曠視印奇,天才少年的坎坷上市路_風聞
新熵-新熵官方账号-拒绝冗余,洞察商业变量,探寻商业本质。2021-09-15 17:07

人們總是熱衷為企業創始人安上“成大事者”的頭銜,以期為企業增添幾分激烈競爭下的贏面,但企業發展自有定數,所以每年都有“天命者”被拉下神壇。
作者|樟稻
編輯|伊頁
3歲學習書法、4歲學乒乓球、8歲讀了《哥德巴赫猜想》,從此迷上數學。12歲上小學六年級時,拿着一疊稿紙找到數學老師,“任一大於2的偶數可以寫成兩個質數之和,這是論證過程。”
和多數人相比,1988年出生於安徽蕪湖的印奇,是個彷彿開掛一般的“天才兒童”。
2003年,中考以狀元身份考入蕪湖一中,高二參加全國物理競賽獲得二等獎,同時入選全國首屆百名“航空少年”,從航空英雄楊利偉手中接過證書。2006年9月,以680多分考入清華大學自動化專業學習。
經過選拔,印奇成為清華大學首期“姚班”的59名學生之一。而學界曾流傳一句老話:半國英才聚清華,清華半英在姚班。
作為姚期智主導和微軟亞洲研究院(MSRA)共同合作開設的“軟件科學實驗班”,“姚班”在科技圈、學術界享譽頗重,曠視科技三位聯合創始人印奇、唐文斌、楊沐均出自這裏。
除了“姚班”的人才,微軟亞洲研究院在曠視的創業史上同樣扮演着重要作用。2007年下半年,印奇進入微軟亞洲研究院實習,三年時間裏,他在研究院接觸了諸多行業前沿項目,包括研發人臉識別系統。
實際上,作為計算機科學領域的著名基礎研究機構之一,“AI四小龍”中,商湯的湯曉鷗、王曉剛、林達華、楊帆;曠視的孫劍、印奇;依圖的朱瓏、林晨曦、顏水成,都曾是在微軟亞洲研究院的同事。
從學者到商人,眾人角色的變化離不開人工智能熱潮的推動,各自身上的學者色彩也為公司融資增色不少。
不過,隨着時間推移,AI公司的日子愈發難過,在難以獲得融資並盈利無望的前提下,上市成了企業和投資人的共識。
9月9日,上交所官網顯示,此前兩度折戟IPO的曠視科技,首發獲科創板上市委會議通過,成為“AI四小龍”中第二家科創板上市過會的公司。
作為創始人,印奇的開掛人生能否在曠視科技上繼續延續呢?
1 曠視過會,問題依舊不少
作為“AI四小龍”中資歷最老的一員,曠視科技於2011年成立,其上市進程也是充滿曲折。
最早,曠視科技在2019年初計劃在美國上市,但伴隨着中美貿易摩擦,美國對中國高科技公司的態度改變,IPO之路中斷。
此後,曠視開始着手在香港上市,並於2019年8月遞交了初步招股申請書,但在10月7日,美國商務部產業安全局(BIS)把28家中國實體加入出口管制實體清單,“AI四小龍”中,商湯、曠視以及依圖,均未能逃過。
突如其來的管制打亂了曠視的上市計劃,2020年2月,港交所官網顯示,由於其上市申請半年都沒有進展,曠視的IPO申請失效。可以説,曠視此次選擇科創板,難免有些身不由己的味道。
招股書中,虧損依舊是曠視的主旋律,2018年至2020年,營收分別為8.5億元、12.6億元、13.9億元,同期淨利潤分別為-28.0億元、-66.4億元、-33.3億元,處於持續虧損狀態。
曠視將虧損歸咎於大量的研發投入。解釋稱,其研發投入分別佔2017年、2018年及2019年總收入的66.50%、70.94%及82.15%,並在2020年前9個月增加至104.16%。
儘管人工智能行業是人才和技術密集型行業,各公司需要投入大量資源用於人才和技術投入,但大量投入換不回盈利,則會陷入營收越高,虧損越多的黑洞。
現階段,曠視的業務主要佈局C端、G端和B端。
聚焦於C端客户的消費互聯網業務,主要提供移動終端和雲端SaaS兩類解決方案;聚焦G端客户的城市物聯網業務,主要提供涉及智慧城市和智慧建築的可視化業務。

