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黨錮之禍,外戚閹宦不過是“背鍋俠”,幕後真兇其實另有其人_風聞
浩然文史-浩然文史官方账号-全博士团队创办的文史科普自媒体2021-09-12 15:50

東漢的兒皇帝
説起東漢“黨錮之禍”來,很多瞭解東漢史的朋友都會脱口而出:不就是專擅朝政的外戚和閹宦,為維護私利,多次迫害宣揚強化皇權的儒學士大夫嗎?這種説法雖不能説全錯,至少在東漢中後期的幾次黨爭中確實如此,但若説整個東漢中後期的黨爭,乃至黨人的禁錮,都是外戚或閹宦對儒學士大夫的打擊、迫害,則非歷史的真相了。那麼東漢中後期的黨爭中,迫害儒學士大夫們的幕後“真兇”究竟是誰?
一、外戚閹宦擅政是黨爭爆發根源
東漢光武帝劉秀建國後,“雖置三公,事歸台閣”,他沿循西漢後期制度,在朝廷中設尚書枱,擴大其權柄,使其總攬行政權;以丞相(大司徒)為首的“三公”,則徒具虛名。尚書枱的長官尚書令雖官品卑微,但卻因執掌中樞,實權高於三公。光武帝認為,如此頂層制度設計,可確保最高權力高度集中在皇帝手中。
百密一疏的是,他忽略了一關鍵問題:若皇帝年輕力壯、精明有為,這一制度確可保皇權不至旁落。但若皇帝年幼無知、昏庸無能,權臣控制了尚書枱,尚書枱不就成為權臣專擅朝政的利器了嗎?

光武帝劉秀
或許,精明有為的劉秀深思過這一問題。不過,他可能對後世子孫選擇皇位繼承人抱有十足信心。但歷史還是和他開了一個玩笑,自東漢第四位皇帝漢和帝開始,皇位繼承就多次出現嚴重危機。
漢和帝即位時,年僅10歲,懵懂無知,他的母親竇太后臨朝。對竇太后(當然也包括後來臨朝的幾位太后)而言,一介女流執掌國柄,終有不便。她自然要倚仗最親近的孃家兄弟。竇太后的哥哥竇憲任大將軍,加侍中,控制朝政。竇憲、竇固兄弟“並侍宮省,……寵貴日甚”,中央、地方大吏莫不望風承旨,巴結逢迎。
和帝長大後,雖對竇氏擅權不滿,但他居於深宮,與外隔絕,又被竇氏架空,無人可與密謀,可供驅使。唯一可信賴依靠的,只有宮中隨侍的閹宦們。永元四年(92年),和帝與眾閹宦密謀後,命中常侍鄭眾指揮禁軍突發宮廷政變,一舉誅除竇氏集團。

漢和帝
此後,皇帝死——“太后欲久專國政,貪立幼年”——太后臨朝、外戚擅政——皇帝年長,倚賴閹宦剷除外戚奪權親政,就成為東漢安、順、桓、靈諸帝時一種畸形的政治循環模式。安帝時外戚鄧氏、閻氏,閹宦李閏、江京等;順帝時外戚閻氏、梁氏,閹宦孫程等;衝、質、桓三帝時外戚梁氏、閹宦單超等;靈帝時閹宦張讓、趙忠等,如走馬燈般輪流擅政,肆虐天下。

漢安帝
外戚擅政,多“親其黨類,用其私人,內充京師,外佈列郡,顛倒賢愚,貿易選舉”,跋扈者“威行內外,百僚側目,莫敢違命”。年僅8歲的質帝劉纘僅因朝會時指着梁冀對朝臣們説“此跋扈將軍也”,竟遭梁冀毒殺。

皇帝慘遭毒殺
閹宦擅政,“權傾海內,寵貴無極,子弟親戚,並荷榮任,故放濫驕溢,莫能禁御。兇狡無行之徒,媚以求官,恃勢恬寵之輩,漁食百姓,窮破天下,空竭小人”。總之也是作惡不斷。
二、士大夫集團與外戚、閹宦的衝突
自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後,儒學士大夫漸充朝堂。他們自幼深受儒家忠君愛國倫理綱常的薰染,對外戚、閹宦專擅日漸不滿。和、順二帝時,除少數正直不阿的儒臣上奏抨擊外戚、閹宦外,士大夫集團與外戚、宦官之間尚未爆發大規模衝突。
梁冀毒死質帝后,假意發揚“民主”,以立帝事徵詢諸臣意見。太尉李固、大司農胡廣等認為,清河王劉蒜“明德著聞,又屬最尊親”,可立為帝。梁太后、梁冀則屬意於娶梁冀妹為妻的蠡吾侯劉志。雙方爭執不下。梁冀兇相畢露,以死相挾。胡廣等懼,急改口説:“惟大將軍令!”李固、杜喬雖堅持原議,但並沒卵用。最終梁冀立劉志為帝,即漢桓帝。不久,李固就被梁冀誣陷致死,其他持異議者也多遭迫害。

