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紅了20年，她委屈了20年_風聞
视觉志-视觉志官方账号-你陪着我的时候，我没羡慕过任何人2021-09-14 07:57
作者| 本獸君
來源| 視覺志
最近兩年，娛樂圈風雲突變。
許多明星人設翻車，戲裏正面角色，戲外大跌眼鏡。
這裏面《還珠格格》金鎖、小燕子幾大女主角跌下神壇。
而還有一個女演員，被罵得卻很委屈。
以至於如今都沒人記得她的真名了，但還會喊她一句“容嬤嬤”。
景區裏有拒絕和李明啓合影留念，一個勁兒地説她是個“壞女人”。
大晚上，有在她家樓下喊“容嬤嬤”，只為能把李明啓引出來，讓大家看看“容嬤嬤就住這兒”的。
走在大街上，有偷偷罵她“內個死老婆子”的。
帶着孫子的大爺大媽撞見她，給孫子往那一指説：“快看，那是容嬤嬤”。
孩子嚇得魂飛魄散。
但生活中的李明啓，卻是個健康善良的老太太。
她愛小動物。
在家裏，她會餵養附近的流浪小貓小狗，一喂就是20多年，還走街串巷幫它們找家。
劇組裏，有吃剩的盒飯，她就收集起來餵養周圍的流浪貓狗、烏鴉，沒有動的盒飯就送給流浪漢。
每天，她都會像往常一樣坐公交、搭地鐵，賣菜哪便宜去哪，和小商販砍砍價。
公交車上，還曾有小學生為她主動讓座，她笑着婉拒，一把將孩子“按”了座位。
小男孩説看到李明啓，説：奶奶您坐吧！
李明啓奶奶將小男孩按回了座位
要是遇到因容嬤嬤而兇她的人，她會樂呵呵的：
“你真夠傻的，那是在演戲。我都出戲了，你到現在還沒從戲裏出來呢你！”
01
老戲骨的演技能有多好？
拿《還珠格格》來説，有場戲，五阿哥和爾泰把扎完紫薇的容嬤嬤，扔到皇帝面前問罪。
容嬤嬤頭髮亂糟糟的，涕淚橫飛。
她緩緩往上邊兒一望，啊，“萬歲爺”！整個人打了個挺、瞬間清醒，再到大驚失色、磕頭饒命。
演技層次分明。
電視劇《雙面膠》裏，李明啓飾演婆婆。
紅燒肉一共只有28塊，見兒媳婦“吃多了”，眼睛就一直往那瞟，端碗的手也停滯了。
幾次看兒媳婦的那眼神、那動作，以及最後“摔”碗的架勢，簡直神了。
在《燕子李三》裏，李明啓飾演妓院老鴇。
她把煙往手裏那麼一夾、小嘴一咧坐那，老鴇的角色生動形象了、飽滿了。
演得太像了。
其實，李明啓50歲才開始演影視劇。
此前30多年，她在話劇團工作，還是團裏的主角，演的舞台劇特別火爆。
退休後，她想找點事做，正好《便衣警察》劇組也找到了她。
劇團裏好歹也是主角，去劇組可能只能當羣演。家裏憋了三天，終究沒禁住演戲的誘惑，去了。
剛到片場，大家一看，都説她忒年輕了，演老太太有點兒懸。
試妝時，李明啓對化妝師説，頭髮你隨便剪。最後眉毛都剪稀了，她又回去借了兩件大毛衣一套，借了個大圍裙一系。
大家一看都説好，觀眾也認可。
《便衣警察》海報
拍《好男好女》時，她試了三次妝都不滿意。
最後一次試完妝，她把服裝裏的針腳裏都捏上土面兒，穿上大棉襠褲、紮上綁帶，再加一雙大棉鞋。
往片場一溜，沒人認出來她是演員。
進入演藝圈以來，她塑造了近百個角色：王婆、容嬤嬤、黑幫老大，英雄母親……
每個都不重樣。
02
救場成就經典
容嬤嬤的角色，李明啓是臨時接到的。
拍完電影、晚上九點，家裏砰砰有人敲門。
來人告訴李明啓，大家看過《水滸傳》，王婆和潘金蓮毒殺武大那場戲，覺得她的演技很好。
現在，瓊瑤的戲裏有個“容嬤嬤”，原來的演員病了演不了，大家都覺得應該讓她來演。
李明啓一看，那個角色實在太“狠”了點，因此再三婉拒邀請。