如今,G端業務對AI行業的重要性早已達成共識。曠視目前的主要收入來源是城市物聯網解決方案,該業務收入從2018年的5.43億元增長至2020年的9.15億元,佔比也從63.56%提升至65.82%。
但G端業務也為曠視的財務框架帶來不少問題。數據顯示,曠視科技的毛利率從2018年的62.23%,逐年下降至2020年的33.11%,與行業毛利率均值59.57%相比低了26個百分點,低於所有競爭對手。
作為貢獻主要營收的城市物聯網業務難辭其咎。據統計,截止2020年前9月,曠視是幾家主流玩家中to G業務佔比最高的AI公司。
而to G業務毛利率低的原因在於,和消費互聯網相比,城市物聯網業務硬件屬性更強,且還要考慮行業競爭的問題。
此前,印奇認為,目前行業競爭最混亂的領域當屬城市物聯網板塊,這種競爭並非曠視一家公司所面臨,行業內“大家都很焦灼”——往往會出現中小創業公司、傳統行業巨頭、AI垂直領域領先企業之間爭奪項目的情況。
此外,G端客户對於企業的回款週期也是一大考驗。數據顯示,2018年至2020年,曠視應收賬款餘額複合增長率為34.64%,而營業收入複合增長率為27.59%,應收賬款增幅高於營業收入增幅。
官方解釋為,城市物聯網解決方案業務的收入規模快速增長,而該類業務的回款週期相對較長,使得應收賬款餘額增長較快。
整體來看,此次過會並不意味着萬事大吉。在上交所公告中,仍舊着重提及曠視主要客户不穩定、集中度不高且為非行業龍頭的情況,對於曠視來説,上市並不代表結束,而是一個艱難的開始。
2 數學天才,難解財務難題
2020年7月,美國《國家利益雜誌》刊載了一篇文章表示:因為中國人數學好,在人工智能領域裏中國正在逐漸成為決定性力量。
這篇報道在開篇即提到:“忘記人工智能本身吧,它只是一個數學問題。美國沒有培養出足夠擅長數學的公民,因此無法保持統治地位。”
今天,我們所提及的人工智能,實際上是各種算法及其特色化發展的結合,大量地借鑑了高等數學和統計學知識。以深度神經網絡為例,它不是人造大腦,而是大量通過重複計算一系列梯度來轉換為信息。
因此,這番論調有着一定道理。對於國內的AI企業來説,技術班底中不乏數學大牛的身影,作為曠視科技的創始人,印奇的數學天賦也是媒體津津樂道的地方。
數學是一門嚴謹的學科,每一個數據都有嚴絲合縫的推理過程得來。當然,做研究和做企業不同,但在數據層面,曠視的財務數據中似乎有些貓膩。
對比曠視科技2019年提交港交所與此次提交科創板的招股説明書,對於2018年的營業收入,兩份招股書中的數據分別為14.27億元和8.54億元,營業收入差額竟高達5.73億,而2019年上半年的營業收入差額同樣高達4.07億元。
此外,兩份招股書中,營業收入和利潤均出現前後不一的情況。在回覆函中,曠視科技表示是因確認收入標準有所調整,但縈繞在曠視科技營業收入上的疑問,依舊難以散去。
關於曠視營收數據的疑問,或許能從招股書的數據信息中探知一二。
上文已經提到,城市物聯網業務是曠視收入的核心支柱,而曠視在城市物聯網較大的客户是上市公司易華錄。2019年,易華錄作為第一大客户,貢獻了8570.11萬元的營業收入,佔比6.80%。
但在2020年,易華錄則成為曠視的供應商,提供“光磁一體化平台、服務器、基礎設施平台、中台平台等”,交易額共計1.19億元,採購金額佔比達10.88%,成為曠視第二大供應商。
有意思的是,曠視2020年第一大供應商是“皓雷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恰巧是易華錄藍光光盤的經銷商,曠視向其採購易華錄的藍光光盤共計1.45億元。
