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非主流文化:“殺馬特”消亡史_風聞
文化产业评论-文化产业评论官方账号-2021-09-13 08:10
第3297期文化產業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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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記得殺馬特嗎?他們到底是誰?他們現在在哪?2008年,殺馬特成為盛極一時的文化現象,但沒過幾年,這一羣體便被打壓,逐漸消失於人們的視野。實際上,他們不是所謂的“腦殘、三俗”,大多數殺馬特都是“留守兒童+流水線農民工”,面對充滿陌生危險的城市和扼殺人性的流水工廠生活,沒學歷沒背景沒錢的他們,只能選擇成為殺馬特,來保護自己、表達自己的個性以及尋獲在城市裏的歸屬感。現在殺馬特都剪去長髮,回到家鄉繼續辛苦的生活。今天我們都在呼籲審美自由,也許我們應該也還他們一份遲到的審美自由。
作者 | Veronica(文化產業評論作者團)
編輯 | 彭曉儀
來源 | 文化產業評論
正文共計7748字 | 預計閲讀時間20分鐘
這兩年,導演李一凡帶着他的紀錄片《殺馬特我愛你》在各地進行線下小範圍的放映與交流。這部於17年開始拍攝的紀錄片,通過採訪遍佈中國各地七十多位殺馬特,並且完全憑藉他們的自述,梳理了殺馬特現象的發展脈絡,呈現了這一羣體的生活與困境、選擇與命運。藉助這部紀錄片,許多人才第一次知道殺馬特是什麼意思,知道殺馬特青年們並非“腦殘”“低俗”,**殺馬特現象其實反映了中國城鄉二元對立格局背後沉重的農民工身份困境,甚至許多觀眾看完這部影片後驚訝地發現“原來大家都是殺馬特”。**那麼,選擇成為殺馬特的人到底是什麼樣的一羣人?他們被誰打壓?為何消失?現在還有殺馬特嗎?曾經的殺馬特去哪了?為什麼我們都是殺馬特?

△圖源:百度圖片
殺馬特的前世今生
殺馬特這個名字到底什麼意思?也許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實它來源於smart這個英文單詞,被剛開始使用的人音譯為殺馬特,好讀有個性,聽起來很酷,不好惹。正如他們選擇這個單詞時看重的正是它意味着“聰明的、時尚的”。而在視覺造型上,其實模仿的是日本的視覺系搖滾(visual rock)。日本視覺系搖滾樂隊興起於20世紀80年代,以X JAPAN為代表,他們其實也是受到歐美華麗搖滾(glam rock)的影響而誕生,以華麗誇張的髮型和服飾來表達叛逆的個性與重金屬音樂風格。由於他們的音樂質量頗高,漸漸的視覺系搖滾在日本也不再是完全的非主流音樂,受到一定的尊重。

△X JAPAN樂隊,圖源:百度圖片
但大約興起於2007年的中國殺馬特,與搖滾樂已經完全無關。對於殺馬特是如何開始的,網絡上流傳着多個版本,誰才是創始人也無從考究。流傳較廣的説法是,殺馬特創始人是一位95年生名叫羅福興的廣東梅州人。據他的講述,他十幾歲便出來打工,打工的生活辛苦且無聊,偶然在網上看到這種日本視覺系造型,覺得特別酷,便去髮廊做了類似的髮型,發到QQ空間,結果被許多人看到和模仿。模仿與加他好友的人越來越多,他便建立QQ羣,並選擇了殺馬特這個詞作為家族稱呼。
與殺馬特同時存在的,還有諸如葬愛、殘血、狂少等各種非主流家族。在視覺造型上,這些家族都喜歡長髮、爆炸頭、蓋住眼睛甚至半張臉的劉海,喜歡各種花哨鮮豔色彩的服飾,而殺馬特家族與這些家族最大的區別,就是頭髮一定要反重力豎起來。由於殺馬特的造型算是最誇張的,所以殺馬特家族更加廣為人知,乃至現在已成為所有非主流家族的代名詞。

△圖源:百度圖片
在線上,殺馬特家族建立了大大小小不計其數的QQ羣,入羣還需要經過嚴格的審核,比如必須要看到申請人的髮型是符合殺馬特反重力的標準。在QQ羣和QQ空間,天南海北玩殺馬特的人互相交流最新的髮型信息,展示自己的新造型,討論各自的生活,亦或者找對象、找工作的話題,甚至沒錢了還可以找地方借住……

