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爾蓋：我見到的它們都躺在了大路上……_風聞

猫盟CFCA-猫盟CFCA官方账号-民间野生猫科动物保护联盟2021-09-10 06:59

2021-09-10

　　川北的景點很多，原因是這裏的自然風光確實驚人，黃龍、九寨溝，隨便一個都是秀色可餐。

　　但如果要找一個很有特色的地方，我就想説説若爾蓋。

　　四川若爾蓋濕地自然保護區是國家級自然保護區，2008年列入“國際重要濕地”。

　　跟很多湖不一樣，若爾蓋濕地被國際地質專家稱為"世界上面積最大、最原始、沒有受到人為破壞的最好的高原濕地"，是我國生物多樣性保護的熱點地區之一。

　　若爾蓋包含了草原和森林兩種生態系統。森林主要集中在東部，森林海拔低，草原海拔高。

　　荒漠貓 ©陳俏

　　若爾蓋是中國攝影師第一次記錄到荒漠貓的地方

　　而若爾蓋有記錄的國家一級保護動物有大熊貓、豹、梅花鹿、黑頸鶴等，二級保護動物有兔猻、小熊貓、大天鵝、禿鷲、藍馬雞等。

　　這些動物一部分出沒在森林（如大熊貓、豹、梅花鹿等），另一部分則依草原濕地而居（如黑頸鶴）。

　　黑頸鶴 ©黑鸛

　　同時，在這兩種相異生態系統中，恰好也有兩條不同的國道穿過——森林的G248-G345國道和草原的G213國道，前者是壯觀的穿山道，後者是極其熱門的自駕遊線路。

　　G213若爾蓋段，被稱為“郎川公路”，兩端分別是郎木寺和川主寺圖源網絡

　　然而因為種種歷史原因和客觀條件的限制，每日巨大的車流量，實際上為需要從國道上穿行而過的各種野生動物造成了巨大的車禍隱患。

　　 終於見到豹貓，它已經死去

　　我是從2005年開始在郎木寺生活至今。照理説，盤山地區的車速不能太快，但是我在森林區域裏也記錄到過不少的路殺。

　　森林區域的主要道路G345是一條從2020年才正式竣工從省道S337擴寬到國道標準的道路。

　　這條路穿過了全國最大種羣的野生梅花鹿棲息地，所以其實在規劃初期，這條道路設計了2條梅花鹿的生態廊道。

　　若爾蓋的梅花鹿 ©陳俏

　　可是廊道光有設計，卻是不見得奏效的。也許因為道路新擴，缺乏對道路兩側野生動物的調查，今年在降扎鄉附近，我就發現了黃喉貂和豹貓的路殺。

　　2021年4月27日，在新建的G345國道快要到降扎鄉（位於東部山體邊緣）一段，我發現了一隻被壓死的黃喉貂，那隻小動物顱骨已經被壓碎，長長的黑色尾巴還是顯得皮毛光亮——可能幾個小時之前，它還是一隻活蹦亂跳準備出門覓食的小動物。

　　被路殺的黃喉貂 ©郎木寺格桑馬隊

　　而就在同一天，在這條路繼續往迭部方向（即向東）行駛30公里左右的一個彎道處，還有另一隻被路殺的黃喉貂，只是因為我知道消息比較晚，失去了拍照的機會。

　　**在森林生活的黃喉貂具有超強的戰鬥力，對於維護森林生態系統的健康有着舉足輕重的作用。**降扎區域應該是它們在若爾蓋範圍內分佈的最西界限了。

　　但在若爾蓋進行了多年自然攝影的我，看到的第一隻黃喉貂卻是這隻死於路殺的個體。

　　幾個月後的2021年7月31日，還在快到降扎鄉的新修的G345國道，我發現了自己在這邊看見的第一隻豹貓。對於若爾蓋區域的高密度人口，我其實對於發現豹貓是重來沒有奢望過的。

