是持續穩定輸出強能力得來的信任，亦或是通過路遙知馬力式的觀察、考驗得來的信任，信任是接班的基礎。

交班不一定交權

“於本公告日期，董事會包括主席劉強東先生、董事劉熾平先生、獨立董事黃明先生、謝東螢先生、許定波先生及Caroline SCHEUFELE女士。”將這份宣佈徐雷升任的《京東集團和京東零售的新委任》拉到最後，小字號、斜體寫着這項備註。

成為京東集團總裁的徐雷，目前還未進入董事會。退而不休，交班不交權，也是交班中常見的現象。

2019年至今，是第一代互聯網創始人密集退休的幾年。同時互聯網的盛年退位，與傳統企業 “活到老做到老”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盒飯財經曾在《為什麼互聯網大廠創始人退休越來越早？》一文中寫到：創始人對待退休的態度，也至關重要。因為退休本質上是一件違揹人性的事情：創始人白手起家，一手將企業做大做強，但其職業生涯後期面臨最艱難的事情，卻是將自己從企業中剔除。

而這也是目前形成兩種不同傳承方式的原因之一，互聯網企業的創始人在盛年就選擇急流勇退。

馬雲在創業之初，就提出要把阿里巴巴做成一家102年的企業。為了實現目標，阿里獨創合夥人機制，通過制度、文化建立人才梯隊和接班人體系。阿里現任一把手張勇，就是通過這一體系培養出來的。

中國的合夥人制度典型的實踐者主要有萬科、海爾、阿里巴巴、華為等企業，合夥人制度在中國逐漸應用廣泛，能夠為企業發展提供新的動力和機制。但，合夥人制度之間也有區別，主要有四種模式，分別是：合夥人分級模式、合夥人分類模式、合夥人高管模式和全員合夥人制度模式。

其中全員合夥人制度模式本質上是一種激勵方式的改變，華為採用的就是類似這種模式，只分配少量股權或者僅授予員工沒有決策權的股權權益，對公司的實際決策機制不會產生影響。

這些合夥人模式的關鍵，在於雙重股權結構——同股不同權。雙重股權結構在美國很普遍，其設置的目的，就是可以使公司創始人及其他大股東在公司上市後仍能保留足夠的表決權來控制公司。

這也是很多企業家可以退而不休原因之一。

除了劉強東仍然是京東集團的CEO以及徐雷不在董事會席位中，股權和投票權更是顯示劉的控制還在。據連線Insight報道：股權上劉強東仍持有京東集團13.9%的股權，是第二大股東，投票權更是高達76.9%，可以一票否決。

攜程梁建章兩次卸任CEO而又兩度迴歸，柳傳志三次退休後又多次再出山力挽狂瀾，而互聯網企業家可以安心在盛年退休，除了本身在企業內的威信外，對於控制權的掌控更是基礎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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