△“QQ空間是最温暖的地方”,紀錄片《殺馬特我愛你》
在線下,殺馬特最為集中的地方是廣東,尤其是東莞的石排。因為實際上,絕大多數殺馬特都是90後、95後新一代農民工,他們的工作去向就是流水線工廠。在廣東的東莞、汕頭、中山等城市,則擁有不計其數這樣的工廠。08、09年的石排,工廠休息日,街上、公園裏、溜冰場,隨處可見頂着扇子頭穿着低腰緊身褲的男生,頂着愛心頭穿着超短牛仔褲和網襪、化着煙燻妝的女生。他們的娛樂方式倒是非常簡單,逛逛公園,聊聊天,溜溜冰,自拍一下,成羣結隊在街上臭美一下自己新做的造型。

△圖源:百度圖片
然而,僅因為大眾認為他們的造型“雷人”、土味、不符合主流審美,從10年開始,從不曾對社會造成實質性傷害的殺馬特,開始遭受到從線上到線下的大肆攻擊。黑客攻佔或是解散了他們的QQ羣和貼吧;假殺馬特則頂着假髮做騷擾市民或一些自黑的行為,並拍攝視頻照片發佈到網上來污名殺馬特(實際上,自黑不是殺馬特);工廠原本並不限制他們的髮型,後來也開始要求他們必須剪去長髮染回黑髮,原因則是怕他們嚇到年長的人。同年,國家提出“堅決抵制庸俗、低俗、媚俗之風”,社會掀起一次新的“道德運動”,殺馬特也被包括在整頓對象裏。不論是因為民眾自發的排斥,還是國家和主流媒體層面的抵制,殺馬特開始逐漸變少。2013年左右,殺馬特就幾乎消失於人們的視野了。

△“自黑不是殺馬特”,圖源:紀錄片《殺馬特我愛你》
到了2016、2017年,在快手這樣的平台,則出現了一批以拍攝鄉村非主流舞蹈、自黑自嘲搞笑視頻為主的賬號。他們留着長髮,穿着彩色的緊身褲,以農村環境為背景,創作了大量“土味”視頻作品,引發了所謂的“非主流文藝復興”。這些賬號背後的創作者,有些是曾經的殺馬特,他們從城市回到農村,不具備一技之長,卻發現在網上有很多人願意看他們而取樂,於是拍視頻開直播以此賺取生活費。有些則是較為專業的短視頻製作團隊,模仿乃至惡搞殺馬特。

△紀錄片《殺馬特我愛你》
快手是草根文化的大舞台,其中不乏以低俗行為和惡劣行徑博取眼球的內容,許多殺馬特主題的賬號則充斥着這樣的內容,引起用户的反感。2017年快手封殺了一批涉及色情、暴力、政治不正確、低俗等內容的賬號,被稱為快手淨網行動,其中就包括不少違規的殺馬特賬號。然而經過這次淨網,即使是並沒有違規操作的“原裝”殺馬特也逐漸無法依靠視頻和直播維持生計。
如今,不論是在線下世界裏還是網絡世界裏,我們都很少能看到真正的殺馬特了。
為什麼成為殺馬特?
13年後,當我們回過頭去看待發生在08年的這一引發全國熱議的社會文化現象時,我們除了發現自己的青春不再,再次感嘆他們的造型怪異不主流,我們還能發現什麼?如果説17年網絡世界裏的真殺馬特們做直播拍視頻是為了謀生,允許大眾像看猴一樣取笑消費他們,那麼08年選擇成為殺馬特的他們又是因為什麼?他們自己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呢?
實際上,如前所述,在08年選擇成為殺馬特的不外乎都是90後95後新生代農民工。他們多數來自西南和中部省份裏較為偏遠落後的農村地區,在成為農民工之前,他們還有另一個身份:留守兒童。在《殺馬特我愛你》的片尾,**許多殺馬特都提到了自己從小與父母之間的聚少離多,對親情與完整家庭的渴望。**家境貧困,父母離家打工,鄉村教育資源差,隨着身邊許多長輩和同輩都離開農村去城市,農村環境更顯單調,大城市成為他們想象中的出口。