但對方實在找不到更合適的人，演戲又是“救場如救火”，最終她還是接下了角色。
《還珠格格》/新聞圖片
説來也巧，《水滸傳》中的王婆也是她救場接下的。
那時，她剛演完勞動模範，《水滸傳》的總導演張紹林找到她，想讓她拍《水滸》，誰呢？
李明啓一聽：“王婆。”
她以前全都是演的好人，因而有些吃驚：“啊，我有這麼壞嗎？”
但冷靜一想，如果真能演王婆的話，角色挑戰蠻大的。
她戲勁兒來了，對導演説：“你説話要算數啊。”
導演沒有看錯人。
演王婆的時候，為了讓裝扮樸素的王婆更立體，李明啓向編劇提出，在王婆的鬢邊加上三朵小花。
開拍前，李明啓在片場的桌子上看到了瓜子，便嚮導演提出，能不能邊嗑瓜子邊演戲。
正片裏，我們可以看到王婆出場：她雙腳蕩着鞦韆，嘴裏磕着瓜子，伸長了脖子往武大郎家張望。
《水滸傳》（1998）
李明啓的處理為什麼好？
王婆嗑瓜子，説明她閒。閒得沒事的人，就最愛琢磨周圍人的那點事，是那種是非精。
沒她看不出來的事，沒事也能看出事。
而王婆鬢邊有三朵小花，還是粉嫩的。
用雪姨的話説，體現王婆“老得連頭髮都白了，照樣風騷”的秉性，更為她和西門慶、潘金蓮的風月事，埋下了“伏筆”。
王婆活了。
《水滸傳》劇照
再到王婆趕刑場那場戲。
李明啓需要跪在囚車上，她膝蓋有傷，地又是泥巴路不平整。車一走，車軲轆顛簸，膝蓋流的血把墊的東西都浸濕了。
因為是老前輩，片場的羣演都不願意往她臉上砸雞蛋，扔青菜幫子。
當鏡頭背對着她時，李明啓大喊：“把雞蛋皮往我臉上打呀，把雞蛋皮往我臉上打呀。”
羣演聞聲，這才開始扔雞蛋。
王婆的角色，最終才畫下了一個完美的句號。
03
演《還珠》二三事
接下《還珠格格》的戲後，李明啓當天就去了片場。
試戲服時，因為腳大、又沒穿過旗鞋，李明啓對一旁的服裝師説：“不拍腳的時候，就讓我穿平底鞋吧。”
服裝師吃着小食品，答道：“你別動好不好。”
李明啓有點不解，心想為啥服裝師這個態度，結果他又説了句：“你好面善吶。”
看他那神色那架勢，滿臉的“不信任”，李明啓秒懂：
他這是認為我不夠狠，演不了容嬤嬤。他是好心，是為戲負責。那麼我怎麼辦？我應該讓他放心。
徑直朝服裝師走去，李明啓中氣十足地朝他嚎了句：“你看戲嘛你！”
服裝師被嚇出了台灣腔：“哇，你好凶哦。”
他立刻跑去告訴導演，説她“好凶好凶的”。李明啓一聽，他們放心了，角色也就這麼定下了。
演完《還珠》，李明啓的容嬤嬤成了最經典的角色。
片中，最經典的橋段莫過於容嬤嬤針扎紫薇，紫薇叫得哭天搶地。扎針的容嬤嬤一度成了很多人的童年陰影，被人們喊打喊殺。
為此，在後來出席的節目中，李明啓常常解釋：我真沒拿針扎過孩子。
那場戲，紫薇的背部其實放了泡沫。
這樣的情況下，李明啓仍怕扎到她，並將針頭緊緊地攥到自己手裏，只用腕部碰紫薇。
戲全在自己臉上了。
另一邊，李明啓還創造性地使用了那根針。
針在她精湛的表演中，表現出了刀叉、兵器的效果，因而有了靈魂。
最後，她還將自己的臉貼在紫薇臉上，再拿針把在紫薇臉上來了那麼一下，現場的工作人員都悄悄為她豎起了大拇指。
大家不知道的是，為了追求戲的真實感，戲裏她扇自己都是真扇。
還有場戲，五阿哥和爾泰找到了被針扎的紫薇，兩人一下子破門而入。
門有兩米高、很寬很厚，實心的，砸下來正中李明啓的頭，她瞬間眼冒金星、全身汗濕透了，大家都勸她趕緊去醫院。
但李明啓考慮到，第二天劇組要拍皇上打獵，如果今天不拍，戲就耽擱了。
最終她咬牙拍完了那場戲，再次成就了經典。