　　幸運的是我發現了，不幸的是它已然死於路殺。

　　被路殺的豹貓 ©郎木寺格桑馬隊

　　然後是草原區域的路殺情況，繁忙的G213國道從草原中穿行而過。在我多年的觀察中，發現從郎木寺到阿西鄉（西北-東南走向）這一段路具有兩大特點。

　　其一，這一段國道兩側鼠兔和旱獺數量眾多，因此也有數量可觀的藏狐，赤狐，荒漠貓和狼生活在周邊區域。它們經常有穿越公路的行為發生，尤其在光線昏暗的晨昏和夜間。

　　2020年8月31日在花湖加油站附近一隻被軋死的狗獾圖片提供：郎木寺格桑馬隊

　　前天一出門就接連看到兩隻被路殺的狗獾，我對遇見的路殺動物做了一個統計，狗獾是最多的，可能是因為它的反應比較慢 ©陳俏

　　其二，這一段道路路況非常好，少彎道，視線開闊，缺少測速監控，車輛行駛速度往往高於100公里/小時。因此在這一段道路上是我觀察到被路殺動物最多的區域。

　　其實這一段路不單是野生動物有可能被車輛碰撞，因為沿途有諸多放牧的羣眾，他們的牛羊也常在國道邊活動，穿越公路也是常事。

　　所以這段路上車輛碰撞馬牛羊的交通事故也時有發生。

　　2019年5月26日，我就在阿西鄉附近公路上遇到了一隻被壓死的荒漠貓。

　　©郎木寺格桑馬隊

　　作為一種中國特有的貓科動物，2021年的兩會期間青海代表團還專門向習總書記展示了一張在青海拍到的荒漠貓照片。

　　甚至全世界第一張荒漠貓的照片還是在若爾蓋拍攝的，而它卻在若爾蓋被碾死在道路上，令人唏噓不已。

　　在國家高度重視生態保護的今天，依然有不少動物因為道路而死，我覺得是很痛心的一件事。

　　 對於路殺，我們能做些什麼？

　　為了減少野生動物意外致死的事件，同時也為了減少交通事故發生的概率，保障沿途羣眾的生命財產安全，個人淺見，需要考慮制定一些措施來減少道路事故的發生。

　　目前全世界對於減少路殺，比較通用的做法是修建生態廊道和限制車速。

　　修建生態廊道是一個很大的工程，需要更加全面的科學調查和數據收集的過程。

　　例如，哪些區域是動物最愛選擇的橫穿國道區域，一般有哪些動物會橫穿國道？如果要修建生態廊道，最合理應該佈置在哪些地點，採用什麼形式的生態廊道？

　　新加披在公路上給野生動物架起的生態廊道，圖片來源：mongabay.com

　　另一個方案是控制車速，其實原本大多數國道都是全程限速80的路段，但是因為缺少測速監控，絕大多數車輛的實際行駛速度都是遠高於80的。

　　而且限速也不完全是限於保護野生動物，家養的牲畜在穿越公路時也會遭遇車禍，而在速度比較快的情況下，撞上體型比較大的動物，就會有人身傷亡的危險。

　　前不久，有個演員在內蒙因車禍不幸離世，起因就是車輛與路上的兩頭駱駝相撞——很多家養動物其實與野生動物很像，它們面對快速行駛的車輛的時候是不太會判斷和避讓的。

　　體型比較小的動物可能會往前直衝，或者迅速掉頭後退；體型大的動物根本就不會跑，所以相撞之後雙方的損失都非常慘重。

　　印度馬哈拉施特拉邦海得拉巴-那格浦爾的國道上，一隻被路殺的豹圖源網絡

　　但是關於限速也需要做以下詳實調查：進入野生動物的活躍時段以後，在不同光線狀態下，不同車型多是以什麼速度行駛？在光線昏暗的狀態下，即便車輛按照80的速度行駛，是否能夠及時發現路面出現的小型動物，並且能夠及時剎車？

　　以上只是我個人的一些粗略考慮，還缺乏足夠多的數據調查和綜合各方面交通情況的全面評估，僅希望在人類高速發展的今天，我們能夠考慮為野生動物的生活提供友好一些的環境。

　　若爾蓋野生動物的困境，不止路殺

　　其實從生態影響來看，若爾蓋是個普遍但又比較典型的地方。

　　這裏的普遍是指，大體上講，若爾蓋是符合很多人對“荒野“一詞的預期的——很多樹、很多草、很多水，還有漂亮的花湖——像這樣的地方會吸引很多遊客來遊覽，滿足人們對自然風景的憧憬。

　　梅花鹿漫步在山間 ©黑鸛

　　隨着遊客的增多，道路會修得更多，基建設施也會更多，甚至可能會有更多的愛好者選擇定居此地……若爾蓋會變得越來越“不荒”，這勢必會引起人與荒野的一些衝突，比如上面説的路殺，還有道路分割棲息地等等，很多地方都面臨着這樣的問題。

　　另一方面，説它典型，是因為這裏也出現了一些荒漠貓與家貓雜交的現象。

　　若爾蓋是荒漠貓的一個集中分佈區，它們出現的海拔可以達到4000米，比如若爾蓋淺丘上的灌叢。

　　在自然環境下，野生貓科動物大多看不上家貓，像是第二、第三階梯林子裏的豹貓就幾乎沒有跟家貓雜交的情況（豹貓和家貓血緣上差得比較遠）。而在若爾蓋，甚至是青海門源，這樣的情況卻並不少見。

　　造成這種情況也許是當地的荒漠貓求生艱難，也可能是人類活動實在過於頻繁，荒漠貓不得不見了太多家貓，等等。

　　總之關於這麼一箇中國特有的野生貓種，無論是受害於路殺還是基因污染，都是很可惜的。

　　若爾蓋也好，荒漠貓也好，希望它們都能成為永恆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