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飛對話汪海林|耽改劇，藝人與私生活，長視頻如何健康盈利……_風聞

■ 本期輪值毒叔****■****

■譚飛&汪海林****■****

**譚飛:**今天我跟海林來聊一下飯圈文化的事。耽改被禁後，許多影視劇將視線轉向雙女主這一題材，近幾年這一題材一直是討好女性觀眾的財富密碼，你認為這兩個題材本質上是否有區別？

**汪海林:**我覺得耽改其實是個亞文化，它向主流侵蝕以後，從符號學上講，造成了一個混亂。原來《英雄本色》的故事線是很清楚的，講述着三個男人的故事。但如果像現在全往耽美上去解讀的話，那你就防不勝防了。

**譚飛:**很可笑。

**汪海林:**對。《水滸傳》就更沒的説了，全是男的。所以，我覺得更重要的是一個文化意識的問題。無非就是這種組合，兩個男的、一個女的主演，兩個女的、一個男的，三個女的、三個男的，這些情況都有。但其實更重要的是製作方、創作方，它實際上的含義是什麼？在這個方面，我覺得這些年是有意識地在打擦邊球，覺得這個好賣，而且商業化，這些都是有意識的，而且它也不管這個產品是不是主要針對青少年的。像那些男男的內容，如果要針對青少年的話，它在文化上的影響是不可估量的，實際上是很難控制的。所以這方面，需要我們整個影視行業內要有一個文化自覺，去判斷這個東西能不能放給你家孩子看。

**譚飛:**先自己去判斷，再在社會上公開。

**汪海林:**對對對，尤其是現在的一些劇，包括網劇，現在主要是青少年來看，所以這方面要注意。像性取向的話，我覺得要去給到成年人更多自由選擇的空間。我記得我在節目裏也説過，話劇不是商業性大劇場的戲，而是小劇場的戲，所以就應該給它放開，包括性取向的問題，應該允許它去表現，它是非商業化的。影片也是，像文藝片，不要作者性質的，就應該減少它的禁忌或者是禁區，應該允許它去自由表現。

**譚飛:**但是公共表達上還是要注意一點。

**汪海林:**對，像進入院線的那些主流電影的話，就是一個主流話語體系的東西了。我覺得我們現在這個關係沒有完全處理好，就是説應該允許存在又限制其傳播範圍，這個沒有做到。現在只是允許和不允許，只有這兩種可能，現在想要的是去做到那種多層次的。

**譚飛:**比如説，16歲以下應該看什麼，18歲以下可以看什麼？

**汪海林:**對對對。我的理想狀態應該是所有的都可以去表現。但是，要對它的傳播範圍有嚴格的限制。像耽改這種作品，我覺得就不能讓未成年人去看，18歲以下就不應該給他們看這種東西。

**譚飛:**你認為作為一個藝人，作品、實力和私生活私德之間是什麼關係？作為粉絲，應該將私生活納入評價創作者的標準嗎？飯圈時代理智追星能否成為未來的一個大趨勢？

**汪海林:**我覺得藝人是一個整體，社會形象很重要，這也是他商業價值的一部分，就是社會形象，當然就是更多的有道德的標準。

**譚飛:**對， 私生活。

**汪海林:**原來你私生活中正面的一部分，也是你商業價值的一部分，是可以幫你爭光添彩的，可以讓你獲得更多的商業利益。那負面的部分，自然也是你的一部分，所以還是挺重要的。但是現在，我們把藝人商品化了以後，他會越來越不像一個人，那麼他就要掩蓋自己很多的問題。

**譚飛:**他會去演自己，去塑造一種形象。

**汪海林:**其實我並不喜歡這個模式，還是希望人跟作品分開，角色跟這個演員分開。演員要有自己生活的空間，生活的選擇，哪怕演員個人有一些小毛病，因為他本身不是一個緊密結合在一起的，應該給演員一定的空間，甚至給他一個犯錯誤的空間。現在的問題就是，完全將他們商業化了。