△紀錄片《殺馬特我愛你》
他們中的許多人十三四歲便跟隨村裏年長几歲的人來到沿海城市。未滿18歲、小學或初中學歷,基本上都只能到流水線工廠打工。然而,城市並非如他們所想的一樣擁有很多機會與樂趣。被騙押金、每天至少12小時的重複性勞動、極低且稍不留神就被剋扣的工資、沒有朋友、沒有娛樂、沒錢去市中心消費、一個月兩三天假期……在互聯網大廠的“廠民”哭訴996之前,這些流水線工人早已提前十年步入996。
筆者也曾經在中考結束後被父母以掙零花錢的名義要求進廠打過工,每天12小時、完全機械性的勞動、白班夜班輪流,強度完全不是一個十四歲青春期孩子能夠承受的。筆者只堅持了半個月,實際上也很少流水線工人能長期堅持這一工作。因為不論在經濟回報、身體健康還是精神滿足層面,這一工作模式都是對人的極大折磨與損耗。中國從千禧年開始的經濟騰飛、“中國製造”神話以及高速的城市化進程,一定程度上卻是以此為基礎的。
這樣壓抑的工作與生存空間,結合千禧年第一個十年的大環境及紀錄片中殺馬特們的自述,筆者認為,當年的新生代農民工選擇成為殺馬特,原因是複雜的,既有內部心理需求也有自身條件或外部環境原因,兩者互相交織。
從內部心理需求角度來看,首先,是對自我保護的需求。
城市比他們想象得要複雜。比起農村,城裏確實有更豐富的機會,但也潛伏着更多的危險與欺騙。籌備紀錄片時,李一凡導演希望聯繫到更多殺馬特來做採訪,並且想從他們手中購買他們以前錄下的流水線工廠視頻。“殺馬特教父”羅福興建議,要告訴他們接受採訪或售出視頻都是“不要押金”的,因為許多殺馬特剛到廣東時都曾被工廠老闆騙取押金或是被看似好心的陌生人騙得身無分文。所以必須要有這四個字,才能消除許多殺馬特的擔憂。因此,實際上,他們非常需要讓自己看起來酷和不好惹,讓自己更具有“震懾感”。沒有任何其他資本及權力的他們,能動用的便是自己的身體。

△“你就覺得有安全感了”,紀錄片《殺馬特我愛你》
因此,他們看中日本視覺系風格的造型,並非沒有道理。這種造型把頭髮吹得儘可能大和長,矮小的個子能因為頭髮增高起碼5公分;劉海長到只能看到半隻眼睛,增加了神秘感;紅色褲子,煙燻妝,鉚釘、紋身、網襪和厚底鞋,增強了個性、氣場與力量。他們需要也只能通過這種方式來讓城裏人看到,他們是時尚的,是有自己想法的,不是膽小怕事可以被隨便欺負的。甚至可以説,雖然他們知道殺馬特風格不是城市主流,但是他們也不再是完全的農村人了,起碼有半隻腳已經算城裏人了。城裏人應該不會那麼喜歡欺負城裏人,他們想象。
其次,是對個性、自我與自由的需求。
也許有人會感到憤怒與不解,同樣都是在流水線工廠打工,70後80後那些被壓抑了更久的人為什麼不玩殺馬特,為什麼90後就這麼喜歡特立獨行?
千禧年第一個十年裏,中國社會在各方面都發生着巨大的變化,網絡媒介通訊的便捷化也是從這裏開始的。**出生於90年代初的孩子,到手機、電腦普及的時候,正處於十來歲的青春期。**如前所述,部分農村孩子在這個年紀輟學,跟隨年紀大幾歲的同村人來到城市。年輕的心本就渴望精彩,而網絡和城市為他們提供了許多新鮮的刺激和信息,比起同樣在工廠打工的上一代人,新生代農民工們對個性的渴求自然萌發。
流水線不需要個性,甚至試圖扼殺人性與自由。越是被壓抑,對個性,對自由和對自我表達的渴望,就越促使他們試圖“越軌”。成為殺馬特,就是試圖在流水線之外,哪怕只是在一個月僅有的3天休息日裏,通過改造自己的外形,表達自己的個性,尋獲一些獨特的自我,尋獲不成為一模一樣螺絲釘的可能性。
不喜歡殺馬特造型的人,大可以認為這種審美是落時的、不好看的,但是隻要殺馬特羣體的行為在合法範圍內,大家或許都應該尊重他們的自由。如李一凡所説,審美自由是最基本的自由。在沒有任何其他自由的時候,審美自由應該是最簡單易得的自由,也應該是最不被其他人綁架與審判的自由。

