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權現狀的一場「致命感應」_風聞

作者 / 無念

每隔一段時間，有關版權的問題就會引發不小的討論。

自《智齒》《南巫》等影片被人在線盜錄並在網上瘋傳後不久，最近，有關恐怖片《致命感應》的版權及刪減問題再次引發關注。

《致命感應》是恐怖片導演温子仁在《海王》後重新迴歸恐怖片類型的重要作品。本片為R級，並已於9月10日上週五登陸北美院線。不過罕見的是，國內這次也以視頻平台引進的方式，爭取到了本片的國內播放版權，並於9月10號當天同步上線了愛奇藝。

考慮到國內對於恐怖片嚴苛的審查環境，以往也沒有過R級恐怖片進入內地市場。此次中國觀眾也能夠第一時間看到本片，這本是好事一樁。不過，有觀眾發現愛奇藝版本相比國外的原版少了三分半鐘，這一問題引發關注和討論。

一時之間，“究竟是看完整的盜版還是看刪減的正版”成了大家爭相討論的話題。而隨着片方、平台方，以及部分觀眾的各抒己見，火藥味也開始越來越濃。

正版VS盜版，哪一個才是“完整版”？

9月10日，《致命感應》上線。不少觀眾第一時間就觀看了本片，並給出了相應的評價。

截至目前，本片在豆瓣上已有超過2.5萬人評價，評分7.0。要知道，豆瓣網友對於恐怖片評價一向十分嚴苛，在豆瓣上能夠超越6分以上的恐怖片，就説明還不錯，如果達到了7分以上，基本上已經算是公認的佳作。由此可見，這部《致命感應》還是讓不少觀眾表示滿意的。

結合網友評價，不少人都提到一點，那就是“不要看刪減版”。

有網友認真比對了網上的完整版和上線的刪減版，發現總共刪減了3分27秒。在部分觀眾看來，刪減版幾乎把影片中所有的血腥鏡頭以及重口味場面都刪除殆盡，這已經損傷了電影最原汁原味的完整性，而由於標記時間較早，這樣的幾條短評很快就被高贊頂到了首頁。

刪減版與完整版“之爭”在9月12日達到高潮，網上出現了一篇名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宣傳盜版成為了一件光明正大的事》的長文，撰文者是青年導演張小鯊。

▲張小鯊長文中的部分截圖

文章中認為，這部R級片能被愛奇藝引進是一件難得的事，因為這注定是一筆賠錢買賣。之後，作者還寫道，認為那些強調盜版的觀眾是在用“陰陽怪氣的心態賣弄存在感”，認為不捨得花錢看點播正版，看盜版資源並給差評的是“惡臭影迷”的行為。並且，作者反問道，“難道只有把血腥暴力和肉體恐怖直接展現出來才爽嗎？刪減版跟未刪減版之間的差別就那麼大嗎？”

接着，愛奇藝副總裁宋佳也發文，稱“支持正版才是真正的愛電影”，“刪減3分鐘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言辭間可以看出引進本片過程中遇到的種種阻力和困難。

同時，《致命感應》官微也發佈聲明，表示中國剪輯版是在導演指導下完成的，希望大家尊重正版。

誠然，恐怖片在國內的生態環境確實比較艱難，而能安排同步上映，這背後肯定也做了長期的鋪墊和工作。甚至能引進這部影片，本質上都是需要一定情懷支撐的，因為恐怖片的贏利風險更大。所以，從這點上來看，這樣的行為毫無疑問是值得支持和鼓勵的。

同時，坦白來講，影片的引進發行本質上就是個商業行為，刪減與否這本就是體制現狀決定的。所有人都明白，在國內談版權問題很複雜，也很難完全根除，行業的規範化更是個漫長的需要引導的過程。

調查：到底有多少觀眾想看完整版？

平台買了正版版權，刪減也是無奈之舉，這點無法避免。但觀眾們擁有想要看到原版的需求，這也是他們的個體選擇。在這件事上，宜疏不宜堵，不能苛責引進方，但也不能一味怪罪觀眾。

針對這一問題，拍sir也進行了調查。調查對象中既有影視從業者們，也有普通的觀眾羣體。儘管樣本數有限，但也可對這一現象窺探一二。

首先，在所有樣本中，已經觀看和打算觀看《致命感應》的觀眾佔比超過80%，而僅有不到20%的觀眾選擇了“沒看，也不會去看”的選項。由此可見，温子仁及其作品對於國內觀眾還是有較高知名度的，但礙於恐怖片這一類型，仍有一部分觀眾不屬於潛在受眾。

而且，在所有潛在受眾裏，有超過70%的觀眾選擇了/打算選擇觀看完整版的網絡資源的方式，而通過愛奇藝觀看的觀眾數量僅有11%。剩下的觀眾裏，有一些是人在境外，有機會去大銀幕觀看；有些是通過HBO Max的流媒體平台觀看。

