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文明》等遊戲時,會發現“印刷機”是不同時代的分水嶺_風聞
托卡马克之冠-自由撰稿人-不首先使用种族歧视和双重标准2021-09-22 14:04
小冊子是寫的最長的一篇,將分為四段發佈,分別為:小冊子時代的信息傳播,圍繞小冊子展開構建的政權特點,小冊子政權為什麼能夠存在,小冊子政權在互聯網時代的生存。
可能還會補充一些互聯網,無線電,報紙時代的內容,因為一開始是專注於寫小冊子的,今天回過頭去看,由於字數限制,報紙和無線電部分刪減了太多,很多事情説的太粗疏了,特別是無線電時代,這是一個非常異類的時代,是值得大書特書的。
這一篇,先説小冊子時代的信息傳播
我們在玩諸如《文明》《人類》等歷史題材遊戲的時候,往往會發現“印刷機”是一個相當強大且重要的科技,它是不同時代的分水嶺,中國教育也強調活字印刷術在歷史上的重要性,但是作為一箇中國人,我們往往對電視機和互聯網的重要性感受更為深切,對印刷機的感受並不直觀,我們對印刷機的認識處於一種“理性上知道很重要,感受上不知道究竟為什麼重要”,因為電視機時代中國才完成近現代國家共同體構建,互聯網時代中國才感受到大眾傳媒對政治的直接塑造,但是印刷機,它究竟重要在哪兒?我們的感受是不深的。
但在歐洲,印刷機給每個歐洲國家都留下了刻骨銘心的回憶,因為印刷機引發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教改。
小冊子時代的正確稱呼,其實是印刷機時代。
小冊子是第一種大眾傳媒,在小冊子出現之前,世界上只有精英傳媒,沒有大眾傳媒,但由於它仍舊處於精英傳媒和大眾傳媒的過渡時期,因此不可避免的包含了大量精英傳媒的殘餘,比如小冊子是所有大眾傳媒中使用門檻最高的一個,沒有之一,小冊子的精英化程度是大眾傳媒中最嚴重的。
小冊子出現後,信息的傳播開始基於“複製”而不是“創作”,大眾首次開始接觸到同質化的信息,並基於同質化的信息形成共同體,在小冊子出現之前,教士和文人傳播信息往往是無法同質化的,同一個教士的兩次佈道所傳遞的信息不會絕對完全相同,哪怕措辭一致,語氣,情緒,場景都會對信息造成微妙差別,而小冊子出現之後,信息傳播的一致性首次出現了(儘管這種一致性依然是比較差的),很多事情因此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
小冊子是最依賴二道販子的信息媒介,較高的使用門檻導致小冊子雖然已經是一種大眾傳媒,但它的覆蓋面和直達性是最差的,在公眾社會的普及依然高度依賴二道販子的傳播,而傳播過程中的畸變幾乎不可控,馬丁路德就對教改引發的戰亂痛心疾首,表示他的初衷不是為了戰爭,他只是佈道而已。
小冊子時代沒有嚴格意義上的時事,只有思想和流言,因為小冊子本身極高的創作、使用門檻導致它無法承擔起時事傳播的職能,新聞的傳播依然依賴口口相傳和市井社會,時效性約等於沒有,準確性約等於沒有,我知道了一件什麼事情,是原原本本告訴你還是添油加醋告訴你完全取決於我的良心。
小冊子的思想結構是最複雜最深刻的,它是著書立説的乞丐版,它的時效性爛的還不如街頭饒舌,因此無法以時效性吸引人,只能以邏輯性或者煽動性吸引人,小冊子是大眾傳媒中唯一一種思想比重高於信息比重的媒介。
小冊子是大眾傳媒中唯一一種沒有場景概念的媒介,如果説電視機基於場景展開信息,而報紙需要場景作註腳,那麼小冊子就跟場景幾乎絕緣,這和小冊子沒有時事職能是相輔相成的。
和小冊子一併出現的還有出版審查,大眾傳媒和出版審查之間的永恆博弈,自小冊子始。
小冊子沒法看合訂本,很多小冊子作者不同時期的作品自打臉的情況非常常見,比如馬丁路德自己晚年就對《九十五條論綱》深惡痛絕,他認為就是這本破冊子讓歐洲打成了一鍋粥,他一度試圖挽回影響,但水已經潑出去了。這和小冊子爛到幾乎沒有的時效性有密切關係,不能因時而動導致前後矛盾是一種常見現象,這和另一個對時效性不敏感的媒介——互聯網有相通之處。
小冊子時代是大眾傳媒的政治性壓倒社會性的一個時代,小冊子也是純粹的,毫無娛樂的,形而上的政治活動維持存在的最後一個時代,從報紙時代開始,政治活動開始逐漸被社會活動壓倒,電視機時代純粹的政治活動徹底消亡,互聯網時代甚至連政治都快沒了。
小冊子在信息傳播結構上非常去中心化,以去中心化程度而言它僅次於互聯網,小冊子有個特點是只要有思想則人人可寫可印可傳播,報紙的時事職能導致它必須長期刊行,固定地點作業,容易被順藤摸瓜,因此地下化運轉非常困難,在和出版審查博弈時處於劣勢,但小冊子只要集中印刷一批然後散發出去就可以提桶跑路,出版審查很難對付小冊子,比如《革命軍》就可以在清國大行其道,但《解放日報》難以在白區發行,所以各種地下小冊子經久不衰。
小冊子作者互相打嘴仗的情況很常見。所以小冊子也是除了互聯網外另一個有信息結塊的媒介,比如新教諸侯和羅馬教廷就高強度自説自話。
下一篇講圍繞小冊子展開構建政權的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