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的真相——前言:4.社會規律的特徵_風聞
兔老仙-2021-09-26 13:29
在自然科學飛速發展的當代,我們傾向於認為自然是按照某種規律運行變化的,並創造了很多理論去把握和描述。其中相當多的理論準確指導了我們的實踐,使我們更加堅信自然規律的存在,徹底擺脱了亂離怪神的迷惑。
但在社會科學領域,儘管研究投入也很多,甚至創造的理論更加繁雜,卻因為實踐中屢屢碰壁,讓人相當質疑社會規律是否存在。
若真存在社會規律,那它必須能夠解答一切當下和歷史現象,參透興替之道。那社會規律是否存在呢?先介紹兩種錯誤觀點:
一是認為不存在規律,歷史的發展完全是偶然,所有走向都是由當事人的操作造成的。比如有些人哀嘆司馬篡位,認為這是五胡亂華的根源;誇讚設立科舉,認為這是限制士族的高招;吹噓滿清開疆,認為都是當朝者的勵精圖治。
很多人談觀點時以為唯物者自居,但涉及到具體例子就分不清了,以上例子足以表明問題,沒必要在此展開。從歷史來看,缺少關鍵人物的推動,某些事情確實很難發生,但因此忽略掉必要的背景,實在是撿了芝麻丟西瓜。
二是認為存在宿命,即歷史的發展完全都是必然,所有走向早已確定,人類只能順從不能改變。比如有人誇耀希臘“民主”,跨越千年後影響了世界;歐洲人至今解釋不清自己近代的成功,一切與外人的差異都被視為必備因素,甚至包括宗教和膚色。
這種人思維非常僵化,看到白色塑料瓶漂在水裏,就認為只有白色的、塑料的瓶子才能漂在特定的水域。雖然這些人的理論粗糙而滑稽,有時卻難以反駁他們,畢竟眼前漂在水裏的只有一個白色塑料瓶子,你説木頭碗也能漂,證據呢?
這其實命中了一個社會科學領域的要害,那就是不能做試驗,這也是其發展遠遠不如自然科學的根源。試想假如沒有專門的實驗,僅僅依靠平日的觀察,自然科學還怎麼發展?特別是現代科學,沒有試驗怎麼研究?
可社會科學的性質偏偏決定了它不可能大規模實驗,更不能為所欲為:
試驗中通常要去除無關因素,但社會中的人形形色色,如何排除他們的成長經歷、主觀看法等影響?試驗中的耗材可以隨便處置,換成大活人可不能這樣做,怎能因為區區一個結論,毀掉無數人的一生?
聯想起某些學校教學質量優異,鍵盤俠卻不屑一顧,認為必須招一批差生,教得好才算本事。若真如它們所言做實驗,因教育資源有限,被擠走的好學生誰負責?若不去理會鍵盤俠,它們又會自鳴得意,實在貽笑大方。
確實有設立特區的成功案例,但那更多是為了試錯,畢竟“白色塑料瓶”式的理論太多了,去偽存真十分必要,而且推廣的餘地很有限。而其它烏托邦似的實驗,無一例外都以失敗告終,整個世界緊密聯繫在一起,不可能人為隔斷。
在嚴重缺少實驗的情況下,社會科學研究基本靠蒙,唯一的依靠則是歷史。除去記載不實、研究者個人立場偏頗等因素,研究歷史時最大的問題,就是事件發生頻次不足,這引發了許多錯亂。
拿射擊舉個例子:子彈的運行軌跡可視為符合經典力學,期間會受到抖動、風向等因素的影響,每次留下的彈痕也不盡相同。這裏將歷史事件的發生過程類比於子彈運動過程,彈痕的位置就是歷史結果,經典力學對應的就是歷史規律。
如果可供研究的射擊只有幾次,每次受到的影響因素及最終結果又不一樣,想憑此總結出經典力學簡直不可能:一方面,射擊實驗中那些本該忽略的影響因素,例如抖動,在歷史中可能會被濃墨重彩記錄下來,當成影響結果的轉折,自然會產生歷史偶然論的錯覺。另一方面,同樣由於實驗不足,類似槍支顏色等等不相干的因素,又可能被當成必要條件,就會產生歷史宿命論的錯誤。
既然如此,不妨多進行一些射擊,看看經典力學是怎樣影響最終結果的:
首先確定同一槍手,在進行足夠時間射擊後,會發現彈痕集中在某一環數內,越往外越稀。由此可以瞭解該槍手的水平,並推算出射擊環數的概率表。即使子彈的運動完全符合經典力學,也不能猜對下一槍的精確位置,只能知道概率。
歷史規律會不會也類似呢?每次事件發生前,一切概率都已確定,順着大概率的方向發展,就是大勢所趨;偶然出現小概率事件,能改變結果卻變不了趨勢。
這就是歷史概率論,眾多難題在它面前迎刃而解:
五胡亂華的根子在人口鋭減、外族內遷,但沒有司馬家騷操作觸發一系列小概率事件,搞得帝國極盛而崩,災禍未必真會發生。可以説北宋和西晉都亡的匪夷所思,當權者但凡正常點也不致如此,氣數未盡的它倆順理成章保下半壁江山;南明則截然不同,大明早已人心盡失,若沒有逆天的運氣,失敗實屬正常。
科舉的設立根源在於庶族崛起,朝廷在士族之外有了全新的選才空間,合格的帝王都會順勢而為,但也無需過譽。試想在三國兩晉時期,士族依然壟斷着教育,庶族成材率極低,設立科舉也是讓士族考自己,何必多此一舉?
滿清遇到了草原崩潰海洋崛起的時代,幾代帝王鞏固邊疆確有功勞,但嘲笑其它朝代做不到可就過分了。若硬把平定草原的功勞全安在滿清頭上,那幾千年亙古未有的海患,就沒理由將責任推給時代了。
由此可見,社會更像是固定的規律與偶然的操作共同作用的結果,規律決定了上限和下限,英雄可在中間為所欲為,誰都跳不出圈。而歷史則是在無數可能中,由真實發生的那些組成的,社會規律包裹在其中,卻又迷霧重重。
即便歷史概率論成立,仍面臨着尖鋭的問題:社會運行的規律到底是怎樣的呢?不禁笑笑,自然規律尚且不可能徹底認清,社會規律豈又能輕易現身?
無需沮喪,這並不妨礙我們去探索,畢竟對我們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