不過，有少數朋友表示，他們雖然購買了愛奇藝的點播渠道，但純粹是為了支持正版，看的時候卻選擇下載了完整的資源進行觀看。

同時，有超過78%的受訪者表示知道愛奇藝買了國內的正版版權，這説明大家不選擇通過視頻平台來看，並不是因為定檔時間太緊信息不到位造成的，只是單純的不願看刪減版。

大家選擇了下載網絡資源觀看，原因是多種多樣的。其中最主要的，當然是認為刪減對於恐怖片的觀感會大打折扣，這點令人難以接受。

而且，也有很多人認為，並不是自己不支持正版。如果在線看的是完整版，當然願意花錢支持；但如果是刪減版，會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消費意願自然也大打折扣。

在被問到願意以哪些正版渠道來支持《致命感應》時，有超過一大半以上的觀眾投給了影院觀影，其次是線上流媒體，不過前提都是以完整未刪減版的形式。也有佔比近1/4的觀眾表示，要是真能登陸大銀幕的話，刪減一點其實也是可以接受的。另外，還有不少觀眾選擇了願意通過電影節展映的方式觀看。

最後，當被問及如何看待“刪減的正版”和“完整的盜版”兩者間的區別時，絕大部分的觀眾還是投給了“作品的完整度更重要”這一選項。同時，大多數觀眾都認為，擁有版權意識很重要，現狀也需要大家去共同維護推動從而變得更好，但是在國內這樣一個大環境的前提下，很難“一刀切”地來看待這個問題。

也有近一半的觀眾認為，愛奇藝能夠購買正版版權造福觀眾這是好事，但是選擇權應該在觀眾自己手裏。目前的環境決定了版權問題的現狀，觀眾羣體也擁有更多元化的選擇，需求不同，道路也便不同。

總之，結合此次簡單的調查，大體上可以看出大多數觀眾對於此事的態度。在這裏，我們儘量不涉及道德評判，而是希望通過數據，來合理正視觀眾以及平台雙方的訴求，並引起各位的思考。

擁有正版比禁盜版更有效

版權問題在國內根深蒂固，難以在短時間內解決，觀眾的觀影習慣也不可能一朝一夕就有改變。拍sir也反覆強調，打擊盜版資源是一場“持久戰”，不是靠一味指責觀眾，或者説端掉幾個資源網站整體環境就會變好的。如何滿足觀眾對於優質內容的需求，這才是問題的根本。

正如上面的調查結果反映的一樣，觀眾們並非不是不支持正版，也願意為正版花錢。此次《致命感應》國內版的刪減，是導演温子仁親自授意他正在合作的剪輯師來剪的。而本片的引進工作，也是由影片的出品方之一Starlight、華視網聚，以及愛奇藝三方合作達成的。

平台花高價購買本片造福影迷的行為固然值得尊敬，拍sir也相信，沒有人是真的想看刪減版。但忽視客觀矛盾，將一個本質上的商業行為推卸到觀眾身上，然後傲慢地説一句“想看就飛來美國看吧”，只會加劇對立，激起觀眾們的逆反心理。

版權問題是個老生常談的問題，它當然需要行業內的各個環節互相合力，推動環境一點點的改變。從現狀看來，如果環境很難好轉怎麼辦？就像上面問卷裏有的觀眾做法一樣，一邊花錢支持了國內的正版在線渠道，另一邊下載完整版來觀看，既滿足了自己的觀影體驗，又讓平台賺到了錢，這樣是否會更容易被接受呢？

調查過程中也有不少觀眾表示，如果能在大銀幕公映的話，即便有一定程度的刪減，也願意去支持。此前國內公映過的R級片數量其實不少，但恐怖片其實是非常少的。像《生化危機6》《金剛狼3》都是R級，也都有很大幅度的刪減，儘管招致了爭議，但是票房成績依舊還是很好。所以，這在某種程度上也證明了，此類型在國內目前的市場空缺，以及觀眾對於大銀幕觀影體驗的期待。

不過，話説回來，這次《致命感應》片方和國內平台的合作，倒也的確可以看成是一次創新嘗試。或許本片並沒有給引進方帶來更多的收益，但這並不意味着這樣的發行方式一定就跑不通。恐怖片的受眾本就有限，但是下次如果換一種更老少咸宜的類型，或者是一部知名度更廣的影片，既不用擔心刪減，國內觀眾又可以切實地支持正版，或許也可能會有好的結果也不一定。

當然，就算這樣，盜版資源肯定還是會存在的，但只要結果比這次好，或許也算是一種進步了吧。

總之，有關版權以及影片的刪減等問題，在未來一定還會繼續引發各種各樣的討論。除了整體行業的良性引導，以及觀眾自身意識的加強以外，還應當不斷試探並積極遊説審查的尺度，此外，建立觀眾與平台/片方之間的有效溝通通道也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