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具盲盒,掏空小學生錢包的財富密碼_風聞
蹦迪班长-蹦迪班长官方账号-2021-09-26 07:59
最近這倆月,#開學季小心文具盲盒坑#、#中小學開學賬單百元起步#、#多地監管部門整治文具盲盒市場#這些熱搜,讓人深深感嘆如今咱國家和家長可真是不容易啊,要為小學生操得心可太多了。

你説説,就算限制了遊戲短視頻,停了補課班,禁了奧特曼,可依然有無數個深坑可以任小學生挑選,即便是用來輔助這些祖國花朵成長為四有新人的文具,在消費主義的刺激之下也墮落成狡猾無比的盲盒,讓他們把持不住,上癮沉迷。

這到底是社會的沉淪,還是人性的扭曲?
面對這個問題,身為一名一線教育工作者,正在擔任小學班主任的我,還真有點發言權。
由於工作原因,六一兒童節我負責帶領一幫10後玩遊戲,而且要為他們發獎品。贊助商們特意為活動提供了幾大箱盲盒,結果當獎品登場時,這幫後後後浪們當時就奔湧起來,場面已經控不住了。
那種喧鬧是關上門十米之外都能聽見的,看同事面露難色,我跟他説:“要不你先出去避一避”?
現場的吵鬧,是10後小學生們盲盒狂熱最直接的寫照。

與成年人相比,他們獲得盲盒的成本更低。
五六十塊錢的盲盒需要成年人付出的代價包括:早起晚歸的通勤、耐着性子忍受甲方的臭脾氣説“收到”、每天早出門半個小時得以挽回的全勤獎……
反觀小學生羣體,他們的成本可能只是一句:“媽媽,我今晚一定好好吃飯”。
“盲盒巨頭”泡泡瑪特於2020年上市,據2020年財報顯示,泡泡瑪特2019年實現營收25.1億元,同比增長49.3%,泡泡應該感謝每一個購買過盲盒的成年人。

而泡泡瑪特的一飛沖天,讓無數人聞到了香噴噴的錢味。這些人中,十分信奉一句江湖傳言:孩子的錢最好賺。
不要低估這羣10後的購買力,説不定你眼裏的小屁孩,正拿錢砸向下一個準備上市的、披着文具外衣的盲盒企業。
1.成年人才做選擇,
小孩子買文具盲盒
從90年代到世紀初,紅領巾少年們挑文具的時候,也會被款式、功能所吸引。從水果橡皮、造型獨特的轉筆刀到印着日漫角色的墊板筆記本,或是三層摺疊多功能文具盒,都曾風騷一時,追求者無數。



它們的價格有高有低,但都沒有盒子包裝在外部,有的話也只是添了幾分華麗而已。
但現在的文具盲盒,玩得就是一個神秘,包裝因此肩負着重大意義。

圖源:三湘都市報
對白天要上課、晚上要寫作業的小學生來説,平時用得最多的就是文具,商家捕獲到了他們的這種需求,設計出文具盲盒,進而演化成文具盲袋,這其中藴含着小學生盲盒所藏商品的內卷之路。

剛開始,盲盒裏所放置的商品有鉛筆、自動筆、圓珠筆,但小學生對文具的需求遠不止這些,與鉛筆相配的橡皮也被裝進盲盒裏。
商家像是在比賽一樣,你把橡皮裝進去,我把好看的橡皮裝進去,你把好看的橡皮裝進去,我就把好看還好玩的橡皮裝進去,最終實現文具行業的大內卷。


這樣內卷出來的橡皮不要300,也不要30,一塊才三塊錢!
承認吧,你要是小學生,你也得抽!