**譚飛:**沒法分割了。

**汪海林:**對，他們只是在經營他的社會形象，所以弄到一起去以後就沒法弄了。

**譚飛:**我理解你的意思，就是把人和角色完全合一了之後，就是你自己的鍋，你就該倒黴。

**汪海林:**本來你跟那個角色沒關係的，你非要變成這樣，那能怎麼辦？

**譚飛:**所以這就是偶像包裝一個特別大的負面影響，大家在享受這個結果或者説金錢的同時，忽略了後面要付出的代價。

**汪海林:**對，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按理説不應該這樣，哪怕這個演員經常犯一些小錯誤，但是他演的確實好，那也不影響他。現在全部弄到一起以後，即使是很小的道德瑕疵，觀眾也接受不了，我覺得這也是不大正常的一個現象。因為很多事情，普通網友或者廣大觀眾他自己也做不到。

**譚飛:**他們所提的很多道德上的要求自己也做不到。

**汪海林:**你可以不尊重，就是這個人如果這樣做的話，我瞧不起他，不買他的帳，也就是到這兒而已。如果放大到他戲都不能演了，我覺得也是有一定問題的。

譚飛:《四味毒叔》這麼長時間，其實一直都在談飯圈文化，談如何去做優質作品？包括偶像跟演員的區別，我們是談的最多的一個公號了。那你覺得這樣的一個談論和媒體對這件事兒的關心，對清朗行動是不是有着正面的幫助？

**汪海林:**是的，我們《四味毒叔》這麼多年，其實就強調這個，強調專業性，要注重專業。流量明星最重要一個去專業化，這個也是我們一直在批評的東西。就是要強調職業性，要有職業道德。現在看整個清朗行動，跟我們這些年的呼籲和提倡，我覺得在某種程度上是契合的。所以，我們也樂於見到它帶來一些好的結果，但是與此同時，我們也會觀察它帶來的效果，是不是可持續的，更重要的是我們也一直在呼籲建立一個新的，更加透明的、廉潔的、高效的體系。有別於之前那種混亂的、去專業化的、魚龍混雜的，甚至是驅逐良幣的這個體系。

**譚飛:**所以你覺得最終不是破壞，而是建設。

**汪海林:**是的。

**譚飛:**批評的目的是為了建設好，而不是把他打死、打倒。

**汪海林:**而且很重要的一點，就是我們這個行業要盈利，就是長視頻這一塊兒，我們現在的盈利能力不行。

**譚飛:**非常痛苦。

**汪海林:**對，搞流量的這個模式，好像具體項目都是掙得盆滿缽滿，但實際上整個是行業性虧損。其實這個流量模式，它是不掙錢的，只是流量明星掙錢，或者有一些利益相關方掙錢，但整個行業我們的內容是不掙錢的，那麼這個模式實際上出了大問題，我們是希望長視頻內容能夠掙到錢。

**譚飛:**就是讓長視頻迴歸到能夠健康盈利的一個模式下。

**汪海林:**對對對。

**譚飛:**要不然真的就是千家愁一家歡樂的局面。

**汪海林:**對啊。

**譚飛:**那個就是畸形的一個結果。

**汪海林:**是的。

**譚飛:**那你覺得飯圈文化還會捲土重來嗎？

**汪海林:**你剛才説到有一句話叫理性追星，我個人覺得追星本身是沒有什麼價值的一個行為。你能追着什麼？就我經常説，就是追只能追到汽車尾氣。尤其像我們80年代的青年，是去偶像化的時代，我們經歷了那個去偶像化的全過程，摧毀一切人造偶像。就是人要解放自己，人要具有自己的本體性，要有獨立人格，我們是經歷整個思想解放時代的，就是掙脱枷鎖，成為自己。那麼到了今天，到了21世紀今天，我們不能開歷史倒車。因為我們都在這個行業內，我們知道那些偶像實際上是怎麼回事兒，他其實不配做偶像，其實沒有一個配的，你可以欣賞他。而崇拜是什麼意思呢？崇拜是一個宗教概念。偶像它也是一個宗教概念，那麼就是變成你屬於他，你對他進行膜拜，你聽從他，那這種情況下，它不屬於一個現代人人格的基本要素，基本要求，希望年輕人能夠徹底擺脱掉對偶像的崇拜。