延熹二年(159年),梁皇后死。桓帝勾結閹宦單超等誅除梁氏,清除其黨羽,“朝廷為空”。桓帝因中常侍單超、徐璜、具瑗,小黃門左悺、唐衡謀誅梁冀有功,同日封五人為侯,時稱“五侯”,從這以後“權歸閹宦,朝廷日亂” 。
漢靈帝劉宏即位後,更信用閹宦。他常説:“張常侍(張讓)是我公,趙常侍(趙忠)是我母。”閹宦兇焰更盛,“父兄子弟皆為公卿列校,牧守令長,佈滿天下”。

東漢宦官
三、桓靈時期兩次“黨錮之禍”
桓、靈二時,宦禍肆虐,儒學士大夫們憂心忡忡。面對前所未有的危局,以陳蕃、李膺為首的正直儒臣,以郭泰為首的太學生們,自覺地以倫理綱常衞道者自居,奮起抗爭。
他們屢屢向皇帝進諫,揭露閹宦擅權的弊端與罪惡,並利用職權嚴打豪橫閹宦及其黨羽。李膺復任司隸校尉後,不顧閹宦張讓請託、阻撓,將他那貪殘無道的弟弟張朔緝拿審畢,即行處死。自此,閹宦們“皆鞠躬屏氣,休沐不敢復出宮省。帝怪問其故,並叩頭泣曰:‘畏李校尉。’”
面對儒學士大夫的攻訐、嚴打,閹宦集團蓄謀待發。桓帝延熹九年(166年),素與閹宦往來交厚的方士張成“推佔當赦”,教子殺人。司隸校尉李膺執法不阿,下令收捕張子,且不顧桓帝赦令,將其正法。閹宦乘機向桓帝誣告李膺等“養太學遊士,交結諸郡生徒,更相驅馳,共為部黨,誹訕朝廷,疑亂風俗”。桓帝震怒,詔捕李膺等黨人。
次年,越來越多的儒學士大夫奮力抗爭,社會輿論也激烈直斥桓帝、閹宦昏庸胡為。迫於壓力,桓帝不得不詔釋黨人,“赦歸田裏,禁錮終身。而黨人之名,猶書王府”。這就是第一次“黨錮之禍”。
永康元年(167年)十二月,漢桓帝死。竇太后和她的父親竇武謀立解瀆亭侯劉宏,是為漢靈帝。大將軍竇武素恨閹宦,與太傅陳蕃等“志誅中官”,起用大批黨人。九月,中常侍曹節等先下手為強。他們挾持靈帝,“召尚書官屬,脅以白刃,使作詔板”,矯詔殺竇武、陳蕃等。次年,閹宦侯覽等又誣告李膺、杜密等人,將其下獄害死,“諸附從者錮及五屬”;並詔州、郡鈎捕黨人,因此而死、徙、廢、禁者,達六七百人。這就是第二次“黨錮之禍”。

漢靈帝
文史君説
東漢中後期,外戚、閹宦輪流擅政。他們出於私慾,玩弄公器,禍國害民。儒學士大夫們基於倫理綱常,屢屢抨擊、嚴打外戚、閹宦。三方矛盾日漸尖鋭,多次爆發衝突。桓、靈二帝時,閹宦日囂,為禍彌厲,與儒學士大夫衝突日頻,最終釀成兩次“黨錮之禍”。
以往,人們多對閹宦深惡痛絕。然而,細梳史料可知,閹宦不過是飾演“背鍋俠”、“白手套”的打手角色,隱身其後,以桓、靈為代表的皇權,才是幕後真兇!或許有讀者疑問:儒學士大夫不是以忠君愛國相標榜嗎?皇權為何不引以為援,制衡閹宦?反而死力打壓,必除之而後快?或許在桓、靈二帝看來,閹宦無論如何擅權恣為,究竟是自己豢養、信賴的“死忠”惡犬。但儒學士大夫“打狗不看主人面”,已逆龍鱗,大逆不道,李膺等清流聲望日隆,一呼萬應,更使皇權感到巨大威脅!為絕後患,桓、靈有意縱容,甚至是慫恿宦官,宦官們也趁風使船,聯手製造了兩次黨錮之禍。
皇權、閹宦萬萬沒有料到的是,他們的眼前利益雖隨黨人死、亡而暫時保全,卻同時也摧毀了倫理綱常,使不久後爆發的農民起義、軍閥割據徹底失去綱常倫理的約束,掀起滔天巨浪,最終沖毀了帝國大廈,將目光短淺的皇權、閹宦徹底埋葬於歷史的深淵。
參考文獻
(南朝 宋)范曄:《後漢書》,中華書局,1965年。
林劍鳴:《秦漢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
(作者:浩然文史·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