難道到橡皮就停止了?
當然不是,還有尺子、轉筆刀,一股腦裝進去,後來,就變成了盲袋。

當六一活動中,我讓一個小孩猜猜裏面有什麼。他看了一眼告訴我:“這上面不都寫着呢麼?筆記本、三角尺……”
一打開還真是,雖然設計者低估了孩子的智力,但這個大袋子用自己的體積證實了文具盲盒的內卷早已成為現實。

我好奇這樣增加了一層包裝,等同於增加了製作成本,賣文具的不虧大發了?於是我採訪了小學生盲盒設計者,他的回答是這樣的:
“盲盒裏如果裝了兩支筆的話,與單獨賣掉這兩支筆相比,難度降低了,利潤更高了”。
我試着推測,如果同樣一批筆,總會有那麼幾隻被小學生的審美拋棄,最後落灰難以出售。但如果商家把它們裝進長方體的盒子裏,在盒子外部畫上以某熱播動畫片為主題的一系列圖案,就降低了這批“醜筆”的閒置率,賣出率就增高了。

不得不説,真是秒啊!
另外有一個套路依然沒有變,就是為了吸引小學生,動漫主題外包裝是主線。
著名動漫的熱度,必須狠狠地蹭,比如海賊王、火影忍者這些“民工漫”,是穩妥經得起時間考驗的選擇。


還有一些小學生羣體流行起來的漫畫,比如與子成説、林深不知處等等。

看着上面寫着的:盲盒-海賊王系列、盲盒-xxx系列,不瞞您説,我這個奔三的成年人內心都小鹿亂撞,差點剁手,更別提小學生了。
更何況一個筆盲盒才六塊錢,打開一看兩支筆,可以説在現在物價來講,三元一支筆,普遍能接受。

逛文具店的時候我正在猶豫買三塊錢的碳素筆還是一塊錢的碳素筆,與此同時親眼看見一個戴紅領巾的孩子抓了一把放進筐裏,拿去結賬,心想:
這大概就是社會主義接班人吧。

可這一大把文具盲盒只是小學生盲盒產品的冰山一角,冰山下,早已波濤洶湧。
2.我潛入10後羣體,
打探盲盒的秘密
對成年人來説,買盲盒有種賭徒心理,除了擁有的結果,還要未知的刺激。
但對於七八歲的小學生來説,盲盒吸引他們的除了外觀,還有什麼?也會有尋求刺激的精神追求嗎?
為了真相,我潛入10後羣體,對一年級羣體進行抽樣調查,讓他們用文字寫下自己喜歡的盲盒,不會寫的字用拼音代替。
經過調查,我發現,小學生和成年人一樣,拆的過程,同樣也是滿足自己好奇心的過程。
這麼大點的孩子,已經有足夠的能力表達自己的情緒。如“每次都能給我帶來不一樣的驚喜”等等。這麼一比,我快樂時表達的“哈哈哈哈哈哈哈”相形見絀。

我還特意幫他更正一下錯別拼音,比如“我nei了nei ta"的“nei”應該是是“nie”。
這麼一看,每多一個負責任的漢語拼音老師,互聯網上就會少一個“giegie”。
而下面這位小朋友,已經是個標準的現代人了,懂得用消費來化解負面情緒。

他們期待盲盒裏會有神秘禮物,令人感動的是,10後仍相信光,仍然相信奧特曼。
我對人類的未來,頓時平添了幾份信心。

幸運的是,現在的小孩子仍然能以奧特曼為榮,但不幸的也是,這麼多年過去了,能成為榮光的還是奧特曼。
有人相信光,有人相信口算題卡和紅領巾,他們都有美好的未來。

文具盲盒有聯名款,盲盒還有限量款,“物以稀為貴”這個道理在小學生心底生根發芽,據盲盒設計者描述,有些產品是有形狀特徵,並且可以通過袋子摸出來。
以前抽到隱藏款會有許多人去問設計者手感、重量,很多人迷戀這些有跡可循的特徵,以此為風向標購買盲盒,妄想單車變摩托。
但這種想法在小學生羣體裏很危險,所以要打消他們這種念想。