△“感受到她的個性力量”,紀錄片《殺馬特我愛你》
第三,是對獲得認同及歸屬感的需求。
除了保護自己和表達自己的個性,在城市裏幾乎無依無靠的青春期農村孩子,也同樣渴求同伴,渴求不論是友情親情還是愛情的歸屬感。紀錄片中一位女生殺馬特説“只要玩殺馬特的,就是一家人。”甚至當殺馬特漸漸消失,只出現在線上直播平台時,許多曾經的殺馬特也會毫不吝嗇給做直播的殺馬特刷禮物,有人甚至一個月刷了五千塊錢,因為知道他們不容易,並且無論何時何地,都感覺是家人。
殺馬特家族確實像一個大家族,成員之間互相給予了很高的認同感與歸屬感,是親人又是朋友。通過共享殺馬特身份,他們互相確認彼此,通過確認彼此又實現或加強了自我認同。除了親情與友情,通過扮酷耍帥來獲得異性的認同,也是重要原因。玩殺馬特的基本只會和同樣玩殺馬特的異性成為情侶,甚至如果另一方突然不玩殺馬特了,那結局就是馬上分手。可以説,髮型意味着一種文化身份標識,意味着誰與自己共享一套審美觀、價值觀和世界觀。


△“因為你想要被關心”“我需要其他人”,紀錄片《殺馬特我愛你》
以上是幾點比較重要的內部需求原因,而就自身條件及外部環境來説,他們選擇成為殺馬特,還受到以下這些因素的影響。
首先,他們的經濟水平非常有限。
我們許多人都會嘲笑他們的服裝廉價低檔,然而這也確實是他們極低的經濟水平能夠負擔得起的消費。“越軌”亦需要本錢,一無所有的時候身體便是最大的資本,而改造身體需要的經濟成本是比較低的,雖然還是有很多殺馬特因為玩頭髮而變得更加貧窮。此外,城市雖然多元豐富,但是實際上也根據消費者水平對各區域進行了明碼標價的區隔。殺馬特們知道很多高檔一點的地方自己是根本消費不起的,所以許多人幾乎一直就待在廠區附近,也就是郊區或城中村。所謂的到城裏開拓眼界,其實並非那麼容易,羅福興就表示自己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敢抬頭看那些高樓大廈,非常的自卑。有限的經濟條件,有限的眼界,殺馬特是他們力所能及範圍內的最能體現個性的審美消費。
其次,信息繭房的存在。
網絡雖然帶來了許多遠方的信息,但是每個人自身慢慢都會形成一個網絡信息繭房,在這個房間裏他們幾乎只看到自己認可的人與觀點。08年,雖然那時候還沒有根據個人數據進行推送的機制,但是放進自己QQ裏的人,也主要都是與自己親近、接近的人。對於殺馬特們來説,由於身邊的許多同齡人都在玩頭髮、發自拍、使用火星文,漸漸的,他們確實覺得這個就是一種潮流,也確實覺得這些造型是好看的,是酷炫的。
此外,時尚也是有時差的。
時尚雖然總是在輪迴,但是什麼元素、風格能成為一時的潮流,很大程度上還是決定於選擇這些元素與風格的人羣所處的經濟、社會、文化地位。所以時尚也總是一種模仿行為,經濟文化水平較落後區域傾向於模仿水平較高區域。殺馬特現象不僅反映出我國在時尚方面熱衷於模仿歐美日韓,也鮮明地折射出我國城鄉之間的時尚時差。
千禧年最初幾年,城市的主流時尚便是鮮豔顏色的頭髮和緊身彩色褲子,殺馬特可以説是城市時尚在郊區遲到了幾年的誇張變體,他們試圖通過模仿造型來進入城市,但卻被告知使用的門票早已過期多年。