04
戲來源於生活
李明啓的記性好，是演藝圈公認的。
比如電視劇《家有九鳳》裏，有場13分鐘的戲、2000多字，她一氣呵成，拍完現場所有人都鼓掌了。
照她自己的話説：
演員演戲，要把人物琢磨清楚，這樣台詞就容易融入到心中。所以説台詞的時候，説出來的就不是字，而是自己的思想。
拿王婆舉例，她的核心就是貪。琢磨出了這個“貪”字，就把握住了王婆的“魂”。
台詞迎刃而解。
另一邊，李明啓還細心觀察，能從生活中不斷積累戲、發現戲。
她是窮苦人家出身。
出生於遼寧丹東的她，小學只上了一年半。1947年父親去世，作為長姐的她挑起了全家7口人的重擔。
她説：“我小時候放牛、放羊、上山砍柴，11歲開始做工，糊火柴盒，當清潔員，織草包，在糧庫挑糧食，什麼苦活累活都幹過。”
苦難沒有將她擊倒。
抗美援朝時期，她上街宣傳。
因為唱歌好聽，她被髮掘、進入了宣傳隊，後來被調到了哈爾濱鐵路文工團，藉此機會又調到了北京。
後來她演話劇、拍戲，時常感慨道：“小時候吃的苦，現在想起來，那不是苦，是福，是人生的財富，是為演戲積累的一筆財富。”
到農村拍戲時，她也不在劇組待着，而是上農户的炕頭，向他們求教如何弄柴火、貼大餅。
體驗積累中，她的演技日益精湛。
有回，她在電視上看見了一個面對強拆的老太太，正騎在放倒的大樹上和拆遷者對峙，哭鬧得真切。
又有一場戲，裏面的老太太老頭死了，兒子抱着遺像，女兒攙扶着她往前走。
老太太得哭，還得説幾句詞。
李明啓想到了那個面對強拆的老太太，瞬間就知道怎麼做了。
她一邊哭，又頓了頓，問女兒老伴兒墳前的酒盅準備好了沒、筷子是不是也準備好了。
一哭一頓中，將老伴去世的悲傷、對老伴的關心，以及失去老伴的錯亂，體現得淋漓盡致。
她的演技來源於日復一日的打磨，將鐵柱磨成了繡花針，可大可小，能繡出任何花樣。
扎人也行，一紮一個準。
05
時間撥回到2000年。
李明啓受邀參加北京台的“百名影星賀千禧”活動，攔了輛車就出發了。
一上車，司機就板着臉，特冷淡。
車開到一半，司機終於幽幽張口，冷冷地問道：“你是演員嗎？”
李明啓小心翼翼地説：“是。”
司機又問：“是演容嬤嬤的那個演員嗎？”
得到肯定回覆後，司機怒道：“早知道是你，我根本就不拉你！”
司機告訴李明啓，因為容嬤嬤太可恨，他差點把家裏的電視機砸了，兒子差點把牀跳塌了。
好在，聊着聊着司機也明白了那是戲，對角色的情緒也不應該發泄到演員身上。
下車時，他堅決不收錢。
《家有九鳳》劇照（2006）
和出租車司機相比，李明啓或許入戲更深。
剛拿到《還珠格格》劇本時，為了更能體會角色，李明啓連夜為容嬤嬤寫了個《容嬤嬤小傳》。
在《小傳》裏，容嬤嬤是個苦命的女人。
新婚後不久，她丈夫就死了。因為過於悲痛，新生的孩子也在不久後夭折。
容嬤嬤只有充足的奶水，又恰逢皇后出生、母親沒奶，她便去給皇后當了奶媽。
一當就是一輩子。
在容嬤嬤心裏，皇后不是她的親人但勝似她的親人，她在皇后身上傾注了自己所有的青春和愛。
文字寥寥之間，李明啓寫下了《容嬤嬤小傳》，她成功演繹了容嬤嬤草草的一生，也因此收穫了謾罵和誤解。
幾十年後再回想起《還珠格格》：小燕子、紫薇、金鎖、爾康、五阿哥，皇阿瑪……劇中善良的角色，在現實中早已物是人非。
而被罵了無數年的「壞人容嬤嬤」李明啓老師，其實根本不是壞人。
戲裏戲外，方顯人生百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