通過抽樣調查發現,10後羣體有着和他們年齡本身相符的對玩具的喜愛,享受成年人一般拆盲盒的樂趣。
我還發現,文具盲盒價格不高,五六元錢一個,普遍來説,大多數小玩具盲盒不足十元,也就是説,對他們來説,十塊錢就可以幫他們買到拆盲盒的快樂。對他們來説,十塊錢不算什麼。
哦對了,在調查的過程中,我聽到了這樣一句豪氣干雲的宣言,必須分享給大家,不能讓我一人承受刺激:
“爸爸説了,他的錢可以給我買一屋子盲盒”。

在10後買到盲盒之後,文具裝進筆袋,玩具裝進口袋,盲盒的盒扔進垃圾桶,拆盲盒等於拆快遞。
我一度想過,他們會不會像成年人一樣把拆盲盒得到的玩具放進玻璃盒子,時不時去擦一擦上面的灰?
當我在活動現場看見小朋友們把拆盲盒得到的筆丟在地上,直到活動結束也不去找時,我有點不懂了。
我以為我能調查清楚他們對盲盒的喜愛原因,但好像又什麼都沒調查清楚。
3.你以為小學生是傻子,
其實你在看一面鏡子
有可能,你會覺得,拿六塊錢拆開的不就是一根鉛筆麼,有什麼好開心的?小學生就是沒見過世面,傻嘿嘿啥呢擱這?
倒退二十年,拿五毛錢買乾脆面得到一張水滸卡片,你開心成傻子。

不論是現在的文具盲盒還是許多年前的乾脆面卡片收集熱,它們都能提供給購買者拆盲盒的樂趣。
把水滸卡片用盲盒的思維武裝一下,真的可以叫做“乾脆面盲盒”,拆開之後不僅能得到卡片,還能吃到乾脆面,穩賺不賠。
小浣熊除了出收集的卡片,還出腦筋急轉彎,它還給答案,愛了。

男生扎進乾脆面,女生愛上水晶之戀。

看見朋友圈八零後女青年對水晶之戀沒有小故事的惋惜,想起了那些年被六款水晶之戀支配的恐懼。為了湊足“夢幻旅程”,一眾女孩澱粉超標。

想不起來為什麼是六款,於是搜了一下,原來六款分別代表不同的心情:
紅色,真的好想你;
黃色,謝謝你的愛;
綠色,偏偏喜歡你;
藍色,我只在乎你;
紫色,有你真精彩;
粉紅色,愛你一生不變;
啥也別説了,太TM浪漫了。

由此發散回憶一下,像水滸卡和水晶之戀這樣的收集行為,為的是湊夠一個系列。
但同時代,有人的收集,以量取勝,也不在是不是一個系列,它也沒個章法可循,就是越多越好。
收集筆芯、裝筆芯的筆袋不在少數。好看不好看的放一邊,九十年代可玩兒的遠遠沒有現在多,那時候還小霸王其樂無窮呢,收集筆袋已經是文藝青年裏的中端操作了。

同類的還有收集糖紙、煙盒的,不在好不好看,照死兒收就是爽。
那些年為了收集東西去結交新朋友,用自己的東西交換想要收集的物品,那時候哪兒有社交恐懼症這一説,帶着東西來了就是朋友。


從以前的五毛錢乾脆面,到現在的五塊錢文具盲盒,就像是流行趨勢的一個輪迴。
不過,雖然形式還是那個形式,但味兒已經變了。
我們説六塊錢一個的盲盒給小孩,那熊孩子扭頭扔了就能再買一個,他飄了。看到此舉的成年人不僅會批評他浪費、浮躁、不懂珍惜、不勞而獲,還會拿自己小時候珍惜“小浣熊盲盒”的經歷做對比。
其實不是孩子變了,是時代變了,人們的物慾變得膨脹了,快樂雖然不能明碼標價,但五毛錢一份的水滸卡顯然不足以滿足他們,就像五毛錢的水滸卡片不再能滿足我們一樣。
或許過幾年,盲盒熱冷卻,新一代流行趨勢席捲而來,我們也會用大把金錢砸向我們瞧不起的義烏小玩具。而那些精心佈置的玻璃收納櫃裏,泡泡瑪特也會被新一批物件替代。
我們在嘲笑時代,也在被時代嘲笑。