△05年的“超女”
綜上所述,我們可以看到,殺馬特這一羣體和這一文化現象的形成,背後並不只是源於一羣審美落時的人渴望博取眼球,而是一羣沒有力量的青春期新生代農民工,試圖通過審美自由來對抗流水線生活,來對抗城市的危險或來融入城市。在他們身上反映出來的,實則是這一代農民工的精神困境,是城鄉之間的對立格局及差距,是城市依靠這一羣體來獲得經濟騰飛但卻忽視了這一羣體的生存狀況。
殺馬特現在在哪裏?
曾經的殺馬特現在都在做什麼呢?
除了部分仍留着彩色長髮的殺馬特在通過直播、拍視頻謀生,大多數剪去長髮的殺馬特,都回到了老家或是家鄉城市,有的在鄉下種香蕉,有的在工地搬磚,口才較好的去做了銷售,掌握一門手藝的在髮廊或美容院工作,情況更好一些的則擁有了一家自己的髮廊或是快餐店。還有一些則繼續留在廣東沿海城市的工廠打工。
而自稱為“殺馬特教父”的羅福興則試圖復興殺馬特。他仍生活在東莞石排,成為了一名理髮師,同時在各個社交軟件開通個人賬號,分享經典或新設計的殺馬特髮型。他還在北上廣分別開設過為期3天的殺馬特體驗館,個別網友也會慕名而去,體驗一回殺馬特髮型。而在他的眾多社交平台評論裏,許多網友無奈感慨“對不起家族,我已經禿了”“羨慕教主的髮量”,還有部分人則仍然對殺馬特表示不理解乃至厭惡。無論大眾的態度如何,曾經盛極一時的殺馬特現象都很難通過一個人的呼喊而複製重現。

△羅福興的視頻號

△網友在羅福興的豆瓣賬號上的留言
然而,“殺馬特精神”卻從不曾消失,甚至在今天越來越普遍,以至於實際上今天的年輕人,大家都是“殺馬特”。**什麼是“殺馬特精神”?筆者認為,它其實就是一種在高度工具理性、功利主義現代世界裏對個性與自由的渴求。**如社會學家馬克斯·韋伯所説,現代以來的世界是一個由工具理性建立起來的“鐵籠”,一切都最好“非個人化”,人要力當做好一個沒有個性沒有非理性情緒的工具,來促進國家、社會、城市的發展。
同樣是95後,雖然沒有成為殺馬特,但是那些出生在城市的或是通過高考從農村來到城市讀書就業的孩子,現在面臨的是:高壓的、充滿風險的生存空間,睜眼工作閉眼睡覺的工作模式,也許拼盡全力也無法實現階層上升的內卷,躺平即被迅速淘汰的殘酷機制,努力掙錢為了做穩房奴車奴孩奴。
而這些年輕人,難道不是也都試圖通過審美自由,通過服裝、化妝、髮型、首飾等外型塑造,哪怕只是週末打扮得美美的去喝咖啡看展覽拍照,來呼吸一下鐵籠之外的新鮮空氣,來表達自己的個性主張,聲明自己的與眾不同?
甚至,在服飾誇張、模仿他國時尚(如法式、日系、女團風)這兩個角度上,今天的我們也在做着幾乎與殺馬特當年同一性質的事情。

△b站上眾多的法式穿搭分享
我們理應對殺馬特寬容,正如我們對我們自己一樣寬容。在大家都困於鐵籠的時代,審美自由確是最基本也最易得甚至是唯一的自由。如果作為個人,我們暫時無法改變鐵籠,那麼起碼我們可以做到尊重他人的審美自由。
結語
時隔十三年,當我們重新認識殺馬特這一文化現象,我們看到的不僅是殺馬特羣體的生存與精神困境,看到中國城市在現代化進程中忽略了什麼,也應該看到今天的人們所同樣面臨的困境,防止一個羣體被打壓失語的現象再次發生。
參考資料:
1.李一凡:“一席”演講《可是沒有精彩的殺馬特,只有生命極其貧乏的殺馬特》,2020年。李一凡:紀錄片《殺馬特我愛你》,2019年
2.王斌:《快速城鎮化背景下的差序製造與污名構建—再議“殺馬特”羣體》,載於《中國青年研究研究》,2015年
3.張樂,常曉夢:《“殺馬特”現象的社會學解讀》,載於《中國青年研究》,2014年
4.張淑麗,張豔秋:《透視“殺馬特”:關注新生代農民工的精神文化需求》 ,載於《佳木斯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14年
5.孫樂濤:《抓住“殺馬特”》,載於《中國服飾》,2014年
6.孫天潘:《“殺馬特”:一個需要被瞭解的存在》,載於《南方都市報》,201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