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談博碩生就業下沉現象（宋昱慧原創雜文）_風聞

也談博碩生就業下沉現象

文/宋昱慧

很久沒有“也談”什麼，工作忙不過是藉口，我發現自己越來越會找藉口，這也許是我正在衰老的證明，竟然沒有了往日的鋭氣和熱血。我是真的不想去“也談”，不過“也談”而已，實際沒有多大的功效，追究其意義，不過增加點飯後的談資，或者某些人的嘆息而已，甚或是某些人的憤慨和悲涼。我何必要勾起別人的嘆息，以至於憤慨和悲涼呢？！

然而，終於還是打開電腦，還是用略顯生疏的手指敲擊鍵盤，還是不免“也談”一下，就算無用，就算無奈，終究還可以證明自己沒有衰老到沉默，沉默到是可以呼吸的布偶。就算是也可以引起某些人的憤慨和悲涼以至於嘆息，終究還可以證明某些人還存在人的情感，還沒有麻木冷漠到是隻有呼吸的布偶。

很有些名校歸國留學生和北大清華博碩生做初中老師甚或小學教員，而且很被該類學校引以為榮。為了吸引生源，狂曬豪華至於奢華的師資陣容，就像美女炫富一樣，炫不驚人死不休——很有讓人驚詫到震驚的功效。單從炫的角度來講絕對是達到了目的，甚至是超過了預期。但是這麼多的牛津、哈佛、常青藤、普林斯頓等國際一流大學的留學生和清北博碩生，做了中小學教師，總有那麼一絲絲大材小用的滑稽，至於很有些透出無奈和悲涼的氣息，讓人不免心生懷疑腹誹。不是説做初中老師或者小學教員不夠高尚，不夠高大，而是未免為這些名校生的“懷才不遇”——如果很是有些才華的話，感到可惜，當然如果本人寧願自棄學業則另當別論——這個世界很有些人會因為各樣奇葩的理由放棄曾經固有的信念。

且不説這樣的湧入不可避免地擠掉了大量師範生的工作崗位，讓那些最初立志於教育夢想的學生感到就業的壓力和不公平，同時，沒有經過專業師資教育的高學歷者能不能真正會教學，教好學，也是問題。不是説學歷高就能夠教好學生，更不能説學歷高就會教學生。隔行如隔山，業術有專攻。至於對於一所學校而言不是説師資陣容足夠高大、奢華就能夠教育出德才兼備的學生——實力不是能夠靠“嗮”，就可以證明的。

更有問題是，名校博碩生或者名校留學生們，改變初衷和夢想自甘平庸，或者自甘平淡到初中或者小學任教的背後，絕對不是因為教師的職業有多麼神聖和高大，更不是因為懷抱振興中國教育的夢想。中國的教育近些年來已經飽受病垢，中國的教師也早就失去師道的尊嚴而受到各樣的腹誹甚至於詛咒，不過教師的編制和待遇還是值得欽慕和動心，這才是終極的“自甘平庸和平淡”的“因”。這樣的就業下移背後影射出的不過是就業壓力的巨大和更加現實的生存競爭。説白了，就是沒有了為科技、學術、文藝而堅守初心的信念。

某捲煙廠流水線上的工人碩士生比例高於32%，乍見之下未免驚呼，我們的工人整體素質提高到如此登峯造極的地步了嗎？！中華民族的國民素質提高到如此高難仰攀的地步了嗎？！毋庸置疑，這個比例就是歐美的發達國家也是望塵莫及到難望項背。本來應該搞學術、專研科研的博碩生們，居然放棄自己苦心經營了許多年的學術、科研領域，去流水線上做一名只要四肢健全，只要能夠聽從指揮，只要肯放下面子和尊嚴甚至是機器都可以操作的僱傭工人。這究竟是社會的進步，還是知識的無用？！是就業壓力下的無奈，還是夢想破碎後的沉淪？！是自身能力的侷限，還是大環境的就業渠道狹窄？！是知識更新太快，還是所學不能以致用？！是缺乏創新能力，還是生存壓力下無以為繼？！是夢想破碎後自甘平庸的隨波逐流的躺平，還是看破紅塵後的甘於平淡？！或者兼而有之？！不管是出於哪一種原因，或者其他的什麼原因，總之是有一種原因，這個世界是有因果的，沒有出於無奈的因，是決計不能有如此無奈的果。