這意味着,曠視科技2020年向易華錄直接及間接採購金額至少為2.64億元,大概佔易華錄2020年全年收入的9%。
根據曠視科技的説法,從易華錄及經銷商採購的平台和光盤等貨物,最終交付給山東聊雲信息技術有限責任公司,但山東聊雲公司實際是曠視科技和易華錄的合營公司,二者分別持有山東聊雲公司25%和35%股權。
並且,山東聊雲公司又是曠視在2020年的第一大客户,營收佔比達19.00%。總之,通過股權層面綁定關係,再進行大額交易,成為曠視科技的慣用技巧。
實際上,對於營收數據問題,財視傳媒曾發佈文章《聯想、阿里、創新工場集體退出的背後:CV獨角獸曠視科技涉嫌購買營收數據?》,聲稱接到業內人士爆料,AI獨角獸企業涉嫌購買營收數據,導致部分股東集體退出。
對此,曠視科技發表聲明稱,“工商信息變動為正常調整,常規性集團內部結構優化。集團層面沒有股東退出,所有戰略性股東與曠視保持良好的合作,堅定支持曠視發展。”
該聲明解釋了天眼查中曠視科技股東及高級管理人員變更情況,但對曠視科技涉嫌購買營收數據的情況隻字未提。
深入探究可知,曠視財務數據頻現貓膩背後,暴露出的其實是AI公司普遍面臨的盈利瓶頸。
3 AI獨角獸的宿命
目前,“AI四小龍”均進入上市程序,7月20日,雲從科技獲科創板上市委會議通過;商湯科技也於8月27日向港交所遞交招股書;依圖科技則在2020年11月向上交所提交申請後,終止了上市審核。
加上曠視,從上述各家進程來看,四小龍對於“AI第一股”的名頭勢在必得,考慮到AI賽道的明星效應,第一股將享受高估值溢價,從而壓縮其他玩家的生存空間。
而在連番爭搶中,為外界渲染出只要首發上市就能取得階段性勝利的氛圍,實則不然。

以有着“AI芯片第一股”之稱的寒武紀為例,上市最初的幾個交易日,股價一路高歌猛進,市值一度達到1196億元的高點,隨後震盪下跌,如今跌至356.01億元。
同處在AI賽道中的曠視科技,在諸多外界質疑下,很難不避免重蹈寒武紀的覆轍。
此前,印奇將算法比喻成為一道菜,Brain++就是中央廚房,它可以規模化地生產各類美味佳餚。但這種模式,和寒武紀業務多元化戰略相仿,暴露出的是行業競爭力不足的問題。
現階段,國外有英偉達、AMD、高通、英特爾這樣極為強勢的老牌廠商、國內有BAT等互聯網跨界巨頭,又有一眾創業玩家,和競爭對手相比,寒武紀的市場競爭力不免落了下乘。
這和曠視面臨的局面幾乎一樣,目前曠視主營業務分為個人物聯網、城市物聯網和供應鏈物聯網三大板塊。
“在這三個場景,我們認為,最大的競爭和以後潛在的合作都來自於這個行業已有的巨頭,而不是來自大家認為的AI公司。”採訪中,印奇表示。
以安防領域為例,近年來,海康威視等視覺設備廠商一直在推進旗下產品的AI轉型,早前海康威視先是通過支付技術授權費用來使用商湯的算法,而後海康轉變模式,開始自研算法。
更甚於,和這些在渠道和供應鏈方面居於優勢的傳統軟硬件廠商相比,AI獨角獸的算法優勢反而被削弱,被迫走上軟硬件並行的道路。
“過去,中國企業很少有機會引領一項技術,經歷從技術創新到產業落地。所以從創業者、投資人到媒體還沒有完整經歷過Gartner曲線。”
當下,根據行業公認的Gartner技術成熟度曲線,業界人士認為,人工智能正處在“死亡之谷”的泡沫期,即“微笑曲線”谷底往上爬的階段,AI行業正在加速出清。
什麼時候AI企業能走出“死亡之谷”的階段?印奇認為,大概需要18到24個月,目前行業“行之將半”。印奇的觀點沒錯,但能爬出“死亡之谷”的AI企業,是否包括曠視呢?
參考資料:
網易清流工作室《清流|曠視科技的營收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