**譚飛:**但有些年輕人就着急了，説汪老師，畢竟我比你們小很多，我正處於青春熱血階段，喜歡一兩個人不很正常嗎？

**汪海林:**你喜歡就行了，你別崇拜他。

**譚飛:**但喜歡到一個程度不就是崇拜了嗎？

**汪海林:**所以這個就是有問題的，這是一個文化傾向上的問題，所以我們就要跟這種文化傾向做鬥爭。

**譚飛:**所以你覺得一個人他要成熟，最重要是有獨立人格，不應該把任何人當成自己的圖騰，你可以去欣賞他。

**汪海林:**包括前段時間去捐款都是打着某個明星的名義，我是這個明星的粉絲團。那麼你的實現在哪？你的個人實現在哪裏？你的這個公益是在為他做，不是為你自己做。再比如説，在廟裏，功德簿上寫的是那個明星的名字，你在另一個世界並不擁有你的功德，就是説你自己做的一切要自己承擔，你做的對也好，錯也好，你自己承擔。你為別人做的事情，最後你的人生就變成了你附屬於別人了，所以追星的結果最後就是失去自我。失去自我不光是失去自我的時間，你的人格其實也在這個過程中失去了相當一部分。所以為什麼好多人會懷念80年代呢？就是真正的回到那個思想解放的時代。像我們喜歡崔健這種，就是他不需要你給他打投，他也不需要你去接機，這樣明星也活的自在。而且那些流量明星走大街上，大家也不一定認識他。要不是後面站了七八個人的話，大家根本就不會注意他。機場什麼的那種接機，我碰見過好多次。你説我們還是這行業內的人，我也不認識他是誰。其實很多情況下，我們是流行文化，人家是精心設計的。它一旦瞄準你青少年以後，青少年很難有抵抗力的，加上它是精準打擊，你抵抗不了的。

**譚飛:**它利用了人性弱點，用人性弱點掙錢。

**汪海林:**是的，包括流量明星，就是這些idol ，特別是韓國。前段時間我們去歐洲拍戲，有個男流量明星，那些歐洲小姑娘也排隊跟他合影合照。它不是好看的問題，它是夾的韓國流行文化，針對青少年這一塊兒，它是席捲世界的。它可不是在東亞地區受歡迎，歐美的白人、小孩也是喜歡的，所以它不僅僅是東亞地區的現象。但是，應該説這一方面就韓國是最強的，美國人也打不過它，所以我一直説，我們國家不要去做這個內容。第一，我們也打不過它，第二，美國、法國、歐洲也打不過它，日本早就打不過它了。所以這塊市場就讓它去吃吧，我們去學它一個半吊子的沒意義，也做不到它那麼好。它也有它的標準，人家是做得比你好。因為它這個體制體系是這樣的一個體系，咱用不着跟它較勁。沒必要説它有的咱也得有，那日本還有相撲呢。

**譚飛:**還有柔道。

**汪海林:**日本還有AV產業，人家那個也很掙錢。我們的粉絲工業，我們的粉絲產業可以不要，有些人會感覺我站着説話不腰疼。但實際上是這樣的，文化我們要有個選擇，我們主要發展哪個方向，這麼大一個國家，你要有一個文化發展方向。現在看，這次的整治透露很清楚的一個信息就是説粉絲產業我們可以不要，我要文化內容。我們能不能像劉江導演，多拍一些《老酒館》這樣的戲掙錢，以前我們的戲是賣錢的，《劉羅鍋》、《紀曉嵐》我們賣到東南亞等地，人都有看。我們去澳門玩的時候，當地人見張國立都喊皇上，香港人也叫他皇上，他是有文化影響力的，而且這個東西是掙錢的。所以沒必要去學韓國掙那個錢，那個錢就讓韓國人去掙吧，咱們不眼紅他，反正禁韓，咱不播就完了。我覺得第一讓他掙那個錢，第二咱不讓他掙着咱的這個錢，第三，咱不發展這個產業，我覺得沒出息。讓小孩把壓歲錢拿出來，把買零食的錢給你，沒必要幹這些事情，咱這麼大一國家搞文化產業，就是姜文説的站着掙錢，咱別跪在那掙錢、騙錢。

**譚飛:**好，謝謝海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