中國目前有700萬快遞小哥或者小妹，其中研究生7多萬人，本科畢業生20多萬人，甚至有北大、清華的名校畢業生。悲夫，淪為流水線上的工人已然無奈，淪為穿梭在街頭巷尾，小區、寫字樓、學校的外賣或者快遞小哥、小妹，不亦尤其悲夫！苦苦經營了小二十年，忽然發現所有的勤奮努力和辛苦經營原來一無所用，就如同農民們經過辛苦的耕耘之後看着茁壯的莊稼正在滿懷熱望地期待豐收的成就和喜悦的時候，被突如其來的天災糟蹋得顆粒無收一樣的絕望。好在，農民們的絕望是有期限的，還有下一個豐年的希望。而莘莘學子們的絕望是永久的，是伴隨整個餘生並需要帶進墳墓裏的永久的絕望，是最最徹底的絕望。

細細思索這類現象背後，未免又極其恐怖，堂堂碩士生，也很有一些博士生淪為生產線上的僱傭工或者名校生紛紛湧入初級教育搶師範生的就業崗位，或者淪為跑街竄巷的快遞員現象背後，是學不能以致用的悲哀，是文憑嚴重貶值的蒼涼，是就業壓力下無奈的選擇，是生存到不得不接受難以生存的苦澀，是教育失敗到無比失敗的鐵證。

當然，沒有人能夠保證每一個高校畢業生都能找到體面的工作，都能學以致用，但是比例高達如此，就十分的不正常。這樣的比例還沒有計算那些失業、不想就業、不必就業、就業無門的人。高校畢業生的工資不如農民工的事實早就不再是什麼新聞話題，碩博生的工資不如月嫂也不是什麼新生事物，讀書無用論也不是今天才被提出來的流行詞彙。

二十載寒窗，揮霍了父母無數金錢和汗水，耗盡了自己二十年最好的青春和年華，承載了家族幾代人的夢想和希望，換來的不過是失業的迷茫和不停面試的羞辱，以及不得不淪為流水線上的僱傭工或者快遞員的悲催命運。曾經的希望遭到斷崖般慘烈的戲弄，為了生存不得不把曾經的豪情、堅守、執着和自尊、面子親手撕碎，狠狠地摔在地上，任憑踐踏。我覺得沒有哪個碩博生會心甘情願改變初心，歡天喜地地去做流水線上的僱傭工或者跑街串巷，時不時受人冷眼的快遞小哥，除非受過強烈的刺激，在現實的冷雨下清醒並不得不低下高貴的頭顱。拼的血性固然是沒有，拼的勇氣固然也是沒有，拼的耐心更是不可能有，剩下的，能夠剩下的也只有被現實磨平稜角後的甘於平庸和生活重壓下的卑微，以及不得不低下的曾經高貴的頭！那低頭的一瞬間，也同時破碎了一生的希望、夢想和激情，也冷卻了曾經的熱血和希望，從此天地間少了一個熱血青年，多了一具老氣橫秋的行屍走肉。還有什麼是比這更加蒼涼的？更加痛苦的，更加悲哀的，更加無助的，更加慘痛的？！

憤慨過了，也悲涼過了，才知道憤慨和悲涼的無用，於是嘆息，也只能嘆息，總不至於嘆息也不能。人生總免不了嘆息，只是有些嘆息是生命中無法承受之重，是揮霍了無數的金錢、時間、期待、熱情、精力，苦苦的堅持之後無法承載失望的最後掙扎而已，就如同被抹了脖子的雞最後抖抖翅膀一樣。因為除了能夠無力地抖抖翅膀，實在也無可做，總不至於連翅膀都不能抖一抖。然而，就算是抖一抖，又能如何？！

當一個國家學歷不能跟收入基本成正比的時候，不是收入出問題，是就業出問題，是學歷出問題，是教育出問題，是體制出問題，是輿論出問題，是國家的建設和發展出了問題。所有的問題匯聚在一起，就是國家和社會的隱患問題。知識貶值，教育被病垢，負擔被加重，怨氣被積累，年輕一代的無激情和夢想的躺平，國家的前途在哪裏，民家的命運在哪裏，民族的榮譽在哪裏，民族的興旺又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