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聯網時代的核心政治命題,是如何在去中心化環境下,實現有效政治動員_風聞
托卡马克之冠-自由撰稿人-不首先使用种族歧视和双重标准2021-09-21 17:22
互聯網時代的核心政治命題,是如何在去權威,去中心化環境下實現有效政治動員。
在互聯網時代到來之前,動員在社會心理層面永遠是“振臂一呼,羣起響應”這一基本模式的複雜化和放大化(各種組織方法,人員梯隊屬於組織層面,這裏先談社會心理層面),但互聯網時代的到來讓新的權威無法形成,就算形成也會很快被解構為亞文化,動員起來的人力物力會被困在信息結塊內變成小圈子自嗨,無法向全社會覆蓋,“爭取人心”在互聯網時代不再奏效,因為“人心”本身已經碎片化了,統一的社會意識已經消亡,因此,在這種熵極大化的環境下,新的動員方式就成了當務之急。
以希拉里為代表的美國建制派曾自以為掌握了這一能力,他們基於電視機時代的經驗研究出了場景動員這一方法,通過大量分散的信息源在社交媒體上給出碎片化的信息,在動員對象的認知中拼湊出一副場景,利用場景內在的戲劇張力發起社會動員,以達到政治目的。
這一套手法在初期取得了一些效果,比如這個世紀初期的一系列顏色革命。
顏革中通過推特拼湊而成的場景大致是這麼一個模式:昏庸的暴君,憤怒的人羣,熱鬧的現場,受難的羔羊,抗爭的符號,猶豫的軍警。
暴君是用來打倒的對象,人羣是暗示廣泛的社會基礎,現場的熱鬧提供了“法不責眾”的心理預期,羔羊激起同情和憤怒,符號用來塑造共同體,軍警的猶豫則打消了疑慮。
不論你是急公好義的勇士,還是投機取巧的奸佞,或者只是想乘機撈一把的流氓,亦或是心有不平的懦夫,都能從中找到你想要的部分,十個人裏有一個人上街就是勝利,然後用鏡頭把局部放大,製造出十個人裏有九個人上街的假象,久而久之人羣被帶動起來之後,就真的有九個人上街了。
但説白了,這還是電視機時代的玩法,通過控制攝影棚中的變量讓劇情向預想方向發展那一套,還是在玩鏡頭語言。
這就是我説的政權運行內在邏輯不因使用的媒介而改變,一個電視機政權,在互聯網上做事都是一股子攝影棚味,它永遠沒有光纖的氣質。
同理,八股文是什麼?是小冊子的行文方式為了適應報紙排版而產生出來的變種。
攝影棚環境最怕什麼?穿幫,亂入。
控制變量的實驗環境內最怕的就是引入新變量,而互聯網時代最大的特徵就是到處都是新變量,穿幫和亂入無處不在。
俄國人意識到並運用了這一點,例如白頭盔事件。
白頭盔本身是一場電視機時代的完美典範,演員入戲,鏡頭到位,台本精美,又是新聞播報又是紀錄片又是電影,這要是電視機時代那就是一套卡璐璐和妮梵娜合作打無限連段把對面連到死的組合拳。
問題是時代變了。
俄國人甚至都沒有廢太大力氣,他們把那些羣演找來,特別是那個標誌性的小男孩和他爸,甚至還把幾個在美國鏡頭裏的“死人”找了出來,搞個新聞發佈會,在互聯網上一傳完事。
於是穿幫生而場景死。
這下阿薩德是不是暴君已經沒人關心了,大家只知道白頭盔是一羣騙子。
美國人花大錢搞出來的白頭盔,被俄國人幾段半搞笑的花邊新聞活撕了,當初對白頭盔的宣發投入越用力,反噬就越狠,效費比近乎以億計。
電視機政權對精緻畫面的追求在互聯網時代是一種負資產,電子包漿才是互聯網的醍醐味,表情包就得低清,高清表情包一看就知道沒人愛用。
類似的例子還有奇幻熊挖美國人嗑藥數據,納瓦利內反向顏革釣魚執法,白俄盧老爹轉危為安。
俄國強就強在總能讓它的對手顯得像個十足的白痴,瓦解對方社會基礎,破拆對方政治合法性,以至於讓事情本身都變的無關緊要。
這就是互聯網時代的思維方式,粉飾自我有害無益,造梗解構對面才是一切,戰爭失敗政治出醜經濟崩潰都不重要,重點是讓大家知道對面是個傻逼。
這就是一種思維方式,跟媒介無關,RT是一個電視台,但這不妨礙它以互聯網方式在西方國家高強度潑糞。
另一個例子是懂王,懂王造模因的本事不用多説,炸雞可樂小紅帽,MAGA建牆紅領巾,人們支持他是因為他太好玩了,政治?政什麼治?你愛政治你去國會山找那些死人臉去,別打擾我看川寶整活。
川普知道,這個時代已經沒有權威了,只有亞文化,既然如此,那為什麼不做亞文化中最大的一個呢?推特就是他塑造亞文化的渠道,嚴肅政論家總把推特治國當笑話,他們當年也是這麼看爐邊談話和延安小冊子的。
你説他是個小丑?是小丑就對了,撲克牌裏最強的牌不是國王不是王后,是小丑。
睡王身上沒有任何可玩的梗,他的幾個梗:睡覺、小女孩、老年痴呆都是川普發給他的,他自己造不出梗來,他能上台完全是因為民主黨敢於搞武鬥,民主黨最大的優點是真敢武鬥,但這意味着高成本,時間久了難以維持。
另一個值得注意的是意大利五星運動黨,它的強大之處在於實現了最徹底的去中心化,完全基於互聯網模因維持自身存在,如果説俄聯邦和懂王身上還有因人成事的殘餘,那五星運動黨已經徹底擺脱了這一點,你可以説它就是個組織化的懂王,完全基於一套網絡制度設計展開運行,在意大利,你不一定知道貝佩是誰,但你肯定知道五星運動。
它直接讓歐洲的基本政治格局都變了,上一個做到這一點的,叫墨索里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